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就不怕聖神殿堂追究?”
袁海生根本不接話,笑談自若道:“徐少可知曉,你要擴散的消息,聖神殿堂根本不想公諸於衆,怕的,就是引起更大的騷亂。”
“聖神殿堂,給了你們錢,讓你們封鎖消息?”徐小受問。
“無。”袁海生應。
“那本少給你們錢,你們不接?”
“並不是接不接的問題,而是事態重大,非錢所能解決之事。”
徐小受聞言當即嗤鼻:“呵呵,那本少倒想知曉,你們這‘夜貓’,究竟是姓‘夜’,還是姓‘聖’了,堂堂一個情報組織,也怕聖神殿堂?”
袁海生笑眼一眯,並不答話。
但此刻,他內心其實也有些波瀾。
原以爲這個半聖世家的徐少,再怎麼會亂來,充其量也只是一個大家族的子弟兵。
有可能,便是北域半聖世家想要擴張勢力而放出來的一枚棋子。
但通過談話……
對方似乎,真完全不把聖神殿堂放在眼裡?
誠如這徐少所言,作爲一個情報組織,夜貓根本不擔心大肆擴散消息後,會得到聖神殿堂的報復之類。
因爲夜貓有太多的手段,可以令得聖神殿堂找不到任何散佈謠言的蹤跡。
但一番試探下來,讓袁海生較爲吃驚的,反倒是徐少這個人。
天不怕地不怕,像極了一副“我擺明了就是來東天王城搞事”的模樣。
可是……
“真有這麼簡單嗎?”袁海生懷疑,他在揣摩這徐少更深的意圖。
“談不談得了?”
徐小受卻沒有給他更多的時間,打了個呵欠道:“本少說你們夜貓吶,做事能不能像正常人一點,都這個時間點,本少應該入眠了,卻還要浪費時間在你們身上。”
“所以……”
“能談就談,不能談滾蛋!”
“猶猶豫豫的,反像個娘們!”徐小受下了最後通牒。
劉陸在旁側聽得那叫一個膽戰心驚。
這徐少是真敢說吶,袁當家雖說只是王座修爲,但能做到四當家這個位置,靠的是比修爲還要恐怖的各種手段。
他手下,別說是王座了,斬道都有好幾個。
平日裡,又怎麼可能受得了這等氣?
這不一出門就要將人把廢掉的節奏?
但徐少今夜所言,袁海生非但沒有半分生氣,劉陸反倒從他的眼神中,瞧出來了一絲對徐少的讚賞。
“可怕……”
劉陸覺得自己不適合在這裡。
他也不曉得這麼重要的談話,四當家和徐少爲什麼不屏蔽自己,他根本也沒有這個資格,踏入會議室的說。
“徐少能承擔多大的後果?”袁海生沉默了一陣後問道。
“比如?”徐小受也不接話,直接反問。
袁海生笑了,這小子倒是學得挺快。
“比如聖神殿堂的反撲,追根溯源之下,將夜貓和徐少的實力,連根拔起。”他說道。
徐小受翻着白眼搖頭。
“沒那麼誇張。”
“此時正值王城試煉關鍵時刻,聖神殿堂的大部分注意力,不管想不想,都得被分掉一部分。”
“本少同樣相信,你們夜貓能在王城存活這麼久,定有自己的保命手段。”
“至於我……”
徐小受說到自己,只一聳肩,“本少就不需要你們特殊關心、特殊照顧了,我自有我的辦法,你們儘管拿錢辦事即可。”
袁海生剛想說話,徐小受直接打斷。
“考慮一下,不用急着回答我。”
“但在說話之前,你們要知曉,虛空島之事,本就不是秘密,底層的人不知曉,但本少不信你們也不知,王城的最高勢力也通通不知。”
“夜貓要做的,不過就是推波助瀾一手,讓更多人‘警惕’起來而已,多大的事?”
警惕……袁海生被這徐少的說辭給逗樂了。
他意識到這徐少不是空穴來風,真是想來東天王城搞事情的,當即道:“考慮就不必再考慮了,徐少,能給得起多少?”
這是答應了?
徐小受心頭一喜。
他知曉傳播這等“謠言”的可怕,其實內心也不太抱希望夜貓會接下任務。
畢竟聖神殿堂積威甚久,不是每一個地界的最高勢力,都有這個勇氣去直面的。
但這袁海生,魄力,似乎也遠超自己所料。
“你說個數。”
徐小受斟酌了一下道。
他也不知道情報市場的價位,但爲了在東天王城攪局,完成八尊諳的任務,估摸着這一次,自己要大出血。
“這個數。”袁海生豎起了三根手指。
徐小受盯着這三根手指,沉吟下道:“三萬靈晶?”
