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桑靈宮。
藍藍的藍天,白白的白雲,靜靜的鵝湖,走來走去的人……
安寧美如畫。
“嘻哈嘻哈嘻嘻哈……”
一陣突兀的笑聲打破了這美好畫面。
漂浮的葉小天和喬遷之並肩走過鵝湖畔,不時一陣陣捧腹。
他們每捧腹,周圍的人也捧腹。
但他們捧腹敢笑,周圍的人捧腹,個個憋得慌。
遠遠的,靈宮學子們扛不住了,在幾聲“院長好”、“喬長老好”之後,便是跑得人影失蹤。
“都走光了,也安靜了。”
喬遷之停在白玉欄杆之前,單手扶住護欄,目視肥鵝嬉水,腦海中一道道菜餚飄過。
“他們進去多久了?”
葉小天一邊問着,一邊穩穩落地,平視前方。
然而視線卻被白玉欄杆給擋住,當即踮了踮腳。
無奈。
他再度浮空。
“約莫有半個多月了吧。”
喬遷之手指頭敲着欄杆,道:“算上老肖送那幫孩子過去,然後還要接回來的一段時間,加之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估摸着再有個把半月,應該就可以了。”
“我倒覺得快了。”葉小天不同意這個說法。
“怎麼說?”喬遷之擡眸望去。
“你看。”
葉小天手一揮,平靜的鵝湖上方倒映着的天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點點雨滴落下範開的漣漪。
“雨?”喬遷之眼睛一動,看向天空。
晴空萬里,白雲悠悠。
哪有什麼雨?
“是的,就是雨。”
葉小天卻腦袋一點,道:“這是八宮裡的雨,只下在八宮裡的範圍之內,其他地方,就算是臨得再近,也完全不受影響。”
“人工降雨嗎……”
喬遷之已經察覺不對了,“誰?”
“這就不清楚了。”
葉小天搖着頭,仰起頭道:“這天下間,水系能力者太多了,僅僅只是這個程度的話,還不能看出來是誰,但問題,也已經很嚴重了。”
“怎麼說?”喬遷之再度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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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這點雨,問題哪裡嚴重?
“你再看。”
葉小天手一撫,鵝湖畫面再變。
這一次出現的,是一個身着淡藍色長袍的中年人,器宇軒昂,黑髮翩翩,額上繫着一根藍白色的綁帶。
他的身後揹負着一把金粉色的劍,宛若謫仙一般,氣質脫俗,鶴立白衣羣。
“這是……”
喬遷之的目光沒有定在他身上,而是落到畫面中男子身後一衆完全不起眼的白袍人身上。
“白衣!”
喬遷之驚詫。
一個人的氣質,竟然能將聖神殿堂的一衆白衣,壓得黯然失色?
“他……”
刷!
話音還沒完,畫面中是男子似有所感,一個回眸。
“轟!”
鵝湖巨浪滔天,似有劍氣斬出,驚得一衆肥鵝拍打着溼重的小短翅,“嘎嘎”亂飛。
“咻”一聲,葉小天手一收,將畫面斂回。
回過頭,他一臉凝重。
“苟無月?”喬遷之問。
“苟無月。”葉小天答。
二人同時沉默了。
湖水漣漪泛蕩,一圈又一圈,聚散雲彩,折棱天穹。
一條條翻白的靈魚緩緩上浮,任由鵝湖波紋將之推遠、蕩回……
“白窟,不對勁。”
喬遷之憋了好久,才終於道出了這麼一句。
“是的。”
葉小天面色十分凝重:“我先前給內院那幫小子煉製的傳訊玉,現在完全感應不到了。”
“本來即便是在白窟,遇到危險,我也可以直接將人給揪出來。”
“但是,現在一丁點的動靜都沒有,就好像是……”
“所有人,全部被禁錮住了!”
“什麼意思?”喬遷之知道葉小天的能力。
空間系即便是放眼整個大陸,也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即便目前葉小天只是王座,但論屬性的詭異程度,他甚至超出了絕大多數的斬道。
要想無聲無息幹掉葉小天對傳訊玉的感應,絕非易事。
“除非,內院的白窟歷練者,同一時間陣亡,亦或者,同時陷入了某一個禁地,失去聯繫?”喬遷之揣測。
“有可能。”
葉小天不置可否,也給出了自己的看法:“可這種概率畢竟太小,我更傾向於,白窟的歷練者其實早已全部出了白窟空間。”
“然後,在苟無月的看守之下,沒有人可以給外界發出半點聲訊。”
“這個可能性,更大!”
喬遷之目光變得十分嚴肅:“你說得很有可能,但是聖神殿堂爲什麼這麼做?人一出來,他們不應該及時通知各方勢力以及靈宮,前去接人麼?”
