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林。
數十張陳洛的原稿排開,將青龍帝皇圍在了中央。
青龍帝皇用神魂掃過自己那滿頭的人蔘寶寶,深吸了一口氣。
老朽的英名能否保持,就在此一舉了。
蒹葭站在不遠處緊張地望着。
帝皇,你能不能把人蔘果樹拿下來不要緊,別把小洛的原稿弄壞了啊。
此時,梧桐林內憑空吹起了一陣風。
隨着風起,那原稿飄飄而起,繞着青龍帝皇旋轉起來。
緊接着,文稿上一道道七彩的光芒亮起,那青色的光芒閃爍不停,似乎在召喚什麼。
這個時候,掛在青龍帝皇頭上的三十個原本熟睡的人蔘果齊刷刷地睜開了眼睛。
“去吧,去吧!”青龍帝皇口中默唸,身後梧桐樹本體微微搖晃,三十片梧桐葉飄落,懸浮在三十顆人蔘果前。
有的人蔘果一臉好奇,張開了手腳,主動跳到了梧桐葉上,那梧桐葉立刻就載着人蔘果飄到了一張文稿上。
隨後,它揮舞着小胳膊,招呼其他的人蔘果都下來。
不一會,就有二十多顆人蔘果從青龍帝皇的腦袋上落下,乘着梧桐葉,飄到了文稿上空,沐浴在文稿的七彩光芒之中。
但是最後還是剩下了幾顆人蔘果,它們皺了皺眉,轉過身,死死抱着枝條不撒手,任由其他同伴呼喚,就是不理。
青龍帝皇眯了眯眼睛,心念一動,頓時逼出了幾滴本源,出現在那幾顆人蔘果前。
那些人蔘果鼻子動了動,偏過頭,看到懸浮在面前的本源,一個個都流下了口水,這才鬆開手,要去追逐那本源之氣,梧桐葉趁機將他們接住,迅速送到了原稿的七色光芒之中。
“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當所有的人蔘果都安全脫離青龍帝皇的頭頂,接着青龍帝皇腳下,突然浮現了一圈圈圓形的花紋。
這花紋出現之後,就如同湖面上的漣漪一般,迅速擴大,轉眼間就這一圈圈的花紋就鋪滿了整個梧桐林的大地。
“這是……”有林中的大聖踩在那圓圈花紋上,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歲月的滄桑。
“是帝皇的年輪!”蒹葭解釋了一句。
緊接着,這些年輪又迅速回收,就在完全重合的瞬間,青龍帝皇猛然向後退了一步。
蒹葭的眼前,出現了兩個青龍帝皇。
一個是往後退的那個,此時已經恢復成人蔘果樹嫁接前的模樣,另一個就是頂着爆炸頭的模樣。
“咳咳……”後退的那個青龍帝皇咳嗽了一聲,擡起手,朝着爆炸頭青龍帝皇伸手一點,那爆炸頭青龍帝皇立刻渾身木質化,重新化作了一棵大樹,並且迅速生長,轉眼就變成了一株參天巨木,那枝葉繁茂蔥鬱,一道道生機從大樹的樹幹上散發出來。
“帝皇!”蒹葭連忙衝了上去,此時那青龍帝皇微笑着擺擺手。
“無妨。”
“舍了十年身,將這人蔘寶樹給脫離了出來。”
“值得!”
說着,青龍帝皇大袖一揮,那原本在原稿上奔跑跳躍的人蔘果立刻被一陣風捲起,重新掛回到人蔘果樹之上。
下一刻,那原稿整整齊齊地迭好,懸浮在了青龍帝皇的面前。
青龍帝皇輕輕踩了踩大地,頓時地上生長出枝條藤蔓,轉眼就結成了一個椅子的模樣,青龍帝皇坐了上去,望着面前那新生成的人蔘果樹,目光從那些人蔘果上掃過,心念一動,這些文稿就落在了蒹葭手上。
“跟那臭小孩說清楚了嗎?”
“不要再寫些稀奇古怪的天地靈根。”
“起碼不要用老朽分給他的木身來寫。”
“老朽老了,經不起折騰。”
蒹葭笑着收起了文稿,點頭道:“說清楚了。”
“小洛是個聽話的孩子。”
“他聽話?”青龍帝皇輕輕哼了一聲,舒服地靠在椅子上,感嘆道,“終於可以……嗯?”
