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想過離開緬底,換一種方式生活?”
鐵火交織的軍營。
受命而來的和平飯店老闆娘怡淡的問。
軍營裡的氣氛一切正常,士兵們賣力訓練,火熱高亢,沒有一點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和壓抑。
從這一點上,充分說明政委的工作做的相當出色。
不過這兒應該沒這個職位吧?
“放心,只是私下聊聊天,江先生絕對沒有讓我來試探你。”
杜恩琴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嫌疑的進行補充。
“衛紅離開過,最後又回來了。”
身旁,不再寄人籬下而選擇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魏邑平靜而簡單的道:“我們這樣的人,沒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衛紅的情況不一樣,她是自己捨不得離開。”杜恩琴持不同意見,很難想象,兩個劊子手竟然能夠若無其事的談論被他們殘忍殺害的人。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們和衛紅其實也沒多大差別,死之後都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她應該會在那裡等我們。”
魏邑沒接話。
杜恩琴這次是從卡魯淄過來交接工作。讓魏邑能夠全身心的投入到他的本職業務裡去,但作爲老相好、不對,老相識,既然碰面了,理應聊幾句。
畢竟誰也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或者還有沒有機會了。
“現在籠絡了多少人了?”
她打趣的問。
石沉大海。
杜恩琴笑,“這不算軍事機密吧?現在大家都是同事了。”
魏邑還是三緘其口,不肯坦誠相待,或者只是單純的寡言少語。
杜恩琴沒強人所難,忽然心血來潮,饒有意味的問:“這裡的人拼命的理由有很多,爲了錢,爲了權力,爲了女人……你呢?你是爲了什麼?”
“你又是爲了什麼?”
魏邑平淡反問。
能說會道的老闆娘頓時語塞,只能笑着迴避道:“是我先問的。”
“一,一,一二一……”
有士兵整齊劃一的跑過。
“爲了活着。”
魏邑給出答案。
很簡單,也相當質樸。
杜恩琴啞然一笑。
是啊。
哪有那麼多花狸狐哨。
就是這麼純粹而已。
這裡不是有手有腳就能討口飯吃的文明世界,能活着,已經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那你可得努力了。靳主正在竭盡所能的調集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過不了多久就得來找你報仇,時間緊迫,需要抓緊。”
她收斂笑意,正色進行提醒。
“只要能突破這道坎,那麼你就能實現你的目標了。從此天高海闊,沒人再能輕易威脅你的生存。”
風險往往等同於機遇。
並且兩者成正比關係。
風險越大,機遇越大。
靳魏之爭發展到現在,已經演變成同盟軍的正統之爭,誰能取得最終的勝利,誰就會成爲新的同盟軍。
“靳主那邊調集了多少人?”
魏邑還是沒沉住氣嘛。
杜恩琴嘴角上翹,“不是挺會裝深沉的嗎?怎麼不裝了?”
調侃歸調侃,她還是友情提示道:“巴圖魯的臨陣倒戈讓他大受刺激,也給他敲響了警鐘。爲了確保勝利,靳主正派人四處走動,甚至出動穆綸親自負責。連面子都不要了,都低聲下氣求到了衛家家裡。不出意外應該是情投意合,同仇敵愾了。”
“說起來,你應該感到光榮,十八路諸侯討董啊。”
面對對方語氣裡的幸災樂禍,魏邑一片沉靜,毫無波瀾。
“烏合之衆。”
不管是不是吹牛逼。
就問自不自信吧。
而自信的男人總有種別樣的魅力,乃至杜恩琴都多看了他幾眼。
“難不成你在靳主那還有伏兵?”
她試探性問。
“透露透露唄,我保證不泄露出去。”
杜恩琴只是玩笑,習慣性的覺得不會得到迴應,哪知道對方居然出乎意料的開了口。
“打仗比的不只兵力的多少,還有指揮團隊的才能和經驗,以及戰士的單兵素質。”
完美。
無可挑剔。
只不過……
是不是太過教科書了?就像背書一樣,正經到杜恩琴忍俊不禁。
“你打仗真的有戰術?”
看來她對魏邑的能力其實還是存在那麼一絲質疑的。
“他們練的是什麼?”
杜恩琴其實早就注意到不遠處操練的一幫士兵。
不去練槍法,居然好像在……練武術?
