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終於..,...」
再一次回到真煌殿的大陣之前,姜布衣有種久違的熟悉感。
明明,纔剛離開這裡不久......
方纔的大戰、一路上的提心吊膽,到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釋然。
「所幸,一切無礙。」
掏出破陣之鑰,插入真煌殿的大陣之中,輕輕一旋。
姜布衣突然感覺有些好笑。
堂堂半聖,怎麼在虛空島混成了驚弓之鳥,還學會了杞人憂天呢?
這個世界哪有那麼多的陰暗面?
在半聖光芒的照耀下,一切未知和危險,甚至不敢主動靠近。
自己這是怎麼了,疑心重至此,連趕路一趟,都覺得會有人在半路截殺。
天下半聖就這麼個數,誰閒得沒事跑去截殺別家的半聖?
而若是半聖之下想要自己的命......
姜布衣失笑着一搖頭。
「呵呵。」
嗡一聲響,真煌殿的大陣裂開一道縫,繼而開成了一扇門,沒有觸發任何反擊。
這就是「破陣之鑰」的強大之處了。
作爲半聖,姜布衣的家底十分雄厚,連對付虛空島遠古大殿的護殿靈陣這種寶貝,他都能輕易找得到。
腳一擡。
微笑走進靈陣。
「啊——」
「死!給我去死!」
「瘋子!瘋子!我一定要殺了你!」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四面八方迴盪着,蘊滿了苦痛、折磨,似乎還夾雜着狂暴凌亂的力量,聞之讓人目眩神暈。
姜布衣是半聖。
這種級別的精神污染,入侵不了他的聖體。
他只是在嚇了一大跳之後,有些迷惑,但沒有輕舉妄動,沉默着望向主殿內的方向。
主殿橫陳着兩個人,模樣都十分悽慘。
率先入目的,便是捂着腦袋,在地面上歪七扭八不住痙攣着的年輕男子。
他七竅溢血,面目猙獰,身上流出的血水,幾乎填滿了小半座大殿。
時不時的,魔氣從他的腦袋迸出,炸碎了肌肉,融入其身下血水。
整座真煌殿主殿,籍此縈起了一種詭異、驚怖的色採。
「殺了你、殺了你......」
青年男子不住呢喃,好像有些魔怔了。
他猛地再抽動了一下,身下綻放出一個扭曲的奧義陣圖,嘭一下又炸碎掉。
姜布衣看得眼皮狂跳。
他終於認出了這個血肉模糊的傢伙的身份。
「靈部首座,宇靈滴?」
「他,怎麼在這裡,發生了什麼?」
「這是......走火入魔的跡象?」
視線一挪,姜布衣看到了旁側橫陳着的另一具......嗯,不是屍體,還有丁點生命痕跡。
這是個光影虛幻的女子,披着黑羽大氅,身子緊緊蜷成一團,似乎因爲寒冷而在不住顫抖着。
她的狀態很不穩定。
偶爾吸一口很長的氣,嚥下很久之後,如同死了一般,隔了許久才又吐出來。
每逢這個時候,她的人類形態就維持不住了,化作一頭虛弱的三足黑梟。
但當她再吸一口氣的時候,又能恢復到人類形態。
「暗部首座,夜梟......」
「她,怎麼也在這裡?」
「這不對啊,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天人
五衰那邊不是嗎?」
姜布衣迷茫了。
他擡起手,瞥了一眼手上的破陣之鑰,又回眸望向後方。
真煌殿大陣那被自己開出來的靈陣缺口,正在緩緩閉合。
不用刺一下,姜布衣也知道,這不是錯覺,他來到的是真正的真煌殿。
宇靈滴和夜梟,也是真的!
只不過這兩人的慘狀,簡直是空前絕後,姜布衣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不止身上傷勢嚴峻,這兩位感知能力顯然也都萎靡到了極點。
姜布衣在門口站了這麼好一會,他們竟都毫無察覺殿外來人了!