青龍帝皇的話語說道一半,那幾乎要閉上的眼睛又猛然睜開,他側過頭,望向了西方。
“帝皇,怎麼了?”蒹葭見帝皇的神情,緊張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青龍帝皇面色肅然,淡淡道:“幽冥,有變。”
……
幽冥,中央婆娑淨土。
淨土中心,大雷音寺。
此時大雷音寺中,衆多菩薩羅漢按序而坐,有大菩薩講解佛門經典,一道道金蓮虛影從天而降,落入這些弟子的身體之中。
佛光普照,柔和而溫暖。
即便大道不存,但人人心中自有慈悲之道。
那端坐在金蓮主位的如來地藏,此時正低着頭,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
不過對於此,衆菩薩羅漢也習以爲常。
突然,地藏如來身子晃動了一下,然後沒來由地從那蓮臺之上跌落下來。
衆多菩薩羅漢眼明手快,齊齊施法去接,更有講經的大菩薩直接點出一朵金蓮憑空浮現,接住了那跌落的地藏如來。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望去,臉色緊張。
如來跌落蓮臺,並非吉兆。
上兩代如來,都在跌落蓮臺不久後入滅。
只是他們還有跡可循,乃是破魔之後受傷,地藏如來又是爲何?
只有少數五衰境的菩薩大概知道一些內情,臉色更是憂慮。
此時,那地藏如來緩緩睜開眼,就在他睜開眼的瞬間,左半側的身體有一道道血色痕跡浮現,並且迅速蔓延,將端嚴法相渲染地如同猙獰惡魔。
“白蓮魔佛,勾結血海,侵我正法!”地藏如來輕聲開口,每一個字說出來似乎都極爲吃力。
“速去……請佛子……”
“豐都王……”
話音落下,地藏如來那睜開的眼睛又緩緩閉上,他重新跏趺而坐,渾身散發無量光,周身一朵朵智慧花憑空浮現,全部綻放。
所有在場僧徒面色劇變。
放無量光,領無量覺……
這是如來入生死關的異象。
大殿內,一道道濃郁的佛韻浮現,這是諸多大菩薩現身,氣氛陡然壓抑起來。
“一行!”之前那大菩薩開口道。
一行菩薩連忙出列,合十道:“弟子在!”
“速去大豐!”
“弟子領命!”一行話音落下,隨即僧衣飄動,人影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
幽冥,大豐皇城。
正在煉化大道的麟皇突然眉頭一皺,噴出了一口鮮血。
在一旁守護的上官婉兒面色大變,連忙衝到了麟皇的身邊:“陛下,怎麼了?”
麟皇緩緩睜開眼,搖了搖頭。
“無事,大道被衝擊了。”
“大道衝擊?”上官婉兒聞言,略微思索,像是想到了什麼,“白蓮淨土那邊……”
“嗯。”麟皇點了點頭,“他們和血海聯合了……”
“朕還可以應付,只怕中央婆娑淨土那邊會有麻煩。”
“陳洛回來了嗎?”
上官婉兒搖了搖頭:“還沒有。”
“喊回來!”麟皇臉色肅然。
“是。”上官婉兒點點頭,“臣這就去!”
說着,上官婉兒站起身,快步朝外走去。
……
此時此刻,方寸山。
陳洛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果然,之前偷的懶,現在補回來就是還債。
當初寫《濟公傳》,因爲擔心暴露,引來西域佛門的報復,所以只寫了一回半就停下了筆。
也沒辦法,雖然說儒門和道門肯定是保護自己的,但是當時自己太弱小了,才六千里的修爲,實在經不起萬一,所以還是以穩健爲主。
現在,哼哼,只要不是大菩薩出手,來一個就是樹上的喜鵲叫喳喳,來兩個我讓你夫妻雙雙把家還。
就算真的出動大菩薩……
你們知道疏而不漏的恢恢天網是用什麼織出來的嗎?
是儒門的心啊!
哥們兒哥們兒,讀過論語嗎?