“嗤”一聲響,劉陸腳底一滑,整個人踉蹌了一下。
便是袁海生,這一刻也是眉頭直跳。
“太多了?”
徐小受問着,見袁海生有一種爆發的趨勢,立馬補充道:“還是太少?”
“你說呢!”袁海生被氣得不輕。
即便是砍價,哪有這麼砍的?
這是在直接砍人!
冒大不韙的風險要在聖神殿堂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三萬靈晶,你打發叫花子呢!
“你直說吧,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們。”徐小受一把靠在了座椅靠背上,沒興趣和這傢伙拐彎抹角。
劉陸又被這徐少的口出狂言再嚇住,他有些不敢聽下去了,生怕這二人一個不甚就要動手。
袁海生卻不在意,淡然道:“三十億。”
“什麼?”徐小受一把拍案而起,怒目圓睜,“你在逗我!三十億,你怎麼不去搶?”
“就這個價,無需多言。”袁海生笑眯眯看着這徐少演戲。
“本少沒錢!”
“沒錢你就不會來找我們夜貓了。”
“本少給不起三十億!”
“不,你給得起,就憑藉一手‘赤金液’,你徐少的身家,可遠不止於此。”
赤金液……徐小受佯裝的憤怒都爲之一滯。
這夜貓,有點東西啊!
他堅信此刻赤金液還沒到手,多金商行不可能大肆宣佈,甚至會將那日和自己的交易情況絕對保密。
但這夜貓,依舊是拿到信息了……
“赤金液是本少自己的事情,不是你們夜貓拿來加價的籌碼。”徐小受大方承認。
袁海生再度驚詫於這徐少思維能夠如此冷靜,不被自己帶跑偏,但他也一口咬定:“市場價便是如此,拿不到三十個億,這等風險之事,我們夜貓不接。”
徐小受眸子一含。
實話講,三十億他也不是給不起。
但他不能接受談判的節奏一直照着這袁海生的預期走。
否則,自己便成了對方眼中的軟柿子,日後一旦有什麼小的變動,很可能這傢伙就單方面終止協議,將鍋全部推給自己了。
於是乎,他也不和袁海生爭執了,起身後撤了一步,上下打量着這手拿玉簫,處變不驚的夜貓四當家。
“有個題外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徐小受盯着袁海生說道。
“徐少但說無妨。”袁海生目光迎上。
徐小受呵呵一樂:“本少突然很想知道,諸如擴散這等情報的價值,便能值三十個億的話……袁先生這所謂的夜貓四當家,人頭又值幾何呢?”
咚一聲,劉陸心頭驟縮,這一刻心跳驟停。
來了?
真來了?
我就知道,這兩人不可能不打一場……劉陸牙齒都在打磕了,他怕了。
袁海生卻依舊不動聲色,笑道:“徐少,在威脅我?”
“威脅?那不至於,”徐小受扶着座椅靠背,笑紋都擠出來了,語氣十分和善,“就是好奇,單純的好奇而已。”
“那徐少大可拿下來賣賣看。”袁海生紋絲不動,依舊端坐於簡陋的木椅之上,卻氣吞半堂。
徐小受當場從胸口拔出了藏苦,對着袁海生的脖頸割了過去。
這突如其來的一劍,任誰也沒有料到。
即便是袁海生,都驚異於這徐少竟真敢對自己拔劍。
他是王座。
而對面,撐死了也只是一個劍宗,他怎麼敢?
一劍飛掠,從袁海生瞬時撐開的界域邊緣劃過,斬向了會議廳的高粱。
那地兒一道烏黑的身影出現,隨即便見一負劍老者兩指捏住了劍氣。
指尖用力,劍氣崩解。
徐小受收劍,望着新出現的老頭道:“這老先生,又如何稱呼呢?”