「宇靈滴......呃呃。」夜梟顫抖着出聲了。
「殺!殺!殺了你,該死的東西......」宇靈滴捂着腦袋,眼球凸出,左右輾轉了好幾次,身上不住流出血水。
也就木子汐的精神攻擊是通過水系分身傳遞過來的,他緩了一陣,能緩過來。
「說!」
「我的時間......呃呃唔,不、不多了,將情報,帶出去......」
「什麼......唔,情報?」宇靈滴痛苦悶哼一聲,竭力將頭轉向夜梟的方向。
大殿之內,這兩位慘淡的傢伙,頭對腳,腳對頭,就這樣隔着咫尺天涯,時不時身子抽動幾下,又還在竭力對視,像交流病情一樣,用盡全力在交換着信息。
姜布衣遲疑着想要擡步,但還是定住了,豎起耳朵默默的聽。
「木子汐,至生魔體,神魔瞳,淚家餘孽......"夜梟很難湊成完整的一句話了,頓了好久才繼續道:
「木小攻,雲侖山脈......」
「同一個人!」
「異,死於她手!」
宇靈滴猛地停住了痙攣,下一秒,身子抽動得更加厲害。
「天上第一樓,徐少......」
「聖奴,徐小受......」
「同一個人!」
「查他!」
宇靈滴捂緊了腦袋,瞧不出神情,只是強忍着頭顱炸裂般的痛楚,努力消化着這幾句話蘊含着的信息量。
夜梟似乎很急,嘴脣翕合了幾下,嘭的縮成了三足黑梟「尬」了一聲。
緩了一口氣後,她才又變回了人形。
「記住,要快,傳回去,但不要......傳給饒妖妖!」
「情報,直接傳回聖神殿堂!」
宇靈滴一個深呼吸,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夜梟還想說什麼,嘴脣一張。
「我明白的。」
宇靈滴看不下去了,制止了她,忍痛開口,「剩下的,我知道,天人五衰,鬼獸寄體,閻王,姜半聖,也都得......」
門口的姜布衣臉色快速抽動了兩下。
「咳咳!」
他輕咳了兩聲,不敢再聽下去了,擡步走進了大殿之內。
宇靈滴、夜梟身子同時一僵,如舉鼎一般,將腦袋同時艱難舉了起來。
三臉相望,面面相覷。
姜布衣沉吟了下,主動開口:「本聖,什麼都沒聽到,你們聊你們的。」
他自顧自越過了這兩位病入膏肓的煉靈師,來到了巨人雕像之前。
同之前所見大不一樣。
這時候的巨人雕像變得不像是雕像了,它身上的盔甲多了光澤,夾縫各處的蛛網也像是得到了清洗,一掃而空。
不僅如此,它站了起來,站得筆直,手中黑戟斜持,高過後肩,似乎已經經歷了一次戰鬥。
「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
姜布衣想到了之前在趕往真煌殿路上聽過的那一聲獸吼。
也許不出意外,那就是虛空將軍罪發出來的。
但這代表了什麼呢?
有人趕到了真煌殿,將宇靈滴和夜梟殺成這個樣子,也同虛空將軍罪戰了一波?
姜布衣不理解。
他甚至無法理解,夜梟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
但這些通通都不重要了,「免逐令」纔是當務之急,只要令牌兌換到手,什麼樣的謎團,自己不能親手解開?
「本聖想兌換一枚'免逐令'。」
姜布衣望着高大的虛空將軍開口,同時將掠來的五十枚虛空結晶一股腦奉上。
大殿一陣安靜。
姜布衣習慣了虛空將軍的說話習慣,很慢。
但這一次,他等了半晌,虛空將軍沒有迴應。
「本聖!想兌換一枚!免逐令!」
姜布衣語氣重了一些,甚至斷斷續續,模擬了虛空將軍的說話風格。
——依舊沒有迴應。
「姜半聖。」
躺在地面的宇靈滴忽然撐起了身子,猙獰着臉轉頭望了過來。
「如若我說,'免逐令'已經被人兌換完了,你該如何是好?」
這一剎,姜布衣瞳孔地震,凜然轉身。
「你!說!什!麼!」
他一把揪住了宇靈滴的脖子,將之高高舉起,目眥欲裂。
嗒嗒嗒......
