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餘恨指了指自己:“我嗎?”
這迷怔的表情,也給徐小受看懵了。
同八尊諳對視一眼,知曉從這位的嘴裡,也得不出來個具體答案,索性放棄了追問。
便又將目光投向茶臺上的其餘幾門:“這時空之門,又是如何得來?”
他還回憶了一下,虛空島時期的空餘恨,掌握了遠古六門中的幾門。
但想不起來了,那個時候,空餘恨似乎還沒戴項鍊?
“進虛空島前,我遇到了一位吃蘋果的吟遊詩人……”
空餘恨很是認真的作答,知曉這些都是最後能否從這兩位手上借來門的關鍵:
“他提到了‘負門一族’,以及時空之門。”
“後我纔想起,似乎時空之門,早已不在負門一族,而在我身上。”
空餘恨拿起檯面上的時空之門吊墜,思忖着道:“憑藉此門,我可隨意進入各大時空位面,包括虛空島,神之遺蹟。”
徐小受高高挑起了眉毛,他也想借門了。
空餘恨瞥過去:“但在你們手上,此門,或許做不到如此效用。”
只有空餘恨能用?
倒是不必去懷疑這傢伙話中玄虛,當下的空餘恨,似乎沒有騙人的理由。
徐小受便又指向那道法之門:“這個呢?”
“依照那位吟遊詩人提過的負門一族,出虛空島後,我便去太虛榮氏走了一圈。”
“最後,在其族中禁地,找回了道法之門。”
“道法之門,可盡善大道,爲時境再構之必須。”
太虛榮氏遇見你,可真是太幸運了!
徐小受倒還真記得這個榮氏一族,或者說他記得有一個年輕人,名爲榮大浩。
負門一族的榮大浩,最初在白窟八宮裡出現,想跟莫沫,無果後又跟了半聖姜氏的姜閒,在東天王城與徐小受重逢。
也算慧眼獨具了,想投資的確實都是未來之星,可惜再怎麼跟隨,最終也挽救不了沒落的負門一族。
徐小受收回心思,看向最後一門:“那這接引之門……”他隱隱有想法。
空餘恨點頭:“神之遺蹟。”
果然!
直到今天,徐小受才後知後覺,神之遺蹟在他主線跟祟陰作戰的時候,無所事事的空餘恨,究竟是去做什麼的。
敢情神之遺蹟中,也有遠古六門中的一門?
“斬神官染茗斧勾天境三角,植祖樹締嬰,鑄神之遺蹟,唯一留下的進出通道,只有接引之門。”
“後此門爲祟陰所奪,假染茗口諭,接引諸聖進入神之遺蹟,甕中捉鱉,圖謀再起。”
“神亦棍碎祟陰之時,祂便已掌控不住接引之門,此門爲我所得。”
徐小受敏銳捕捉到了細節,眼神中有寒光閃爍:“那爲什麼,神之遺蹟後期,依舊只得進,不能出?”
空餘恨表情平淡,十分自然道:“因爲接引之門被我所得,接引路已經斷了。”
是嗎?
真是這樣嗎?
徐小受不言,直勾勾盯着對面空餘恨。
茶臺氣氛驟冷,空餘恨安靜了足有十來息時間,頭一點,出聲道:
“是的,我與祟陰有所勾結。”
狗東西!
嘭的一聲,徐小受拍案而起,怒衝衝拉起八尊諳、梅巳人就要走。
什麼次面之門,不借了。
這傢伙並不是沒有立場,而是牆頭草,打算兩邊倒。
八尊諳、梅巳人懵着就給拽起了身,沒想到徐小受如此決然。
但都跟得很快,沒有掉隊。
梅巳人自然是以徐小受意志爲主。
八尊諳居然也沒有多插嘴,似也將主導權完全放在這位聖奴二把手身上,極爲信任。
空餘恨看着三人起身,已知徐小受才爲主導,他波瀾不驚道:“正因此,我可以付給你們更多。”
上道!
徐小受樂呵呵又坐了回來。
同時擺手,示意老八、梅老也落座,不要意氣用事,凡事莫衝動,衝動是魔鬼。
他看回空餘恨:“你能給多少?”
“時境再構若成,我許諾三位,可成爲第一批試法者,第一時間前往時境,探索溯回的天境三十三重天,試驗新法。”空餘恨道。
嘭!
徐小受拍案又起,拉起屁股剛剛沾住木凳的八尊諳、梅巳人,就往木門外走去。
八、梅嘴角微扯,卻也都沒有多說什麼。
“怎麼?”空餘恨盯着那道年輕的身影,“不夠?”
“你覺得夠?”