袁海生眸底寒光一掠。
他真沒想到,這徐少,能瞧得出來斬道的隱身之地。
這事兒就有點玄乎了。
要是這徐少的背後同有斬道保鏢的話,那還說得過去。
可若這是他自己發現的……
袁海生靈念縱觀八方,愣是沒能找到徐少身後,有任何斬道藏身的痕跡,他甚至連一絲天道波動都察覺不到。
“劍老。”
人被逼出,袁海生也不尷尬,只介紹道:“袁某人的護衛之一,負責我的人身安全。”
徐小受笑嘻嘻的揭開了這人的謊言:“是護衛,沒有之一。”
這下袁海生有些被怔住了。
他覺得這天上第一樓真可能是臥虎藏龍,連自己只帶了一個斬道的事情,都能如此篤定。
而劍老受襲,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反擊,這事情本就有些邪門。
劍老脾氣可不大好,特別是有晚輩敢對他出劍。
在這等情況下,他依舊能沉得住氣,那只有一個可能。
對方,實力更強!
也就是說,徐少的背後,要麼斬道不止一個,要麼連太虛都有!
“這……”
聯想至此,袁海生一時間爲自己的失言而後怕。
前一刻還說了“大可將頭拿下來賣賣看”,下一秒,人家真敢動手。
關鍵是,如若真要戰,他還很有可能,打不過對方?
“半聖世家,底蘊真如此恐怖?”第一次接觸半聖世家,袁海生承認,自己這一次,真的大意了。
“談吧!”
徐小受重歸落座,將人逼出來,證明實力便好了。
更何況這人叫做“劍老”,相信有些人,袁海生感應不到,拿劍的,絕不可能感應不到。
“受到畏懼,被動值,+2。”
信息欄的彈框中,一次是“+2”,一道肯定來自劉陸。
另一道,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袁海生根本不可能懼怕自己,那隻可能是感應到了某人存在的這個劍老提供的了。
“三十億,本少應允了。”
徐小受頗有氣魄的一揮手。
“錢是小事,但本少想要的,你們應該都知曉。”
“交易一旦完成,有些不合規矩的小動作,本少不希望看到,更不希望被人在背後捅刀,一出現這種情況……”
徐小受沒有對袁海生說話,而是看向劍老,嘿嘿道:“小傢伙不曉得後果,你這個老人家,要多提點幾句。”
袁海生怔住了。
小傢伙……
他看了看劉陸。
劉陸已經懼得不成人樣了,在這場談判中,他根本就是個透明人。
那就是說,這徐少口中的“小傢伙”,指的是自己?
這一刻,心頭無名火起,袁海生真真切切被激怒了。
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明明年紀只能當自己的晚輩,卻一口一個小傢伙喚着自己。
他,在侮辱誰呢?
可還沒等氣話出口,劍老竟一把摁住了袁海生的肩膀,出聲道:“徐少放心,夜貓的信譽,有絕對保障。”
沙啞的聲音,似是有太長時間沒有說過話。
外人不知曉,可能還以爲劍老的聲線便是如此。
但袁海生這一刻都驚到了,他得到劍老的護衛以來,還只聽過對方說話兩次,而每一次,都是在遇到無法得罪之人時開口的。
那也就是說,這徐少的背後,大概率不是斬道,而真是太虛!
袁海生心頭一顫。
他再度刷新了對半聖世家的認知。
這一個小輩出來遊玩,還得跟個太虛?
這哪跟哪啊!
還講不講江湖規矩了?
推一個先天級別的明麪人去談話,暗地裡卻跟個太虛,這是要將人活活坑死的節奏啊!
袁海生心亂了。
天上第一樓他也不敢多呆了。
在應承幾句後,拿到定金,信誓旦旦的保證下交易的可行性後,立馬帶着劍老離開。
“太虛?”
安全走出天上第一樓,袁海生藉着月光,穩住自己的心跳,猶有餘悸的問道。
他分明能聽到劍老的心跳,竟是比自己的,還要更爲劇烈。
“恐怕不止是普通的太虛……”
劍老難能可貴的再度開口了,一說話他就停不下來,根本不似平日裡的惜字如金。
“天上第一樓裡,坐有一尊大佛!”
“老夫先前用靈念去窺探了,但對方便沒有追究這無禮之舉,坦然將老夫放過,可是……”
“可是什麼?”袁海生驚卻,能被劍老用“大佛”來稱呼,用“追究”來稱道,那人的實力,根本無法用言語來衡量了吧!
“他一直望着我!”
劍老神色有些驚悚,啞聲道:“老夫能感覺到,那是天敵一樣的大能存在,他根本無懼我的修爲,恐怕……僅需一劍,便能將我完全堙滅。”
袁海生瞳孔大顫,“一劍?”
劍老深深吸了一口氣。
“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