血水從宇靈滴軟綿無力的下半截身子不住滴落,這個受制於人的年輕一代最強者,卻笑出了聲。
他張大了嘴。
「我說,免逐令,沒了!」
「你在放屁!」
姜布衣手一用力,直接箍緊了宇靈滴的脖頸。
宇靈滴的眼球本就因爲疼痛而前凸,這一下差點沒蹦出來。
「殺了我,然後,你死。」
「亦或者,同我合作,你活下來,之前的帳,一筆勾銷。」
宇靈滴毫不畏怯,猙獰雙目直視姜布衣,直至對方鬆手,將他放下後好聲好氣的問。
「怎麼合作?」
刷的一聲。
宇靈滴騰出了兩手,各自翻出了一枚令牌,上邊都是一個「逐」字,被斜線劃掉。
「咳!」
「這是,最後兩枚'免逐令'。」
「收下它們,你姜布衣,接受聖神殿堂的臨時徵調。」
姜布衣倏然出手,可宇靈滴似乎早有防備,兩枚令牌陡然如墜水中,融入了他的雙掌之內。
「拿來!」姜布衣爆喝。
「強盜行徑,甫有其一,便有其二。」宇靈滴淡漠出聲。
姜布衣刷一下臉就紅了。
他不知道宇靈滴說的是什麼。
「你將令牌交予本聖,合作的事,我們之後可以仔細商量其中細節。」
姜布衣溫和說着,瞥着身前二人的傷勢,「至少本聖恢復了,就先幫你們療傷,恢復到全盛狀態,沒有問題。」
宇靈滴雙手四指一捏,兩枚免逐令重歸出現。
姜布衣目中兇芒才一閃,便聽聞對面宇靈滴開口了。
「你大可以出手殺了我,搶奪令牌,但我死之前,它們也將化作一灘毫無作用的水漬,相信我,相信水系奧義。」
「你威脅本聖?」姜布衣寒眉一豎。
宇靈滴靜靜望着他,突然左手一用力。
「啪!」
免逐令,碎成靈光,化作一灘水,從他指縫中流下。
「現在,只剩最後一枚免逐令。」
這一刻,姜布衣內心如同猛獸釋放,下意識就要暴起將這年輕人撕成碎片。
從來沒有哪一刻,他有如此強烈的「虎落平陽被犬欺」之感。
哪怕是天人五衰,知曉他姜布衣不能胡亂出手,那也得好聲好氣的說話。
不敢胡來,不敢得罪!
你個小小宇靈滴,本聖馳騁煉靈界的時候,你的上一世還在襁褓裡嗷嗷待哺呢!
敢威脅本聖?
姜布衣的手臂輕輕一顫,纔剛用力。
「罷了。」
宇靈滴指尖一捏。
「且慢!」
「合作!合作!」
「本聖同意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合作!」
姜布衣慌亂,內心猛獸忽然死去。
比起被聖神殿堂臨時徵調,被放逐入虛空島內島,那纔是真正的噩夢。
那個鬼地方,就不是人能待的。
你要是鬼獸還好,起碼有些詭異的求生能力。
你要是遠古兇獸,再不濟肉身強度也能抗造。
可真要一個正兒八經的煉靈師進去了,禁法結界之下......哦嚯,巨嬰!玩個屁啊!
「拿來。」
「發誓。」
「本聖以大道起誓......」
「半聖玄旨。」
姜布衣面目一慍,顯然又被刺激到了,一甩袖袍,「本聖此番前來,只帶了一卷半聖玄旨,此前同梅已人一戰,已經用掉。」
宇靈滴脣角一翹,眸色譏諷,你看我信你嗎?還梅巳人......
