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靈黑曼巴沒有催促，秦夜也沒有開口。
他貌似無意地摩挲着酒杯，腦海中已經在瘋狂轉動。
他的訴求？
他的目的？
明明發現了自己的破綻，對方居然答應了？爲什麼？
又爲什麼要單獨和自己見面？
秦夜看着杯體上倒映着自己浮誇的影子，對方也在看着他。簡直就像這件事一樣，模樣已經被拉扯不清，但，本體只有一個。
人在最爲專注的時候，思維往往會超負荷運轉。注意到一些平時注意不到的東西，他靜靜看着杯子，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
不……不能這麼思考，如果從字面意思看呢？
它是在……討好華國？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瞬間就佔領了他的大腦，而且根深蒂固。他的雙眼都爲之一亮。
對了……就是這樣，它在討好華國！
它認爲自己抓住了華國最孱弱的時候。事實上確實如此，但是秦夜敢打賭，它絕對沒有預料到華國孱弱到了什麼地步！
所以，它的做法不是落井下石——這很簡單，華國結束閉關之後，仍然是四常之一。它選擇了一個更穩妥的辦法，那就是雪中送炭。甚至放棄了一些利益。
它想坐上華國的戰船，尤其在這種政權更迭之際，無論獲勝的是哪一位閻羅，都會記得這個恩情。所以，它想趁機綁定兩國關係。
犧牲了本國的利益，所以，它不想讓其他陰差看到。而它的訴求，就是抱上華國地府大腿。
但是……這可能麼？
不現實。
秦夜現在絕對不想摻雜任何國際事務，這次都是機緣巧合。一旦和一個地府正常建交，後面的事情會多如牛毛，迫不得已捲入國際政務的旋渦。尤其是非洲這種戰亂之地！
怎麼回絕？
怎麼在保持華國地府高逼格的情況下回絕？
怎麼在保持華國地府高逼格的情況下回絕，同時還讓對方心甘情願地爲他做事？
這出大戲，已經到了落幕的時候，是成是敗，恐怕就在這一個回答上。
“秦府君。”秦夜許久沒有回答，聖靈黑曼巴的尾巴捲了起來，悠閒地搭在自己身上，若有深意地開口：“難道……這個條件不足以讓貴國動心？”
“一百萬套歸天蠱甲冑而已。不過就半個月的事情。而只要答應，華國在非洲就有了最堅定的盟友。貴國的船隊，軍隊，也在這裡有了最好的落腳點。”
問題是我特麼現在要有一百萬套啊！
問題是我特麼現在要有這麼多人能做得出來啊！
問題是……我特麼現在得有軍隊啊！
秦夜心口一股逆血差點噴出來，不行……有什麼東西，能堪比戰略合作伙伴的重要性，而且足夠能讓聖靈黑曼巴點頭的？
自己身無長物，莫非要拿出命運？不……不對！自己還真的有一樣！
二代密摺！禁術模組！
想到這裡的時候，他手中酒杯都差點捏碎。二代密摺啊……自己這麼交出去……合適嗎？
他現在的神經已經處於絕對緊繃，以這個問題爲枝幹，飛快發散出去。不到三秒，眼睛倏然一亮。
可以……真的可以！
這份禁術只是啓動模組。他對禁術也只有一個大概瞭解，但是，就是這個“大概”他都知道，啓動模組，距離禁術出現，還有十萬八千里。
尤其，在這份密摺已經被諦聽拓印過的情況下，他沒有後顧之憂！
禁術是殿堂，這個模組就是准入資格。沿着它推演下去，纔算登堂入室。如果說整個禁術是一百分，啓動模組重要性有30分，但是在整體工程中佔比只有1%。
更重要的是，他不相信僅僅靠一個黑曼巴地府能研究出禁術來。無論財力還是人力，對方都沒有這個資格，只能仰仗華國……等等！這……不就是俄羅斯地府禁術事件的翻版？
他不知道黑曼巴地府是否答應。但……這是現在最好的選擇！
並且……綜合歷史，國際形勢，他敢放手一搏，賭對方有50%的點頭概率！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不同的國度身上……結果不可能相同。
這種時候沒有給他猶豫的時間，鋼絲已經繃到最緊，繼續猶豫很可能就會崩斷。就在聖靈黑曼巴灼熱的目光中，秦夜擡頭道：“本官不能答應。”
聖靈黑曼巴的針狀瞳孔縮了一下，鱗片肉眼可見地揚起，隨後馬上落下。平靜地開口：“哦？”
“這種大事，難道秦府君不需要通知二代閻王？”它再次端起酒杯，似笑非笑地看向秦夜：“區區一位府君，在四常的國度，還無法決定這些事吧？”