至於哪門哪派,她確實見識有限,瞧不出來。
“人已經交接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魏邑沒回答,下達逐客令。
“急什麼。怕我蹭飯啊?”杜恩琴面露不滿:“別忘了你們的大米都是我給的。”
“如果不想走,可以留下來,多一個兵也多一分勝算。”
杜恩琴愣愣了的看着他,而後無可奈何的一笑,隨即乾脆道:“再見。”
魏邑肯定不會放她自由的在軍營裡亂轉,真被窺見什麼機密怎麼辦?監督般的陪其走出軍營。
車子已經在軍營門口等候。
杜恩琴停了下來,偏頭,還是留了句臨別贈言。
“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還活着,加油。”
見面。
還活着。
這話是不是有點矛盾?
杜恩琴也不管,說完便腰肢搖曳,婀娜生資的走向車子。
手下恭敬的拉開車門。
不看正面,單看背影,她絕對屬於滿分女人。
魏邑站在軍營前,目送車子轉彎,揚塵而去。
“我覺得這個杜老闆挺不錯,雖然長得差了點,但屁股大,能生養。
巴圖魯不知道打哪冒了出來,站在魏邑身後。
看來大部分人的審美都是一致的。
他望着杜恩琴離開的方向,摩挲着滿臉的絡腮鬍子,繼續道:“而且還能倒貼。”
這應該纔是他最真實的想法。
瞅瞅人家。
不顧風險來前線也就罷了,居然還送了幾十噸糧食物資來,夫復何求啊?
女人。
也不一定非得看長相的嘛。
關了燈不都一個樣?
“她能給你送糧食,也能拿你當糧食。”
魏邑轉身,走進軍營。
巴圖魯跟上。
“要是我,或許會。但魏將軍長得這麼瀟灑,她肯定是捨不得的。”
————
爲了防止被“抓壯丁”,杜恩琴不作任何耽擱,坐車直接出城,路上偶遇街邊排起的長龍。
車速變慢。
行駛了一會,居然還是看不到盡頭。
這裡沒有和平飯店,也沒有人免費派糧,之所以這麼多人排隊,是因爲這裡是徵兵處。
沒錯。
這些人摩肩接踵,是來報名參軍的。
富貴險中求,不僅僅對於高層人物,對於底層平民來說也一樣適用。
加入軍伍,顯而易見的有一個優勢。
那就是不用擔心餓肚子。
即使“魏家軍”軍紀嚴明,對於佔領區秋毫無犯,反而竭力維持治安,但是控制不了飛漲的物價。
活着,確實是生命的第一訴求。
不想餓死,有部隊駐紮,又不敢去搶,唯一選擇是什麼?
只有參軍。
打仗肯定有風險,但也只是風險,而餓肚子是迫在眉睫的難關。
而且。
參軍後不僅可以吃飽飯,而且還可以拿豐厚的薪水,爲什麼不搏一把?
各種因素的迭加,促成了徵兵處的盛況,望着車窗外爭先恐後迫不及待的“預備役”,杜恩琴稍微有點明白魏邑那個傢伙爲什麼會那麼信心十足了。
什麼叫財大氣粗?
什麼叫有錢任性?
靳主怎麼就那麼愚蠢呢?
不過換位思考,也可以理解。
人的心裡都會藏着一隻怪獸,叫作野心,它總會慫恿人不安現狀,不甘寂寞,如果心牢打造得不夠堅固,它就不止是嘶吼咆哮,而是會直接跑出來,在你的腦子裡橫衝直撞,撕碎你的理智。
杜恩琴靠回座位。
車隊沿着街道長龍蠕動的反方向離開。
無獨有偶。
同盟軍也開啓了大規模的徵兵活動,但是比起“陷落區”的人流擁擠,同盟軍的徵兵工作進展得不盡人意,不能說沒人報名,只能說零零散散,一個徵兵處一天下來從開門到關門收穫的報名表可能就不到十人,還不提報了名結果放鴿子的,低下的工作效率導致負責的官員都裁撤了好幾波。
領導的作用確實很重要。
重要到能夠決定一座城市的發展、幾百萬居民的生活。
但有時候,也不是所有的鍋都在領導身上。
換了幾波負責人,可是徵兵的效率還是沒有起色,那就應該追本溯源,找找深層的原因了。
迄今爲止,各個徵兵處火力全開,居然只招到了三千出頭的新兵,當拿到彙報的那一刻,靳主想下令槍斃人的心思都有。
可考慮到特殊時期,他還是剋制住了暴虐的情緒。
“這就是你們的工作能力?幾十個徵兵所,這麼點人,你們還有臉把這樣的結果拿過來!”