姜布衣重重一吐息,無可奈何從懷中掏出了一卷黑紅色的卷軸,「說!」
宇靈滴這才慎重起來,揚聲敕令:「今贈免逐令,爲作回報,半聖姜布衣,需接受臨時徵調,於虛空島一行時,無條件聽從饒......」
「咳咳!咳!」
旁側半蔫了的夜梟迴光返照一般,猛地咳了幾聲,吐出幾大口血。
宇靈滴眉頭一蹙,瞥眸後收回目光,輕輕呵了口氣,改言道:
「聽從我之號令,不得接受其他人調動,此令爲誓,違者道誅!」
夜梟梟眼一閉,呼吸變得綿長。姜布衣卻聽得額角青筋狂跳。
他堂堂半聖啊!
爲了免逐令,此前連信義都不要了,直接強掠五十虛空結晶。
結果到了真煌殿,發現這堆垃圾派不上用場了。
這就算了,關鍵爲了活命,他接下來還得要聽從聖神殿堂一個小輩的調令。
這算什麼?
半聖聽一個斬道的命令?
傳出去豈不是笑掉天下人大牙?
「怎麼,有問題?」宇靈滴等了半晌,姜布衣沒有動。
「你們不相信饒半聖?」姜布衣冷哼一聲,他已然知曉此前封聖的是饒妖妖,而非梅巳人了。
「不用挑撥離間,她有其他的任務。宇靈滴卻不爲所動。
姜布衣沉默了。
隔了好久,他才動手,將手上的黑紅卷軸往外一攤,輕一上拋。
「嗡!」
刺眼的光芒頃刻間籠罩了整座真煌殿。
這一刻,夜梟、宇靈滴睜眸往上,只覺天穹都被那黑紅卷軸取代,天地間只剩下此之一物。
廣袤的半聖玄旨之間,紋刻有一個巨大無比的古老文字,散發着玄奧的力量。
「允!」
耳畔縹緲聖音響起。
半聖玄旨在光燁之後,化作兩道流光,一半落入宇靈滴頭頂,一半降入姜布衣身內。
誓成!
直至異象結束,宇靈滴血色雙目中,這才重歸有了光。
終於......
姜布衣這根攪屎棍,不知道禍亂了多少方的行動,在此刻終於歸到自己的手上,爲己所用。
這下,哪怕他不下令使用姜布衣,至多也只需要去關注敵人,而不用再糾結這位反覆橫跳,不知目的的姜半聖了。
「扶我一把。」宇靈滴下達了第一個命令。
姜布衣臉色陰沉着伸出了手,將宇靈滴扶起,同時還騰出空要去取那免逐令。
宇靈滴猛地回頭,灼灼目光嚇得姜布衣手一定,不敢往前。
但在半聖玄旨見證下的大道誓言已成,姜布衣根本不怕宇靈滴撕票。
他知道自己的價值。
作爲戰力無匹的半聖,無論他是選擇加入那一方。
哪怕之前再有仇怨,只要是個明白人,都會選擇給足面子,收下半聖。
宇靈滴當然不會撕票,他是個明白人,只是叮囑道:
「我沒有騙你,這是最後一枚免逐令了,你收下後,聽從我的調令,千萬不要隨意出手。」
「須知,這東西能解除你一次'放逐倒計時',但你若胡來,再要掛上倒計時,連我,也無計可施。」
姜布衣壓着怒氣,咬緊了後槽牙吐字,「本聖,還用你教?」
宇靈滴這纔將免逐令遞了過去。
終於!
終於啊!
姜布衣幾乎熱淚盈眶,光速伸手就奪了過去。
天知道,爲了這破令牌,他吃了多少苦?
被夜梟威脅......
被天人五衰威脅......
被禁忌人偶欺騙.....
虛空島滿地都是封聖道基真的沒錯。
至少這一路走來,單一個罪一殿各種偏殿,姜布衣就看到了無數種機緣,有的連他都頗爲動心。
就連神魔瞳,都一度跟在自己屁股後面,足足跟了一天.....,
一天啊!