完美……現在的表演必須完美……秦夜微微躬了躬身，擡起頭來直視對方的眼睛：“我能啓動命運。”
聖靈黑曼巴全身鱗片轟然炸起，不敢相信地看着秦夜。
命運，除非閻王，否則只有一種方法可以啓動。
那就是……閻王給了這位陰差啓動的權利。而這種人，絕對是一個地府的心腹！
他？
聖靈黑曼巴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秦夜，政權更迭麼？這是華國出現的新貴族？而且站對了隊？
“所以？”它輕輕抿了一口酒：“你還能決定什麼？”
“很多。”秦夜笑了起來：“華國地府在政權更迭結束之前，不會參與國際事務。所以，不可能與貴國達成戰略合作關係。而歸天蠱的鎧甲概不外賣。不過，我這裡有份提議。聖靈大人應該會感興趣。”
聖靈黑曼巴的聲音冷了下來：“比如？”
話音未落，秦夜凌空一抓，一張卷軸出現，推到了它面前。
聖靈黑曼巴放下酒杯，凝重地打開，剛看了一眼，剛剛平息下去的鱗片瞬間再次炸開！細小的蛇眼簡直瞪圓了！不敢相信地看着卷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足足過了十分鐘，它猛然合上卷軸。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抓着卷軸在房間裡飛快踱步。
禁術……
而且，是二代禁術！還而且，是二代禁術的啓動模組陰符組！
國際事務風雲詭譎，誰也不知道對方手裡藏着多少張牌，然而它沒有想到，對方最後打出的底牌，竟然是禁術！
完全超出自己預料之外！
踱步，停下，它的目光一次次看向秦夜，又一次次收回。這是一碗甜蜜的毒藥，黑曼巴地府一旦接受……今日的俄羅斯，就是未來的黑曼巴。
然而，讓它放回去？
它做不到。
數百年前的血仇，是埋在非洲酋長心裡最深的傷口。沒有地府不奢望擁有禁術，尤其是非洲地府。這是推倒恥辱柱的機會，這是一統非洲的機會！而這個機會……如今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自己只需要輕輕點點頭而已。
秦夜微笑着晃着酒杯開口了：“怎麼了？聖靈大人，難道不合您的胃口？”
雲淡風輕，智珠在握的表面下，他的心，也在瘋狂跳動。
聖靈黑曼巴猛然回頭，死死盯着秦夜，小小的蛇眼裡竟然演繹出了千言萬語這個詞。
收穫和風險，天平的兩端在它心中劇烈晃動。
“您的決策最好快一點。”秦夜抿了口酒，壓抑住幾乎跳出胸腔的心臟，貌似誠摯地開口：“元旦之後，我們也是時候給俄羅斯地府答覆了。這份禮物是本國最後的底線，也是我們的誠意。如果您還不同意，那……只能說我們有緣無分。”
“呵……”聖靈黑曼巴終於開口了，嗤笑道：“禮物？”
“誠意？”
身形一閃，陰風怒卷，它猛然出現在秦夜面前，雙手撐在桌子兩側，蛇目已經發紅，猩紅的蛇信舔着嘴周圍漆黑的鱗片，沙啞着獰笑道：“你們還真的不掩飾啊……正在處理俄羅斯的禁術事件，反手就把同樣的操作用在我身上？”
“誰的意思？地藏？二代？還是某位閻羅？含笑飲砒/霜？真狠啊你們……”
秦夜垂下眼眸，二代禁術卷軸對於聖靈黑曼巴的刺激大得有些出乎他的預料，對方現在幾乎沒有太壓抑自己的聖靈陰氣，他彷彿面前就是一條泰坦巨蟒。那種兇戾恐怖的氣息，下一秒就要衝垮自己的心房。
“您可以拒絕。”他看着紅酒杯中的倒影，緩緩道。
實際上，頭髮，汗毛都一根根豎了起來。桌子下的手，已經扣緊命運。
“拒絕？”話音剛落，聖靈黑曼巴身形一閃，化爲無數陰風。重新聚攏在對面座位上，目光直勾勾釘在秦夜身上，瘦小的身體吹氣球一樣膨脹，然後縮小。足足沉默了五分鐘，它的手輕輕放在卷軸上，一把握住，嘶啞笑道：“爲什麼？”
秦夜握着酒杯的手倏然一頓，心中巨石轟然落地。
吞鉤了。
非洲的歷史，禁術的含義，世界的格局，加上剛纔的靈光一閃，一切因素匯聚起來，終於凝結爲一把劍，一劍劈開了非洲地府的桎梏！
或許，這不是一次足夠完美的談判。他之前準備的預案太少。
或許，這也不是一場公平的談判，和對方比起來，他還太過年輕。
然而，達到目的的，是他！
他的手指都有些顫抖起來，就連他也沒想到，勝負就在一念之間。只不過，這個成功，是太多因素交匯的理由。自己找到了開門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