徐小受怒氣衝衝回頭:“第一批?你這第一批裡頭,還許諾了誰,祟陰?聖魔?藥鬼?”
他指着北方,指着看不見的鬼佛:
“你是跟着那幾位一塊出來的,當真以爲我看不見?”
“空餘恨,你很博愛哦,一個承諾,許給那麼多人?”
梅八無言,倒是驚訝于徐小受的反應。
這傢伙先天談判聖體,老會揪細節了。
再看空餘恨的反應,似真給說中了,是個博愛之人。
空餘恨一嘆:“時境再構,我許諾三位其中之一,可成爲第一個試法者。”
試法者有什麼好處?
徐小受其實並不知道,當下卻報以冷笑:“那你之前許給祟陰、聖魔、藥鬼的那些呢,不作數?”
“祂們是第一批,你們中,可以有第一位。”
“那是不是你再遇到下一個人,可以許出一個‘特權者’,優先級高於第一位?”徐小受嗤之以鼻,“空餘恨,你說話像放屁。”
空餘恨搖頭:“我可以作誓,第一位試法者,只在你們三位中產生。”
我連你空餘恨這名,是真名假名,都不確定。
信你發誓,還不如信我徐小受其實是八尊諳!
徐小受並沒有回去落座,拉着八、梅,就站在門邊,冷冷道:“不夠。”
空餘恨自覺開出的籌碼已經很高了:“你們可知,神戰是爲了什麼?”
“道?”
不外乎奪道之戰!
徐小受並不上套,等着空餘恨下文,便聞他道:
“神戰不止爲了奪道,還爲了爭奪天境三十三重的至高統轄權,爲了登上山巔。”
第一祖神?
至高祖神?
這太虛無縹緲了。
徐小受又不蠢,知曉這並不意味着第一個試法者,就能成爲第一祖神。
他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好臭啊,誰在放屁?”
梅巳人差點給整笑出聲,抿着脣不語。
徐小受無法無天,當真不知他在人家時祖神庭中,有這般倚仗的底氣源於什麼。
真不怕空餘恨出手強取嗎?
八尊諳從談判開始,便一言不發。
這,便是徐小受的底氣——真理只在利劍鋒芒所及之處,空餘恨敢動手,他求之不得,樂得古今忘憂樓再現十尊座之戰。
“你還要什麼?”空餘恨讓步了。
閻王好惹,小鬼難纏。
這個胡攪蠻纏的年輕人,比祖神斤斤計較,不好對付。
但爲了最後兩門,他不得不讓步。
徐小受便鬆開梅、八的手,自顧自來到茶臺前,平聲說道:
“第一個試法者也好,第一隻小白鼠也罷。”
“你的承諾我要,但當不當這個先行者,取決於我們,畢竟就算時境能成,危不危險,尚不可知。”
“而太遠的事,目前我不作考慮,萬一你時境再構的結果是失敗呢?”
空餘恨張了張嘴,想說不可能,徐小受一根手指抵在了他嘴前:
“噓。”
他俯身視下,“來點實在的,我看得見的,好處!”
空餘恨給噓得一愣。
權衡了許久,沒作迴應。
最後手一翻,翻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石刻,細瞧之下,是個古老的文字:
“戰!”
徐小受瞳孔放大。
這玩意他見識過,本源真碣,他身上就有一塊:龍!
得自神之遺蹟饒妄則,道穹蒼讓了出來,說是先讓他研究,裡頭似乎有龍祖傳承。
但後續徐小受左右盤玩,也玩不出個所以然,得不到什麼傳承。
再一想,這東西在饒妄則手上那麼久。
真要有那麼好研究、好吃透,妄則聖帝早成了龍祖代言人,不至於輕易被祟陰拿捏。
且若真如此,道穹蒼不會那麼輕易讓步。
徐小受就瞄了“本源真碣:戰”一眼,鼻孔出氣,滿臉好笑:
“我是乞丐?”
“何意?”空餘恨愣住。
“就一塊破石頭,也想打發我?”
“此乃本源真碣!”空餘恨都有些生氣了。
“什麼劫?”
“此物蘊含戰祖傳承,可證祖神之路,亦可作以借鑑,完善自我道法。”
“我的道,從不借觀他人。”
“……”
空餘恨這下沉默了,他沒想到徐小受心氣如此之高,志向如此遠大,就要將戰字收回。
“但此物,看着好像確實有些不凡?”
徐小受眼疾手快,提前將戰字拿了過來,高高舉起端詳,隨口問道:“怎麼證道、怎麼研究、怎麼借鑑?這玩意,倒是可以給神亦瞧瞧?”