可就因爲「放逐倒計時」,姜布衣碰都不敢去碰她一下。
但凡他能隨意出手,哪怕最後沒出手,這種情況都比被制約了後的不敢出手,要在心理上好受太多。
「本聖失去的,全部都會回來!」
「天人五衰!」
「神魔瞳!」
「等着!」
嚯一聲響,秉持着這種復仇的信念,姜布衣的手穿過了免逐令。
嗯?
穿過......
穿過???
「咚!」
心臟猛地收縮。
這一刻,真煌殿都變得死寂。
姜布衣鬚髮根根硬直,幾近要豎起,他猛地盯上了宇靈滴。
「你敢戲弄本聖?!」
可這一言吼下,姜布衣驚愕見着,連宇靈滴的瞳孔之中,也寫滿了神怔。
不是他乾的?
「嚯!」
姜布衣再一抓。
手再穿過了免逐令。
「嚯!嚯!嚯!」
他再抓了好幾次,免逐令就被宇靈滴捏着,就在眼下!
然無論他如何使力,甚至用上了聖力,他和免逐令之間,似乎隔了一整個世界,可望而不可即。
「不用試了,姜布衣。「
「如此反覆抓摸,不覺荒唐可笑?
「你,可是堂堂半聖吶,得不到的就該放手,何至於此?」
戲謔聲從大殿之外傳來。
宇靈滴、姜布衣猛然轉眸,駭視而去。
只見真煌殿大陣之外,不知何時裂開了一個缺口,當頭立有一道金袍面具人的身影,揹負一刀一劍。
他是如此的從容,面具下雙目間寫滿了恬靜。
「黃泉!」宇靈滴失聲驚呼。
所以,姜布衣拿不到,是因爲黃泉的時空之力?
「快!抓住我......」宇靈滴猛地伸手,想要觸碰到姜布衣,藉助聯繫,先將二人捆綁到在一塊去。
「嚯。」
空氣,寂靜了。
宇靈滴怔怔望着自己的手從姜布衣胸口穿過,如透幽靈。
這人就近在眼前,卻跟自己,處於各異的兩大時空。
戰場,已被分割!
「黃!泉!」
姜布衣幾乎被憤怒衝昏了頭腦。
他等了多久?
他感覺等了一個世紀!
免逐令好不容易出現在自己眼前了,這狗東西將之分隔去了另一個世界?
「啊一一呃?」
爆吼聲纔剛剛響起,姜布衣瞳孔又一顫,吼聲戛然而止。
他看見閻王首座黃泉的背後,忽然伸出了一折扇,卡住了真煌殿大陣自主修復的缺口。
而後,從中彎腰走出來了一位溫文爾雅,面容和善的老者。
他嗒嗒走了兩步,與黃泉並肩停下,含笑望來,也不說話。
啪。
紙扇一甩,扇面打開。
微風拂過髮梢,捎來了四個大字。
「好久不見。」
怦怦!
怦怦!
這一刻,姜布衣心臟撞擊速度攀升到了極致。
本來煞白的臉色因由體內忽然失控逆流的鮮血,而變得燥熱發紅。
梅巳人!
梅巳人跟黃泉走一塊?
怎麼回事......他們,想幹什麼?
「喲。」
僅一剎姜布衣想到了什麼,臉色恢復平靜脣角一翹道:「二位這是作甚我們......」
他目光依次從黃泉和梅巳人身上掃過,「似乎也就各自照面了一次,這算什麼?不打不相識?哈哈。」
沒有人跟笑。
姜布衣乾笑了兩聲,收斂笑容。
深海下他打黃泉、天人五衰,打一半大家都被傳送走了。
奇蹟之森他又跟梅巳人幹了一架。
現在好了,這兩人站一塊去了,雖然有病,都是來殺自己的,但不是沒有解決之法。
至少,他們應該都還不知道,自己身上掛了「放逐倒計時」吧?
「天人五衰同本座提過,姜半聖身上掛了'放逐倒計時',怎麼樣,免逐令拿到手了沒有?」黃泉開口了。
他說着,目光掃向了宇靈滴手上捏着的免逐令。
姜布衣一下繃不住了。
該死的天人五衰!
你個天殺的老狗!
