它的感慨，秦夜當然不可能知道。他手指一點，頓時，一片陰氣光幕凌空打開。圍繞着諦聽旋轉。
“您看……這些東西，您能做到嗎？”秦夜深深看着諦聽背對着他的身形，沉聲道：“這只是一些設想，這次大典，最重要的莫過於推動貨幣政策。那麼舉行的活動就得讓鬼民有處花，有切實想買的東西……”
還沒說完，諦聽就笑道：“三萬平方米的超大型建築……你非要把這次中元節炸到不死不休啊……”
惋惜？
遺憾？
秦夜搓着下巴看着諦聽的背影，這是不敢面對自己？
中元大典，有絕對重要的意義，貨幣代表基礎金融體系的建立，而且足以將孔末的名字徹底掃進歷史，更能讓地府文化傳承開始啓動，讓鬼民徹底歸心，這是絕對的好事。爲什麼諦聽會用這種口吻說話？彷彿……結果還是如此那樣？
他弓起身子，仔細打量起諦聽來，更年期？發情期？今天的諦聽和平時表現地太不一樣了。
彷彿感覺到了他灼熱的目光，諦聽巨大的身軀縮了縮，忽然開口：“你哪來的電力？”
秦夜立刻直起身子，乾咳一聲：“有種威武如您的生物，叫做皮卡丘。如果可以的話……”
“不可以。”
瞬間聊天終結。
秦夜乾咳了一聲：“那還有第二個方案，我知道，就算沒有新能源，但是陰符可以達到同樣的目的，所以……”
“所以，你想把整個計劃都交給我做？”諦聽指着自己，聲音很平靜，但秦夜明顯聽出了對方潛藏的殺意。
吞了口唾沫：“如果可以的話……”
“不可以。”
聊天再次終結。
看樣子必須出殺手鐗了……秦夜嘆了口氣，伸出五根指頭，鄭重道：“五十斤木天蓼！”
臥槽……你還有這一招？
諦聽喉嚨明顯滾動了一下，偏過頭去：“可笑，我堂堂諦聽，豈會爲了一些食物……”
“五百斤。”
“成交！！”諦聽耳朵猛然支了起來，尾巴已經轉成了螺旋槳。
秦夜離開了，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摁着眉心過了許久，心中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不知道從何而起，但總是覺得……冥冥中彷彿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自己，而諦聽這種閻羅級別的神獸，答案是不知道。
甚至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嘚嘚……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着，和諦聽見面的整個過程會議在腦海中，許久後，他才吐了口氣：“被撕裂了。”
“說起中元節，它的態度非常不正常。但是一旦不說中元節，又恢復了原狀……它知道什麼？或者……中元節會發生什麼？”
就在他沉吟的時候，忽然，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大人，託您洪福，小鬼有幸能再次爲您服務。”
無影？
他回來了！
身形飛快消失辦公室，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來到了陽間。
現在是下午三點，秦夜出現的地方正是自己公寓。他沒有選擇讓無影來自己房間，這是最基本的謹慎。
“十分鐘後，老街茶樓，你隨便附身一個人去。”
“遵照您的旨意。”腦海中，無影恭維道：“不過大人不必如此小心，東山省唯一的判官在齊州，而陰靈只有捕食的時候纔會爆發陰氣，其它時間根本無法被偵測。”
“蠢貨。”秦夜冷冷道：“如果僅僅如此，衆多捕食區怎麼被圈定的？別小看陽間，他們的技術遠超你們的想象。按我說的做。”
“謹遵旨意。”無影的聲音幽幽消失。
秦夜出門，打了輛車立刻開了過去。然而他沒有發現，就在樓頂，一位穿着中山裝的男子將一切收入眼中。
他就這麼靜靜地坐在樓頂上，膝蓋上攤開一臺超薄筆記本，上面是全市俯瞰縮略圖，而此刻，屏幕上一個紅點順着這棟樓開了出去。
“目標外出。”男子的面容很普通，看不出來任何特徵，是那種丟入人海中轉頭就忘的類型。聲音也沒有絲毫特色。通過耳麥沉聲道：“我查過他下午的行程資料，武陽市沒有任何安排。按照您的吩咐，最近也不會有突發事件通知他。”
周先龍的聲音從耳麥中響起：“隨時彙報。一旦發現目標落腳區域，立刻進行全方位掃描。無論真氣，陰氣，全都囊括在內。”
“是。”男子點了點頭，轉動了一下耳麥。低聲道：“解除戒備。”
樓頂下一層樓……一位位穿着迷彩，舉着狙擊槍的修煉者，同時放下了槍。
就在剛纔，起碼有十幾個瞄準器，從不同角度對準了秦夜。
………………………………………………
一棟公寓內，甚至不是特別調查處，周先龍眼眶有些發青，雙手交叉撐在鼻子下方，死死盯着前方的屏幕。
