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梅子飯糰與搖擺金毛(4000+二合一)
白色日光燈的廉價光線照亮房屋,室內鞋在地板上摩擦,發出宛如動物悲鳴的噪音。
客廳內,梓川孝空正平躺在沙發上,雙臂枕着頭,擺出一副閒情姿態。
“你今天沒出去捱打嗎?”
江源慎一說話,肺部時不時地掠過一股刺刺的,類似疼痛的感覺。
——那個傢伙打的還真是不留情。
“今天都在家裡休息。”梓川孝空翹着二郎腿,舌頭在嘴裡摸索,“回來的好晚,吃什麼?”
休息?江源慎皺了皺眉頭,這傢伙拿個電腦到底在做什麼工作?媒體?編輯?
走到冰箱前,之前在超市裡買的食材還有剩。
“中華冷麪。”
“怎麼吃這個?我們可是兩個男人啊,不吃肉怎麼行?”梓川孝空抗議道。
“冷麪要吃酸的還是普通的。”江源慎不管他。
“酸的吧,番茄上小番茄好了,大番茄吃起來沒那種感覺。”
聽着他的話,江源慎的腦海裡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靜海深月小口吃着番茄的模樣——
番茄在她的小嘴裡爆開,液體四濺的場景。
江源慎搖搖頭,收回心神說:“紅姜要不要?”
“要,美乃滋也要。”
“那東西我沒買。”
“沒有美乃滋的中華冷麪沒有靈魂,你這也不知道?”
“我準備放一勺沾麪醬調味,應該會比美乃滋更下飯。”
梓川孝空雙手摁住腦袋,痛苦地說:
“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放沾麪醬?這和往可樂裡摻冰淇淋有什麼區別?”
江源慎有些不耐煩地說:
“沾麪醬有什麼丟人的?而且你不也經常往坐式馬桶裡扔紙嗎?”
“我們的馬桶衝力足夠!而且我想表達的是中華冷麪不要放沾麪醬!”
梓川孝空的聲音如同乘坐在空中、搖擺不定的木板上,起起伏伏。
“決定權在我,不在你,我說上沾麪醬就上沾麪醬。”江源慎瞥了他一眼說,“你不喜歡可以出去找好看的女人給你煮。”
“.”梓川孝空垂下雙肩,沉默了會兒苦着臉說,“不好意思,我沒想讓你生氣,但我的那一份能別上沾麪醬嗎?”
江源慎瞅了他一眼,姑且敷衍道:“你可以自己來煮。”
“我相信你的口味。”梓川孝空咂了咂舌。
之後,江源慎就開始做中華冷麪。
白菜、肉片、雞蛋、黃瓜絲、梨條、蔥絲.
像是把許多顏色鮮豔的顏料擠在調色板上,若讓一竅不通的人來執掌,恐怕會變得躊躇不前,無處下手。
然而在江源慎的手裡,這些食材有着壓倒性的包容力,柴刀一絲不苟地敲着砧板。
沒過多久冷麪就製作完成。
後來,梓川孝空覺得太過平淡,還是跟着江源慎,往中華冷麪里加了沾麪醬。
“江源對不起,我最近因爲工作的原因,脾氣有些煩人。”
梓川孝空擡眉瞄了江源慎一眼,繼續低頭挑面嗦進嘴裡。
“沒事,我也沒放在心上。”
主要是這個傢伙就是一個有小孩子氣的大人,所以自己也很難生氣。
“謝謝,如果你放在心上,我反而更傷腦筋。”
他以木筷的前端夾起醃蘿蔔,耳邊傳來咬得卡滋作響的聲音。
江源慎擡眉瞄了梓川孝空一眼,繼續低頭挑面嗦進嘴裡。
——自己喜歡他的自知之明,只要一犯錯,就會影響雙方相處的態度。
正因爲如此,兩人絕不能犯錯。
和往日中背道而馳的情緒在江源慎的心中拔河,爲了擺脫兩股相反的情緒,他從肺部吐出所剩無幾的空氣。
“傻大人,不用和我道歉。”
“哈哈,那你辛苦了。”
梓川孝空哈哈大笑,大口咬下醃蘿蔔,翹着二郎腿掏出手機開始看新聞。
江源慎平靜地夾起切成細絲的高麗菜,放進嘴裡發出清脆的聲響。
但他總有點食之無味,難道他真的需要去買美乃滋?
“孝空。”
“嗯?”
“我有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
“你喜歡像靜海同學那樣的少女?”
一扇面朝馬路的窗戶下,是知鳥島夜幕將至的街景,透過窗簾,能窺見從冷色燈蓋中滲透出的燈光。
知鳥島的夜漸深,宛如倒扣的海洋般深邃,環島道路上的街燈,如同節點般閃爍。
梓川孝空忽然吃的更加津津有味,笑着說:“沒有人會不喜歡,畢竟她那麼漂亮。”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喜歡到想擁有她,和她交往,和她上牀,然後結婚生子。”
耳中傳來江源慎冷靜的話語,梓川孝空愣了一下,難以置信地望着他,壓低聲線說:
“江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我在說什麼,如果我不說明白,你會找個縫隙鑽進去不是?”江源慎以不置可否的語氣說。
簡直像是在對小朋友闡述真理的大人,梓川孝空找不到話反駁,又吞了口面。
“我一定要回答你嗎?”梓川孝空模棱兩可地微笑着。
“不用,但你現在騙我也沒關係。”江源慎一骨碌地站起來,收拾好碗筷說,“我只是不希望有一天你突然死了。”
“不會的啦,我每次出門可是認認真真地洗過印堂的。”梓川孝空笑着說。
“行。”江源慎隨口說。
彼此之間一定注意到了,一種說不清楚的滯澀流淌在兩人間,儘管會隨口說幾句,卻又像吹起的蒲公英絨毛般不疼不癢。
“嗯,託你的福,我會考慮往中華冷麪里加沾麪醬。”
“不用了,我下次去買美乃滋。”
“那順便拜託你多選點肉吧?”