給伱說一小段啊——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有遠方的朋友前來送死,實在是讓人太高興了。
朝聞道,夕死可矣:早上聽聞你的蹤跡,晚上你就可以去死了。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來了,那就安葬在這裡吧。
看看,都是智慧的結晶。
不過如今陳洛重新書寫《濟公傳》,就發現,實在是太長了。
這都寫了兩天了,才寫完三分之二,還要繼續努力啊。
沒錯,《濟公傳》陳洛不打算用連載的方式傳播,像這種內容的故事,最大的傳播方式應該就是直接全本扔出去,然後讓他們自然傳播。
“飛來峰”啊,“鬥蟋蟀”啊,“八魔煉濟顛”啊……
老百姓自然會摘選出其中最觸動他們的那些小故事,然後口耳相傳。
《大玄民報》太正式了,會有疏離感,他要的就是這種病毒式推廣的效果,正好符合濟公這個接地氣的形象。
說簡單一點,這就是精確用戶畫像,明確產品痛點,用故事賦能,轉化用戶私域流量,提升存留率與復購率,全鏈路深度營銷,開展矩陣式打法,打通生態閉環。抓住大乘佛法這個流量風口,爭奪下沉市場,開發沉默受衆!
這一套,西域佛門,你說的出來嗎?
看我用魔法打敗魔法!
陳洛收回思緒,繼續提筆,打算往下寫。
幸好《濟公傳》就是六千里的書籍,不然自己體內那點混沌之力還不夠消耗的。
說起來,寫完這本書,又可以領書靈了。
上一次領書靈,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沒辦法,《西遊記》太長,而且是九千里,根本寫不快。
不過對於《濟公傳》的書靈,陳洛心裡還是有一點猜測的。
很可能就是……
算了,不猜,寫出來就知道了。
陳洛剛要落筆,突然感覺到腦中一陣眩暈。
不是上官婉兒的銀針召喚,而是神魂的疲憊。
陳洛這纔想起,自己這一次上人間待的時間似乎太長了。
要不是之前吸收了一波蒿里山的規則之力,怕是早就支撐不住了。
“先下去一趟,補充一下體力。”陳洛放下筆。這神魂疲憊既然都已經發出了信號,自己最好還是不要硬來。
書可以晚一點寫,命是自己的啊!
陳洛立刻喚來了獒靈靈,交代了一番後,重新躺在牀上,閉上了眼睛。
魂歸幽冥!
……
“住手!”
在幽冥睜開眼睛的剎那,陳洛就看到上官婉兒拿着銀針朝自己走來,連忙大喊一聲,從牀上坐起來。
“醒了?”上官婉兒也是遺憾,這一次一針都沒扎到啊。
“快穿衣服,陛下找你。”上官婉兒連忙拿起牀邊的外套,一副要服侍陳洛更衣的樣子,陳洛也沒多想,立刻起身穿起來,嘴裡還在問着:“我姐呢?”
“公主殿下外出了。”上官婉兒一邊幫着陳洛整理衣服,一邊指着桌子上的一枚玉簡,“那是公主殿下留給你的。”
陳洛愣了一下,伸出手,將那玉簡吸入掌心,神魂之力侵入玉簡之內,陳萱的聲音頓時在腦中響起。
“小洛,我外出一趟。”
“之前與你說過,父親在幽冥調教了一名弟子,對方將我從白蓮淨土救出,又指點我去蒿里山。”
“我去見見他。只是他脾氣古怪,不願透露姓名行蹤,就不便帶你同去。”
“稍後便會返回。”
“此行無憂,不必擔心。”
陳洛瞭然,將玉簡收了起來,隨即他又望向上官婉兒:“上官姐姐,師伯找我什麼事?”
此時上官婉兒已經將陳洛的衣服整理完畢,臉色嚴肅道:“你去了便知道了。”
“是大事!”
陳洛聞言,也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快步走出了臥室。
……
“回來了,人間一切可好?”麟皇見到陳洛,輕輕點了點頭,示意陳洛坐下。
“一切都好。”陳洛回了一句,就蹙起眉頭。
雖然麟皇臉上施了妝容,但還是一眼就看出有些虛弱。
“師伯,發生什麼事情了?我走的時候您還好好的。”陳洛關切問道
麟皇輕輕搖了搖頭:“喊你回來,就是要和你說這件事。”
“白蓮淨土,和血海聯合了。”
陳洛疑惑道:“所以?”