靳主將數據表拍在桌上。
官員們滿頭大汗。
“將軍,徵兵所的開門時間已經從原先的九小時延長到十二個小時,並且我們也做足了相關的宣傳工作……”
官員們想表達的無非是他們已經盡力了,但是作爲老闆,向來只看結果,其餘統統都是藉口。
“那就延長到24小時!”
靳主根本不聽他們說完。
“是!”
官員們噤若寒蟬,不敢反駁。
三千多人,不提填補魏邑、巴圖魯兩個反賊所造成的空缺,甚至連流失的兵力都無法對衝。
沒錯。
最近發生了一個非常嚴峻的現象,居然開始出現逃兵,甚至是整班整班逃跑。
如果不加以制止,後果是災難性的。
所以靳主果斷下達了命令,要求各部加強內部的管理監控,一旦發現有人有潛逃跡象,可以當場擊斃。
這個狠辣的命令一出,再加上確實拿一部分人殺雞儆猴,才勉強控制住了逃兵現象繼續擴大蔓延。
可是控制住內部,只是節流,想要打勝仗,還得開源。
“守株待兔沒用,你們就不會轉換思路,主動出擊?上街去抓,我給你們十天時間,要是湊不夠一萬人。就不用回來了。”
靳主眼神森寒,語氣陰冷。
上街抓?
一萬人?
官員們面面相覷。
他們是軍閥,但不是人販子啊。
雖然聞所未聞,但是此時此刻也沒誰蠢到去進行頂撞,唯唯諾諾應是。
“還愣着幹什麼,嫌十天太長了是嗎?”
官員們馬不停蹄,魚貫而出。
人是環境的產物,會受環境的影響。
作爲同盟軍的創始人,靳主其實談不上昏聵,能識人,敢用人,可歷史上的那些臭名昭著的昏君在前期同樣不乏英明神武的存在。
接二連三絡繹不絕的刺激,已經導致這位同盟軍領袖逐漸變態抓狂了,
手機響起。
靳主接通,嗓音陰暗低沉。
“希望是好消息。”
聽語氣,那邊的穆綸應該知道領導的心情不太好,“衛家答應出兵了。”
這的確是近期難得的好消息。
靳主臉色緩和了些。
“穆綸,還是隻有你可靠。”
“不過衛家提出了一個條件。”穆綸不驕不躁,依舊穩妥。
“什麼條件?要錢嗎?現在我們不可能給錢。”
還是好面子的。
是不可能給嗎?
要是給的起,還用得着爲難那些官員,用得上去上街抓人嗎?
直接學魏邑那邊,把士兵的待遇再翻個番不就好了?
“不是要錢。我已經和衛家談妥了,五千萬美金,事成之後支付,衛家對此沒有提任何意見。”
“那他們有什麼條件?”
新兵的戰鬥力不用寄託多大的期待,很大程度只是起唬人作用,可衛家還是值得信賴的。
而且衛家入夥了,才能吸引更多勢力參與進來,不僅能夠消滅魏邑,並且還能夠爲事後的議和大計起到鋪墊作用。
“人他們可以出,但衛家要求我們提供軍火。”
聽完,靳主不禁皺眉。
錢他是沒有。
但是軍火還是有一定儲備的。
只不過一提到這茬,他就不免想到巴圖魯那個畜生。
那麼多裝備,能武裝多少個衛家?
“行!答應他們!”
人性又開始發揮作用。
反正都被騙了那麼多,爲什麼還要心疼去收買“戰友”?
“將軍,我們的軍械儲備已經不算寬裕了……”
大總管穆綸依然恪盡職守的進行提醒。
“穆綸,眼光要放長遠點,只要拿下魏邑,這些失去的東西,都會回來的。”
靳主高瞻遠矚,語重心長。
穆綸不再多言。
“將軍,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