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走了,我的心裡也空蕩蕩的。青雲大師每天只會對着桃花,讓自己回到從前。那個時候,他在撫琴,她在花間漫舞。如今琴音寥寥,佳人杳杳。對月月傷神,望花花不語。
於是我便向他辭行,我要繼續尋找那虛無縹緲的人性。步出竹林,我的心情比腳步還有沉重。我又一次的徘徊起來,前路漫漫,我該去哪裡?
忽然有風聲夾雜着一股力量向我襲來,我本能的揮手劃出一道半圓形,半空中頓時現出一條黃色光束,就像是一條絲帶,發出道道炫目的光彩。
只聽得“哎呀”一聲驚呼,偷襲我的人終於現身。我一動不動的望着她,她在我心裡曾經很完美,我也曾經驚歎過人間也有這麼美麗的女子,但是現在我的心裡對她除了反感,再無其他。
“殷離若,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梅嶺的弟子,你必須和我回師門一趟。”梅雲冷冷的望着我。
“你不必提醒我,等到時機成熟,我會回梅嶺,向玉真子師傅說明一切的。師姐,你也出來太久了,你該回去了!我的事情我自有交代,你就不必操心了!”我淡淡的說道。
梅雲冷笑了一聲,“你我之間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在沒有你之前,沐大哥的心裡只有我。可是現在你卻讓他神魂顛倒,以至於忘記了作爲一個玄門之人除妖滅魔的責任!不管是爲了他,還是爲了我自己,你都必須死!”
梅雲說着,手上的青霜已經發出藍色的光來。
“你真的想我死嗎?”
“當然,”
我舞動着那光束的絲帶,“我會讓你失望的!”
沒多少回合,藍色的光影越來越弱,越來越淡,直到完全消失。我撿起落在地上的青霜,走到梅雲面前,“雖然我不是人類,雖然你總是想置我於死地,但是我無意與你無敵,在梅嶺的那幾個月,我很快樂。我希望你能回到從前那個梅嶺的大師姐。”
我將青霜丟到她面前,頭也沒回,默默的向前走去。
梅雲先是呆呆的看着我,接着忽然大聲說道:“殷離若,如果沒有你,我當然還是原來的我。可是你爲什麼要出現,爲什麼要跑到這人間來,是你讓我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的!我與你永遠勢不兩立!”
我站定,望着她,平靜的說道:“我從不留戀也絕不奢望得到這世上的一切,我只是路過人間而已。我有我的世界,而我的世界與你毫無關聯。你在乎的那個人,你深愛的那個人,在我眼裡不過是陌路。也許我的無意會讓有的人痛苦,可我不能因此不去做我該做的事情。”
“既然如此,你爲什麼不回去,回到屬於你的地方去?”梅雲惱怒的望着我。
“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能再重新選擇,我寧願在翡翠谷做一隻快樂的蝴蝶。可是我回不去了,我沒有得選擇!”我的聲音因爲激動而逐漸大了起來。
梅雲也激動起來,“你以爲我又能回得去嗎?我也回不到從前了!你奪走了我的愛,你讓我感到失望和痛苦。不管你是有心
也好,無意也罷,可是我一直愛着的那個男人卻對你暗生情愫,你讓我情何以堪!”
我搖搖頭,沒有再理她。莊主說得對,如果愛一個人愛的太深的話,只會讓自己傷的越深。對於我而言,這樣的愛會讓我灰飛煙滅的。
站在十字路口,我又彷徨起來。我應該走哪條路呢!不同的路就會遭遇到不同的命運,可是哪一條路纔是正確的呢?我決定讓天意來告訴我。
我閉上眼,接着又轉了幾個圈。弄得自己暈頭轉向的,這樣我的心裡就沒有方向感了!然後我就依着停下來的方向一直向前走。
忽然我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我繼續閉着眼,向前走去,直到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我猛的睜開眼,看到沐淵兮正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原來我撞到他身上去了!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做什麼?”
我一時語塞,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我沒做什麼呀!我只是選一條路而已。”
“你爲什麼要這麼逼自己呢!既然還沒有想好,爲什麼不等一等?難道你是想躲着誰嗎?秦南已經離開京城了!”沐淵兮像是洞悉了我的心思一樣。
我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你不要自以爲是,賣弄你的聰明好不好?我現在的法力這麼高,只會是別人躲着我,我還會怕誰呀!”
沐淵兮笑了笑,沒有說話。
我奇怪起來,“你爲什麼會在這裡,難道你不迴天門山嗎?”