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一邊跟本聖行動,一邊傳訊給黃泉,還有梅已人!
這兩條瘋狗,怎麼能一併給叫過來?
你慢一點都好啊!
本聖就知道,從一開始,你就不懷好意,坑本聖進罪一殿,還壟斷了虛空結
晶。
關鍵一個人的時候,你還不敢出手...
...
穩!
太穩了!
不,該說「女幹詐」!
女幹詐到教人恨不得將之碎屍萬段!
饒是此刻怒火中燒,姜布衣不得不感慨,天人五衰太苟了。
他明明曾有那麼好的時機,卻不出手。
一次又一次,待得自己各種被逼至極限,甚至強行出手過一回,損了好大一波倒計時的時間後。
這才卡在自己快要解放戰力之時,叫來了黃泉和梅巳人。
——跟喂人吃蠅一般,簡直噁心之至!
「天人五衰呢?「姜布衣吃人般的目光跳向了遠方二人的身後,像是在期待什麼。
「他有任務,不會過來。
「本聖出手,能換掉一人,現在將天人五衰叫來你們都不會死。」姜布衣平靜了。
「不。」黃泉拒絕道,「他不會過來,你也換不掉我們中的之一。
「你想試試?!」姜布衣勃然大怒,渾身一綻,隱隱有解放聖體,化作仙彩流雲的趨勢。
「想。「黃泉點頭,「有什麼招式,儘管使出來,只要能轟碎這時空世界......本座會再上一萬重!你呢?你還能出手幾次,還剩幾天時間?」
姜布衣手一顫。
他只剩三天時間。
再出手一次,恐怕只剩一兩天。
再再出手......
「待得時空裂變,你即將被放逐進入虛空島內島之時。」
「放心,本座會比你提前知曉空間的變化,會出手的。」
「屆時你將不用在內島承受痛苦,本座會導引時空間之力,在那一刻......」
「哪怕你恢復了半聖實力!還藏了什麼底牌!藉助虛空島內外島交替時的空間放逐之力,本座,亦能將你鎮殺。」
姜布衣心頭沉入谷底,將所有的力量收回。
多完美的計劃啊!
他都忍不住爲黃泉拍案叫絕!
都不用自個兒費多大力,虛空島之力一個扭曲,在內外島的夾縫中,撕殺一位半聖,這是多麼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們,好像並沒有生死之仇。」姜布衣望向二人,認真說道。
「有的。」黃泉依舊恬淡如初,如數家珍般娓娓道來:
「天祈林,本座不曉得如何會那般輕易將三厭瞳目奪得。」
「雲侖山脈你一出現,一切都有解釋了。」
「既然這只是一個誘餌,你惦記上了我閻王的所有淚家瞳,何必遮遮掩掩呢?」
「既要奪人命根,又要哭述無罪,半聖何至於此?」
「一切擺到明面上來,你想殺本座,本座亦想殺你,直接說不就好了?」
姜布衣聞聲,徐徐搖頭:「非是如此,三厭瞳目只是本聖不想......」
「本座好奇!」
黃泉截然打斷了他的話,侃侃言道:「連三厭瞳目你都可以拿來作爲誘餌,且還不懼被我閻王得到之後,反制於你。」
「那麼,你留給自己的後手,又是什麼呢?」
「神魔瞳不在你的身上,天地之中,僅有一雙。」
「你給自己留下了什麼?」
黃泉目中忽然多了好奇。
他是真的好奇,灼灼盯上了姜布衣的雙眼,充滿熱切道:
「亮出來吧,姜布衣!」
「作爲淚家一事的直接參與者,在這種時候,窮途末路,總該是時候了吧?」
「把你的底牌,把你藏着的最後手段,通通亮出來!」
「本座真的
太好奇了......你,給自己留的淚家瞳,究竟長什麼樣?」
這一番話說得,連夜梟、宇靈滴、梅已人,都忍不住盯上了姜布衣的雙眼。
是啊!
三厭瞳目都可以獻出來的話,姜布衣給自己留下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
不可能!