葉小天身體漂浮得高了一些,悠悠轉動了起來。
“理論上自然是如此。”
“但如若白窟有變,比如進入了一些什麼重大嫌犯的話,在事情還沒有落定之前,那些歷練者,都有嫌疑。”
“自然,他們也就不能傳訊出來了。”
“而苟無月能領着那麼多白衣去白窟,先前我們所有人都以爲,僅僅只是去助力抓捕封印鬼獸,但現在看來,太扯淡了。”
葉小天負着手,沉吟片刻,目中有些遲疑,緩緩開口:
“從中域追逐說書人而來,卻在半途失了方向的話,那麼,苟無月他們的目標,應該也還是聖奴。”
“如此看來,不僅有可能說書人入了白窟,連帶着聖奴,估摸着還有不少人在裡頭。”
“這,也就才能解釋爲何苟無月一人不夠,還要繼續叫人過來支援。”
“支援?”喬遷之聽得驚了。
“對。”
葉小天莞爾。
“不然你以爲,我給你看那雨作甚?”
“八宮裡那地兒,像是會下雨的麼?”
他指着鵝湖道:“這畫面一直在我靈址掛着,突然在前兩天驚變了,我就預感到有點不對勁了。”
“那還等什麼?”喬遷之急了,“那可都是孩子們吶,趕緊找他們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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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等。”
葉小天負着手不爲所動,目光眺向了另一個方向。
喬遷之跟着望去。
二人沒等多久。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只見不遠處氣喘吁吁跑來一個敞胸開懷的年輕人。
這人叼着根草,卡在牙縫之中。
一個呼吸中,便是從遠處閃到了二人的面前。
“院長,喬長老……呼!”他拄着膝蓋喘氣。
“趙西東?”
喬遷之眉頭一動:“你回來了?”
自從上次在小茅屋裡頭指派了那個任務,趙西東便是東奔西跑,各地去搜集證據。
這一段時間以來,基本上不曾見到過他的身影。
此刻回來……
“東西都搜齊了?”葉小天問道。
“咕嚕。”
趙西東艱難吞嚥着口水,張了張嘴,嗓子直接冒煙。
喬遷之扔過去一個水壺,後者捧住灌了幾口,這才舒着氣道:“搜齊了,但是情報有些爆炸,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前頭二人目光一斂,心口盡皆提了起來。
他們知道趙西東這一趟,絕對是能帶來什麼東西的。
而如若真如他們此前猜測那般,那桑老頭……
“這,這這,還有這……”
趙西東不由分說的將手一揮,虛空頓時浮現了十幾個玉簡。
他鼓着腮幫子捋順了氣,這才道:“這些,都是我最近找到的關於先前副院長遊歷各界的資料,都整理過了,你們可以看一下。”
“然後,我先總結一番吧。”
葉小天和喬遷之各自拿起一個玉簡,手停在了半空,視線投了過去。
趙西東一臉的壓力山大,甩了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一番後,纔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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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無月劍仙曾率白衣一衆,搗毀了中域一個黑暗勢力的超大據點,具體是什麼勢力、對戰的誰,風聲沒有傳出來。”
“但我搜集的情報顯示,那一戰,無月劍仙被傷到了。”
“而那實力據點的領頭羊,好像是一個火系能力者,疑似……燼照之力,喚作無袖,不出意外的話,是聖奴的二把手。”
咔。
葉小天手上的玉簡直接被捏出了裂縫。
他目光一頓,擡手將玉簡貼到了眉心。
靈念一掃過後,玉簡啪一下碎作了齏粉。
喬遷之瞳孔有些震顫。
他沒想到第一個情報就如此勁爆,小心翼翼的將玉簡放下後,再道:“繼續。”
“嗯。”
趙西東偷偷撇了眼院長大人的臉色,不敢再看,自顧自說道:“同一時間,我們這邊的靈宮還只是一個雛形,副院長那時候也還是初代院長。”
“理論上講,他沒有那麼多時間離開靈宮的。”
“一開始我也沒往這個方面想,但後面再一去了解,那段時間的前後幾個月,副院長多次不在靈宮。”
“而卡在那個無月劍仙搗毀中域聖奴據點那個時間節點的當口,他更是出差了好長一段時間。”
“這個你們應該更清楚的,靈宮的申請條件很苛刻,各種手續和流程,導致那時候的院長大人,也就是副院長他要親自去聖神殿堂總部走上一遭。”
“而聖神殿堂的總部,就在中域。”
趙西東及時剎住了車。
再一擡頭,發現前頭二人已經是一臉的波瀾不驚,不禁心道好定力。
就失態了那麼一瞬間麼……
“繼續。”
“噢噢。”
趙西東沒有擅自強加自己的推斷。
他知道自己的職責,便是將蒐集到的情報給列出來,僅此而已。
“在那段時間後,副院長大人的脾氣……嗯,怎麼說呢,本來也挺暴躁的……咳咳,我就說得直接了點哈?”趙西東訕訕問詢着。
“但說無妨。”葉小天不在意,他此刻只關注桑老這些年究竟幹了些什麼。
“嗯嗯。”
趙西東繼續道:“雖然他本來也挺暴躁的,但不至於親自觸犯自己定下的規矩。”
“但以上述那段時間爲分界點,副院長的脾氣有了一個明顯的轉變。”
“最直接的反饋,便是多次觸犯靈宮規矩,以及多次忽視聖神殿堂的通知。”
“最後更是在打傷了一個不守規矩的內院弟子之後……”
趙西東感覺說這些話有些牙疼,但還是鐵着頭道:“他就真的成爲副院長了。”
“嗯。”
葉小天面無波瀾的點頭。
這些事情,他都是過來人。
只需要一個回憶,便能完全串聯起來。
“然後呢?”喬遷之問着。
趙西東道:“成爲副院長後,他就基本只專注於煉丹這一塊,在那一段時間內,將靈宮的靈藥閣組建得很好,還獲得了元老們的一致好評。”
“但據我調查,那一段很長的時間內,靈藥閣的廢爐靈藥之中,療傷藥是最多的,而且基本都是極品!”