“我是打算回去的,可是我看到一個人好好走在路中間,突然閉上眼,然後又跳起舞來,我怕是哪家的孩子突然犯病,所以就過來看看!”他一臉狡黠的笑容。
“哼!”明明就是跟蹤我,卻不承認。
他止住了笑,“還是先回京城吧!等想清楚了再走也不遲。”
我想了想也是,反正都是在人世間修行,在哪裡都一樣!更何況京城我還沒玩夠呢!
只是再次回到京城,心情明顯的改變了很多。我也沒必要在隱瞞自己的身份,突然之間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羣,熙熙攘攘的街道,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彷彿這一切真的和我毫無關係。我真的成爲了一個紅塵過客。
雖然尋找能淨化心魔的人性是我的修行必須,但是在此之前,我一點都不着急,我想慢慢的順其自然。但是現在我卻想盡快的找到這種人性,只有這樣我才能回去,我的心裡已經有了小小的倦怠。
原來以爲我是佔了大便宜的,不用修煉就可以擁有美麗的人形,可現在我漸漸的明白,任何一種修行都不容易。入世修行,說起來簡單,可是比獨自修行更加的危險。
面對如此妖嬈的花花世界,誰能管住自己的心不受侵擾?
沐淵兮不明白我的情緒變化,在他眼裡我似乎一直是這樣的難以理解!但是令人震驚的是,他居然很早就猜到了我不是人類!所以他對我的懷疑才一直如影隨形。
“那你當時爲什麼不除掉我呢?”我想起了那個時候
,我總是很小心的避開他。”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讓我捉摸不透的人。若把你當妖,你又沒有惡行。若說你是人,你的每一句話裡卻又流露出對人的不滿和對妖的同情和理解。“沐淵兮認真的說道。
“那你現在不都是知道了嗎?”
沐淵兮還是搖搖頭,“可我還是不能明白。”
我笑了笑,“你和我之間,本來就無需太明白。若是敵對,我沒有怨言。若不是,就請不要打擾我。”說完,我便走進了熙熙攘攘的人羣。丟下沐淵兮呆呆的站在那裡。
我每天像個無所事事的人一樣到處閒逛,新鮮的感覺已經越來越淡,心裡的失望卻是越來越多。
每天站在來來往往人羣之中,他們有的腳步匆匆,有的閒情舒適。有的愁眉苦臉,有的春風得意。可不論是哪一種,他們身上都沒有我想要的人性!
唉,難怪世間充滿了痛苦和不幸!這一切的根源本來就出自於他們本身啊!
我時常能感覺到沐淵兮一直在我附近,儘管我一眼看去看不到他,但是我的嗅覺是不會錯的。我很奇怪於他爲什麼還不迴天門山,就像他奇怪於我每天無所事事的東遊西逛?
憑着嗅覺,我很容易的找到了他。
“你找我?”當我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居然明知故問,一臉的無辜。
“是你爲什麼要跟着我?不要以爲你躲得遠遠的,我就不知道!告訴你,就是閉上眼,我也能找到你!”我沒好氣的說道。
他居然笑了,“閉上眼很容易撞到別人的,這樣可不好。我根本就沒打算躲着你,因爲我知道蝴蝶的嗅覺很靈敏,何況你又熟悉……”
他忽然停住,沒有再說下去。
我楞了下,但是馬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因爲我說過,我熟悉他的氣味。
“我留在京城是有原因的,可是你爲什麼不回去呢?”
“我留在京城當然更有原因。因爲我知道有個傻瓜在找根本就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沒有用的東西。”沐淵兮一本正經的說道。
“你什麼意思?”我反問道。
我們來到一處行人稀少的亭子裡。“秦南告訴我,你要找美好的人性來淨化心魔,是嗎?”沐淵兮忽然嚴肅起來。
我看了看他,點點頭。
“我真想知道那個神棍是誰?既然他有仙力,既然他想幫你,爲什麼他不教你煉氣之法,修行之道?他明明知道無牽掛才能修仙,可是他又爲什麼讓你到這世間?你一個涉世不深,定性不夠的精靈怎麼可能不迷戀人間的繁華?他明擺着就是在害你,讓你爲一個虛無的謊言而斷送一切!”沐淵兮顯得有些激動。
我楞了下,“我不許你這樣污衊那位仙長,他沒有騙我,他和我說的清清楚楚的,是我心甘情願的!只是我沒想到,我一路走來竟然沒有遇到一個有美好人性的人類,真是讓我太失望了!也許這就是我的宿命,所以我見到的都是有人形無人性的人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