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大雪，漫天大雪。
五道身影在半山腰的山洞裡升起了一堆火，在下山的路上，顧長生和江玉燕沒有說過一句話。
她們不會同意綁個人帶在路上，只爲了滿足孫小紅的色心，但她真能把人心甘情願拐下來，那就是她的本事了。
此時聽着火堆的噼啪聲，看着孫小紅幫花白鳳掃去頭上的落雪，江玉燕還是想不通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在那間側室裡的幾天，這徒弟究竟幹了什麼？
沉默的望着火光，顧長生忽然有些後悔沒有在外面偷聽。
明明天天嘴被咬傷，怎麼就真給帶下來了——
“莫非她真的是個天才？”
顧長生摸着髮梢低聲道。
有點失控了。
這樣一個徒弟，學了她和江玉燕——
一想到她還是橫霸武林的金錢幫幫主，顧長生就有點牙疼。
天山的魔教大公主就這樣拐下來了。
“我只覺得……長江後浪推前浪。”江玉燕若有所思地看着火堆。
“這個大公主會不會別有用心？”她輕聲道。
“我從來不會同情蠢人。”
顧長生道，“真要色迷心竅被坑了，我只會嘲笑她。”
“我看小紅也不像。”江玉燕瞧了一眼南海娘子，不同的，孫小紅就一開始因爲好奇多瞧了南海娘子幾眼，但也可以看得出來，孫小紅對她並沒多少興趣。
南海娘子被她看了一眼，擡起頭望向這兩位。
“不整齊了。”顧長生說。
南海娘子聞言怔了一下，面色古怪地點點頭，過不久，這位三公主又易容成了孫小紅的模樣。
孫小紅面無表情地看着惡趣味的大師父和二師父。
花白鳳眼神怪異，四個孫小紅在火光照耀下，怎麼看怎麼詭異。
見到四個人齊齊望向自己，花白鳳眼中露出一絲茫然。
再繼續下山時，已經變成了五個整齊的人。
抽到間隙，花白鳳終於找到機會朝南海娘子問這是何故，南海娘子說，這可以避免孫小紅因爲好奇對她做什麼奇怪的事。
“是這樣嗎？”
花白鳳茫然道，好像並沒什麼用處，孫小紅該牽還是牽她手。
南海娘子眼神複雜地看着這位大公主——不愧是魔教大公主，自己絞盡腦汁想要逃回苗疆，大公主卻捨身入魔窟。
離天山越來越遠。
遼闊的塞外讓人心胸頓時一寬。
天蒼蒼，野茫茫。
一行五個人行走在風雪裡，連綿的腳印重新被大雪覆蓋。
最後看了一眼天山方向，顧長生忽然記起來遺落在總舵大廳裡的，那柄不祥的短劍。孫小紅心志堅定將它丟在了一旁。
重鑄一把刀，一把劍顯然是不夠的，材料無法支撐，但若是彎刀……
不知爲何，顧長生總覺得，百年後還會出現柄魔性的彎刀。
就是不知道神刀斬還會不會如期出現。
看一眼花白鳳，她知道，事情已經完全脫軌了。
孫小紅忽然問：“你說飛劍客有沒有死在天山？”
顧長生道：“大概不會的，那可是白……的後人。”
孫小紅詫異道：“誰？”她並沒有聽清。
顧長生笑道：“有一天他想說的話，自己會說的。”
孫小紅不再多言，轉頭道：“你去過中原沒？”
花白鳳道：“沒有，我自小在塞外天山長大，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草原。”
“和南海娘子差遠了啊。”孫小紅道。
倆人低聲嘀嘀咕咕。顧長生走在前面，低聲道：“我忽然覺得你徒弟很卑鄙，很無恥。”
江玉燕道：“伱羨慕了？”
顧長生道：“有什麼好羨慕的？”
南海娘子跟在最後，遠遠綴着，神色平靜，腳步輕緩，只要沒有人注意她，她就很滿足了。
每日裡幫孫小紅解答一下易容術的訣竅，習慣起來還好，起碼並沒有被孫小紅摸手了……
她不知道花白鳳是怎麼忍受的，簡直難以想象。
走走停停，黃昏時到了一個邊陲小鎮，帶着一身風雪，街上的人都警惕而詫異地看着這五姐妹。
警惕是因爲在這種天氣，從塞外方向而來，一般都不是善類。詫異則是，她們長得幾乎一樣，只是身上服飾不同。
有人似乎想到了某個關外的軼聞，驚疑不定中離她們遠了一點。
好在她們並沒有在意別人的目光，慢悠悠到了小鎮的客棧，顧長生道：“四間上房。”
“三間！”孫小紅說。
顧長生看了她一眼，“只要兩間。”
“師父……”
“五間！”江玉燕一錘定音。
好在客房足夠，這種天氣下，邊陲小鎮並沒有多少人。
幾個人分別入了自己房間，南海娘子最後上樓，站在房門外左看右看。
她在想，這是不是一個很好的逃跑機會，只要把小二易容成自己模樣放在牀上，自己易容跑回苗疆應該沒大問題。
只是萬一被抓到的話……想到之前從關外去天山一路偶爾聽到她們之間的交談話語，在人的頭頂打洞之類，南海娘子就有些不寒而慄。
咔。
右邊的房門輕響，顧長生從裡面走出來，瞧了她一眼，“要出門？”
“我讓小二把飯菜送房間裡。”南海娘子忙道。
顧長生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另一間房。
南海娘子鬆了口氣，回想剛剛顧長生的眼神，是不是自己被看出了什麼心思……
咔。
又一聲門響，南海娘子轉頭，看見孫小紅鬼鬼祟祟冒頭出來。
“你要跑？”孫小紅倒是直接多了，直接問道。
南海娘子連忙搖頭，“沒有！”
她還待說什麼，就見孫小紅點了點頭，進了另一間房。
南海娘子站在原地木了半晌。
所以只要三間客房就足夠了不是嗎？
推門而入，在即將關門時，樓梯處又有雜亂的腳步聲響起，聽起來人數不少，南海娘子瞥了一眼，夥計身後，在前領頭的是年輕美豔的少女，卻穿的道袍。
兩個穿着道裝的少女上來，在她們身後跟上的是個道士。
一個男子，一箇中年道士。
他身上是錦緞道袍，烏黑的頭髮，挽綰成了個道士髻，斜插着根碧玉簪，杏黃色的腰帶上，也插着根晶瑩圓潤的玉簫。
原本道家打扮並沒什麼出奇的，只是那般奢華的錦緞，實在不像出家之人，偏偏又是個奢華的道士裝扮，長髯飄拂，眼睛炯炯有光，看起來就有些怪異。
只看了一眼，南海娘子就下意識緊閉房門，靠在門上。
魔教大公主、三公主都在隔壁。
門外面還有個魔教天王，東海玉簫。
見了鬼。
魔教大公主已經在隔壁的牀上暖牀了，玉簫道人這個魔教天王……
南海娘子目光閃動，她忽然意識到，這很可能是個溜回苗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