“副院長,更是掛牌了天桑城煉丹師協會副會長的名頭,多次和師提共同精研丹方。”
“最直接的反饋,便是完善了‘復軀丹’,以及研製出了火系煉靈師最尊崇的療傷丹柴炎丹。”
葉小天和岑喬夫同時頷首。
柴炎丹他們知曉,這是六品療傷藥,宗師級別。
定價不高。
但即便是對王座巔峰的火系煉靈師來說,都有着極好的療傷效果,性價比極高。
他們都記得,天桑靈宮便是憑藉這一枚丹藥的問世,以及和煉丹師協會之間的合作,直接解決了靈宮前中期發展的資金問題,獲利無數。
但,六品丹藥,能說明什麼?
趙西東知道他們的想法,道:“六品柴炎丹的進化版本,便是三品的‘照陽丹’。”
“照陽丹之所以珍稀,便是因爲無人知曉的丹方。”
“但我用副院長的名義去和師提會長溝通過,用了些旁敲側擊的小手段,他隱晦的承認了。”
“照陽丹的主藥材中有一味舉世罕見的東西燼照液!”
這下葉喬二人立不住了。
燼照液,是白窟獨有的白骷髏腦子裡頭才能生產出來的玩意。
可白窟上一次開放,也才數年前。
照陽丹出現的時機,太超前了。
這根本解釋不了!
趙西東重重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道:“燼照獄海。”
葉喬二人神色一僵。
“院長,喬長老,你們應該知道的。”
“副院長就是因爲他在聖宮的師父的一句話,以及獨闖燼照獄海那一次的經歷,才成長起來的。”
“而白窟,據我調查,基本上就是弱化版本的燼照獄海。”
趙西東咋了咋舌,似乎還在爲當初初次看到那些震撼資料而後怕,他沉吟後道:
“具體的我就不講了,反正有四劍和白窟,以及燼照獄海的關係,我都刻進玉簡了,你們後面瞭解一下就行。”
“總的來說,在中域的聖奴二把手無袖和無月劍仙一戰後,像是蝴蝶效應一般,遠在東域小小天桑靈宮的副院長他,開始了療傷藥的精進過程。”
“但這些,依舊不能說明什麼。”
“可還有一事……”
趙西東觀瞧着面前二人的反應,小心翼翼道:“前些日子無月劍仙在青龍郡受襲的事情,你們應該也聽說過了?”
“嗯。”
葉喬二人同時迴應。
青龍郡離這很遠,他們也不曾刻意去了解過,自然不清楚內幕。
但此刻,趙西東這麼一問。
問題,就大了。
“也有關聯?”喬遷之迫切問着。
“是的,大關聯!”
趙西東再灌了口水,道:“青龍郡襲擊無月劍仙的有一人,接應的有一人。”
“後者暫且不談,但襲擊者展現出了強悍的火系能力。”
“我去現場探尋過了,雖說痕跡都被抹了,但那股燼照的味道,我先前還在內院的時候深有體會,是除不掉的。”
“就是加強版本的副院長!”
趙西東聲音十分有力:“燼照之力,世界上沒那麼多人有,徐小受在白窟,也做不到那個程度。”
“副院長實力沒那麼強,也做不到。”
“那麼,只剩最後一人,聖宮的燼照半聖,也就是副院長的師父!”
葉喬二人同時愕然。
“扯淡呢你!”
喬遷之直接大罵出聲:“燼照半聖會跑出來襲擊無月劍仙,你開什麼狗屁玩笑?”
趙西東扯着痛苦面具抹着臉上的口水,無奈道:“你們也知道不可能了,那結果,也就只有一個了。”
“襲擊者,便是我們都以爲實力只有王座,但其實早已經恢復了當初在中域叱吒風雲境界的天桑靈宮副院長,也就是聖奴二把手無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