能在聖神大陸活至半聖,哪個不是詭計多端,陰謀見長,怎麼可能自絕後路呢?
「本聖真的沒有......」
「本聖真的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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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布衣一臉慘淡,悽聲呢喃,「爲什麼總要逼迫呢,明明,都是可以好言解決的事情。」
咻!
罪一殿迷宮之中。
黑色流雲轟破了圍牆,從虛空侍的胸口之中直接洞穿而過,往真煌殿的方向盡扎而來。
劃破空氣的那一瞬,依稀可見流雲前端,頂着三顆在黑暗之中,瞧不清半分色彩的詭異瞳珠。
「救......」夜梟忽然盯上了宇靈滴,悄聲傳音道,「他,不能死,這裡!」
「放心,我都知道。」宇靈滴輕擺手,示意夜梟不用說了,再說下去,她自個兒都要沒。
姜布衣不能死!
特別是在跟他宇靈滴簽訂契約之後。
這已經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就算要死,也得爲了聖神殿堂而死,而非死於私仇之中。
只是......
黃泉加梅巳人,這怎麼打?
先別說啓用次面之門需要耗費多大的代價。
一旦這東西亮出來,說不定,黃泉直接轉頭盯上自己。
這局,該怎麼破?
宇靈滴開始籌謀。
「我來!」
夜梟再次出聲。
她已然維持不了人型,化作了三足黑梟的形態,梟眼中滿是決絕。
「你?」宇靈滴一愣,「你想幹什麼?」
「我沒多少時間了,雖然不知之前發生了什麼,但我現在......」夜梟垂下了梟首,望向腹部,「我體內,多了一顆血世珠。」
宇靈滴沉默。
夜梟被三厭瞳目控制之後,記不得之前發生了什麼,他記得。
血世珠,是天人五衰強塞進她嘴的!
「我會突破,強入半聖,聖劫之下,他們必須得跑,這,就是機會,救出姜半聖的機會。」夜梟鄭重傳音。
「這......」宇靈滴瞳孔一縮,天人五衰想要的,不就是此?夜梟全忘了?
「以血世珠爲半聖位格,我不一定會死,也許還能修成不死之體,這一次,必須賭!」
宇靈滴怔怔啓脣,似想要阻止。
可擡眸忘了一眼姜布衣,他發現自己說不出阻止的話來,這,是唯一的解決之法。
但夜梟的聖劫,纔剛被自己攔下來一次啊!
這是,命運嗎?
天人五衰那一次接觸了血世珠,看到了什麼?
「攔住他們,等待支援。」
「我們的半聖,很快就到!」
夜梟知道饒妖妖成不了大事,道穹蒼必定還有後手,也許,現在就在趕來的路上。
她忽然猛一轉眸,梟眼直視宇靈滴,仿若要穿過他的靈魂。
「我可以,相信你嗎?」
這一刻,夜梟多麼希望宇靈滴其實是道穹蒼變的,或者,宇墨都行!
她同宇靈滴共事不多,鮮少交集,根本不曉得這個年輕人的謀略,有其父幾成。
而如若將最後一切籌碼,押注在
了這個比自己小了足足一輩的青年身上,最後發現,他比饒妖妖還不堪......
「你永遠可以相信我!」
宇靈滴陡然出聲,目中有着炙熱亮光
他哪裡不曉得夜梟言下所指,哪裡聽不出來夜梟的小覷之意?
「我比他,更強!」
夜梟默默盯着宇靈滴,終於閉上了梟眼
「尬——」
真煌殿內,一聲梟鳴,驚動了另一邊還在對峙的三人。
姜布衣、黃泉、梅巳人齊齊轉眸,愕然瞅見,那騰空而起的三足黑梟頭頂之上,如半聖位格一般,懸浮出了一顆血紅色的珠子。
——十大異能武器之一,血世珠!
「她,敢用這東西,來封聖?」
沒有人迴應。
但九天第一道雷鳴,便是迴應!這一刻...
虛空島上,罪一殿中,真煌殿內,聖劫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