這個房間大約一百五十平，並不小，但此刻，除了他自己和一位穿着黑西裝的男子，沒有任何人。
窗簾已經完全拉上，光線有些暗。六面屏幕懸掛周圍，連接着一些精密的儀器。如果被普通人看到，恐怕會以爲來到了科幻片。
“領導。”一片沉默中，黑西裝手輕輕摁着耳朵，數秒後放下：“目標已經離開了二環，按照前行方向，極大可能是去老街。第一小組已經解除戒備。”
周先龍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隨後輕嘆一聲，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許久，他才沙啞地難難開口。
他的聲音很輕，黑西裝卻聽到了，躊躇數秒後才輕聲道：“領導，任何判官入職，都有爲期數年的考察期，他這樣經過連續高規格審查的並不是沒有。判官級別，已經可以接觸特別調查處最核心的那部分機密。您的謹慎沒有錯。”
是的……謹慎沒有錯……
周先龍閉上眼睛，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但是，情感有錯。
一位自己手下最看重的導師，如今自己親自調動副處長級別的權限，進行最高規格的審覈，這種情感……他無法接受。
“七名服役十年以上的信天翁，幾乎見證了近十年靈異爆發整個過程，是最精銳的探員……”他出神地看着天花板：“還有‘藏刃’分隊二十名無常，莫長浩就在城外，手中握着靈異警戒線全面打開的黑匣子……現在就連特別調查處都不知道，小小武陽，竟然匯聚了三位判官，近三十位無常……”
這幾乎是特別調查處年度述職才能看到的規格！
“林翰和蘇鋒到了嗎？”
“領導，他們有臨時任務，恐怕要八月十五，也就是中元節左右到。”
周先龍默然點了點頭，目光轉向桌子前方，那裡擺放着一張第一修大開學典禮的照片。
他什麼也沒說，就這麼靜靜地看着。
一片沉默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滴！的一聲，所有屏幕都化爲了閃爍的紅色。
“警報，警報。”
“檢測到判官級別陰氣。座標：X431Y242。陰氣與陽氣共存，疑似附體。重複，警報，警報……”
周先龍霍然站起，手指在屏幕上划動着，很快就定點到了X431Y242位置。緊接着，畫面立刻放大，幾乎同步，無比清晰。
那是一間茶樓，看起來有些年代了。老街是沒有拆遷的老住宅區總稱，距今已經二十多年，周圍歪歪斜斜的電線杆，貼滿牆壁的小廣告，還有佈滿斑駁的樓，散發出一種陰森的年代感。
判官級別厲鬼，白日出行！
黑西裝腦海中瞬間掠過這一行字，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就在他要說話的時候，下一秒，卻呆滯地站在了原地。
茶樓前方，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
而他們的目標——新晉判官秦夜，從上面走了下來。推開門，走了進去。
他立刻條件反射的看向屏幕左上角。緊接着，如同被冷水從頭潑到腳，一片冰涼。
沒有緊接着的報警……屏幕只是閃爍，然而，並沒有真氣和陰氣劇烈波動的警報。
換句話說……一位陽間判官，出現在一隻判官厲鬼所在的地方，而且……一片祥和！
不要說沒有感覺到，哪怕對方沒有捕食，這種距離，已經足夠兩位判官感覺到彼此！
他們……彷彿認識一樣。
在茶樓許久，故友重逢，這條街區一片祥和。
祥和到讓人細思恐極。汗毛倒豎。
拉緊窗簾的房間針落可聞，只有黑西裝粗重的呼吸聲，周先龍在這一刻宛若石雕。白色的光打在他面容上，彷彿一瞬間滄桑了十幾歲。片刻後才沙啞道：“統計會不會出錯？”
再次沉默。
三秒後，黑西裝才恭敬地回答：“這是……‘天穹’系統……”
“只有最高權限才能動用的‘天穹’系統……”
頓了頓，他咬着嘴脣看了看周先龍的背影，小聲地說：“但也不排除……出現錯漏的可能……”
“聯絡所有信天翁，不管用什麼辦法，我需要裡面的畫面。”不等他說完，周先龍近乎冷漠的聲音響起：“通知莫長浩，隨時準備全面啓動警戒線。還有，通知藏刃，不得靠近周圍五十米。哪怕他們有最先進的遮蔽裝備，兩位判官……這個距離絕對會被發現。”
“是。”
隨着黑西裝開始對着耳麥開口。周先龍坐到了沙發前，手握住了茶杯，但是，卻抖得厲害。
你到底在做什麼！
你到底是誰！
別讓我失望……你是我最看好的導師，別做出對不起華國的事情。
咔擦……不經意間，茶杯已經化作一地碎片，跌落地面。他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彷彿渾然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