此時上官婉兒拿着一些糕點走來,擺在了陳洛的面前,解釋道:“豐都王,您對血海不瞭解。”
“如今的血海,是當初五代如來道斬後存留的部分。”
陳洛點點頭,當初五代如來入幽冥,以佛門大道爲刀,斬斷血海,這纔有後來佛門大道被魔意奪舍,白蓮淨土爭道的事情。
“許多年來,對於血海,無論是我大豐,還是白蓮淨土,都是敬而遠之。”上官婉兒接着說道,“因爲血海生靈的本意,是要合道。”
“無論是陛下的生死大道,還是白蓮淨土的新佛道,他們都想要。”
“以大道爲食?”陳洛好奇問道。
麟皇搖了搖頭:“也不算以大道爲食,而是融合。”
“他們成爲道的一部分,憑藉血海本身所帶的意蘊,可以壯大大道。”
“不過這血海意蘊,既有天魔之意,又有如來之心,佛魔交雜,一旦沾惹,難免會影響大道本身,甚至會發生血海再一次奪道的事情,所以我等都是不去觸碰,甚至千方百計限制血海!”
陳洛聞言,輕輕點了點頭,他已經可以猜出眼下的情況。
“如今師伯您的生死大道在忘川和蒿里山的加持後突飛猛進,白蓮淨土眼看追逐無望,所以選擇了與血海聯合?”
“不錯。”麟皇點了點頭,“看來經過忘川與蒿里山,他們也不敢再打幽冥詭地的主意。”
“血海成了他們新的選擇。”
“白蓮淨土壯大的同時,他們還可以引血海之意,衝擊朕的大道,有此消彼長之效。”
“他們也不怕被血海魔物摘了果子。看來白蓮淨土真的是狗急跳牆!”陳洛冷哼了一聲,又問道,“那辦法處理嗎?”
麟皇搖了搖頭:“對於血海,我們無能爲力。”
“血海生靈,無窮無盡,殺之不絕。”
“唯有中央婆娑淨土,那些和尚們心中存有慈悲之道。每到大限之時,他們便會投身血海,以自身道消弭一部分血海。”
“無數年來,血海的外圍已經收縮了近十丈,這便是那無數佛門弟子以身飼血海換來的戰果。”
陳洛聞言,拳頭不自覺捏了捏,沉默不語。
“若是朕沒有猜錯,這一次白蓮淨土與血海的聯合,受損最大的,應當是中央婆娑淨土。”
“畢竟他們纔是應對血海的主力。”
“朕以爲,他們或許需要外力相助。”
“縱觀幽冥,唯二能給予他們外力的,除了朕的生死大道,就是你的紅塵大道。朕要固守大道不被血海影響,因此只有你或許能有作爲。”
“所以早早將你喚了回來。”
說到這,麟皇臉上浮現一絲愧疚之色:“對不起,原本這是我們的責任。”
“可是萬一血海與白蓮淨土徹底完成了合作,血海生靈可以憑藉白蓮淨土的佛門大道前往人間而不受天劫,這人間將有大難。”
“畢竟血海不枯,魔物不絕!”
“所以,要辛苦……”
陳洛聞言,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師伯,不用說這些。”
“上古佛門萬年駐紮幽冥,您帶着滿朝文武入幽冥百年。”
“爲的,不就是人間喜樂,萬家燈火嗎?”
“要說辛苦,你們纔是真的辛苦。”
“我沒問題的,怕就怕能力有限,幫不上忙。”
“但有一份熱,便放十分光。天下興亡,人人有責,不分哪一代。”
“再說了,您覺得我們像垮掉的一代嗎?”
望着陳洛誠摯的面孔,麟皇欣慰一笑,親暱地拍了拍陳洛的臉龐。
“人族……真好啊!”
就在此時,一名小黃門快步走到門口,高聲喊道:“稟報陛下,中央婆娑淨土一行菩薩求見陛下,求見豐都王!”
“一行菩薩言明:十萬火急!”
陳洛與麟皇對視一眼,麟皇收起臉上的笑意,威嚴地看向那傳令的小黃門。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