說着,他看向八尊諳。
八尊諳:“……嗯。”
空餘恨倒沒察覺到二人異常。
“悟。”
但一個字的回答,令得徐小受差點都想將戰,砸在他的臉上。
“不止神亦,凡修古武者,皆有可能悟得戰祖傳承,你也一樣。”空餘恨急忙補充。
那我有龍字,我也有龍祖之力,我吃過龍杏子,龍杏也是我朋友,這都算大半個龍祖傳人了。
怎的大半年來,悟不出龍字半分玄妙?
徐小受只當他還是在放屁。
空餘恨卻沒有停下,一頓後,繼續道:“但在‘悟’之前,得‘借’。”
借?
這字一出,徐小受才感覺蒙在“悟”之前的那層紗窗被捅破了,他已窺得玄妙一角。
該是道穹蒼都不清楚的東西。
是了,也只有來歷不明的空餘恨,會對這些古里古怪的東西,有足夠深的瞭解。
“借什麼,怎麼借?”徐小受隨口搭話,“借了也沒用吧,‘借’這種東西,一般都是騙子用來起手的……”
空餘恨沒搭理他的含沙射影,認真解釋:
“得先借出戰祖化身來,得其認可,才能進一步去悟戰祖之道。”
“而要說借法……”
戰祖化身……徐小受看似漫不經心,其實怦然心動,耳朵悄悄豎起,認真在傾聽。
便見空餘恨說着說着,突然搖頭:“戰祖化身的借法,早已失傳了。”
你他娘在耍我!
徐小受一把暴擊,直接將戰字往空餘恨腦門上抽去。
“冷靜。”
梅巳人及時上前,拉住了這個小瘋子。
空餘恨嚇得從木凳上撤退,踉蹌着道:“還沒說完,尋常借法失傳,我還有強借之法!”
噢?
強借?
我喜歡!
徐小受哼哼道:“你最好真能強借,否則我不介意讓你嚐嚐我……們八尊諳的強借之法。”
八尊諳依舊立在木門邊,彷彿談判不關他事,次面之門不在他身上,而在徐小受手上。
“你通術道?”空餘恨拉開安全距離。
“不才,術之大道,超道化。”徐小受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冷笑着回答。
“那我們從術道出發,我教你一個術印,以及一句道辭,這是最簡單的方式了。”
空餘恨說着,將右手伸出,有模有樣的用大拇指扣住中指、無名指的指甲蓋,餘下食指、尾指豎得筆直。
乍一看,徐小受還真想感慨一句,空餘恨你還挺搖滾。
空餘恨將手印豎於胸前,圈攏的三指箍出一個圓,道韻氣息便自手印上淺淺蔓開。
他迅速進入了天人合一狀態。
有點東西……徐小受意識到這是來真的了,跟着照做。
梅巳人看着這倆人結印,合起扇子,猶豫了下,偷偷比量,然後故作大方的開始學。
末了回頭,還對八尊諳努了下下巴。
一起呀!
不然怪怪的……
八尊諳欲言又止。
他最後還是沒有理睬,抱胸看着三人在古今忘憂樓裡發尬,只剩無聲沉默。
“道辭呢?”徐小受一手抓着戰字,一手結印,還能發聲催促。
“神機妙法,借吾化身!”
“對了,要大聲喊出來,讓本源真碣中的意志聽見。”空餘恨說着繼續後退。
梅巳人聞聲老臉一抽,默默放下結印的手勢,默唸就算了,這道辭他真喊不出來。
你最好不是在耍我……徐小受張了張嘴,有些羞恥,轉移話題道:“這強借之後,會發生什麼?”
“戰祖化身若真借出,你可短暫化身戰祖,但有時間限制,能發揮多少戰力,看你對戰之一道的理解,也看祂願意借你多少力量。”
這一番話,頓時給徐小受爆棚的羞恥感、尷尬感,全一掃而空。
化身戰祖?
這道辭哪裡中二、哪裡羞恥了?
這分明上好道辭,比八尊諳劍辭還妙,返璞歸真吶!
後方,梅巳人又偷偷結起了印,嘴皮子一張一合的,不知道在說什麼,總之沒有聲音。
八尊諳緊緊握住拳頭,最後扭了扭手腕,他低頭也看向自己的手。
其實他有結印的資格。
他的大拇指,長回來了。
可只有徐小受手握本源真碣戰字,他左手握戰,右手掐印,眉眼一豎,黑髮便無風自揚。
僅是邁步一錯,腳下便旋展出了身靈意三道盤,以及術之道義陣圖。
古今忘憂樓外,靈榆山。
李富貴悠悠轉醒,只覺有一道驚雷在耳畔炸響,轟得他外焦裡嫩,那是聲嘶力竭,試圖將人一發吼死的狂怒之聲:
“神機妙法,借吾化身!”
“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