◇
風兒從窗外徐徐吹進,白色的窗簾隨之搖擺身姿。
江源慎從牀上坐起,走到窗邊,伸出手將胡鬧的窗簾繫緊。
窗外,是如同被瀲灩波光揉碎了的大海,涌起的朵朵純白浪花聲響,彷如大海與島嶼間的呢喃愛意。
江源慎深吸一口氣,他好喜歡海風,冰冰涼涼很舒服。
恰時,一道如精靈般的纖影在房外張望,如果在她身邊,一定能聽見熟悉的平底皮鞋發出的輕盈腳步聲。
江源慎以爲自己看錯了,還揉揉眼睛,但視線並未騙人。
他探出身子。
“朝空——”
朝空搖杏一愣,立馬擡起頭看向二樓的江源慎。
她恬靜的笑顏展現在眼前,似乎不敢大聲喊,用小巧的嫩嘴擺出嘴型——
「早上好!」
江源慎見她沒想喊出聲,估計是害怕吵到屋子裡的其他人,於是自己也對着嘴型——
「你怎麼來了?」
「什麼?」
「你怎麼來了?」
「一起上學」
「那你等我,我馬上下去」
「你說什麼?」
兩人一板一眼地雕刻着對話,甚至她有時候還看不懂自己的嘴型。
江源慎有些無法忍耐,急躁起來,發現她正困惱地擺弄着及肩短髮。
「等我」
嘴型落下,不管她有沒有看懂,江源慎隨即轉身開始洗漱、穿衣。
連飯都沒來得及,就走出門去。
早晨,陽光令人微微冒汗,草木尚且翠綠,有噪鵑啼鳴。
少女正低頭看着石板縫間長出的雜草,聽見門口的動靜時,立刻擡起頭。
“好快!”
朝空搖杏一臉驚愕地看着立馬走出來的江源慎。
江源慎擡起手撫摸着翹起的頭髮說:“你來的話倒是先和我說聲。”
“事先通知一點意思都沒有。”朝空搖杏看着他翹起的頭髮,笑着說,“不用那麼擔心啦,你亂點更好看。”
“真的假的,我還是很注重外表的。”江源慎說,“你怎麼起這麼早?”
“我平常五點半就起啦,有時候在家算車來的時間就閒的慌。”
“你這麼早起啊!”
“當然咯,這裡又不是東京,如果晚起會錯過更多時間。”朝空搖杏笑着聳聳肩,從袖口露出的手臂十分纖細。
江源慎苦笑道:“你好厲害。”
“你這麼快出來,早飯有好好吃了嗎?”朝空搖杏裙襬下的雙腿伸的筆直,手裡提着的書包裝的鼓鼓的。
“帶了罐草莓牛奶路上喝。”江源慎從書包裡掏出一罐牛奶。
朝空搖杏蹲下身,拉開書包的拉鍊取出一個淡藍色的盒子。
“我這裡有梅子飯糰。”
江源慎被海苔裹束的飯糰,困惑地說:“你弄這個?”
朝空搖杏有些沒自信心地說:“幹嘛啦,你以爲我會煮什麼高級的法式料理嗎?”
“一瞬間我真的那麼想。”
“庶民就應該吃庶民該吃的。”她的脣瓣微微勾勒出弧度,輕輕呵笑。
“真沒上進心。”江源慎看了下週圍,街邊不茂盛的遮蔭樹,“我去拿椅子,我們坐那裡吃吧。”
“好。”
江源慎從家裡拿來小椅子,明明家就在旁邊,結果還要搬椅子出來吃,外人看了都會笑。
兩人坐在樹蔭下,輕風與蔥綠的樹葉撞個滿懷,奏響「嘩嘩譁」的澄澈音符。
正當江源慎拿起梅子飯糰準備吃下半口時,看見朝空搖杏從包裡取出小盒酸奶,蔥指撕開奶蓋。
“你沒吃早飯?”江源慎問。
朝空搖杏一手拿着酸奶,一手捏着梅子飯糰歪着頭:“我這不是在吃嗎?”
她的聲音溫潤可人,笑容令人憐惜。
江源慎愣了會兒,回以微笑,吃起梅子飯糰。
“嗯?這是什麼米?”他微微挑眉。
“越光米。”
“怪不得!很貴吧?”
“沒事啦,沒多少的。”朝空搖杏抿了抿嘴脣,然後溫柔地垂下眼簾,“給你吃就沒關係的。”
江源慎一口將飯糰吃下去,結團立刻在嘴裡散開,舌頭感觸到的顆顆米粒,味道飽滿且濃厚。
再拿一個。
見他吃的起勁,朝空搖杏的臉上露出午後貓睡覺的安逸表情。
“怎麼樣?我有抓住你的胃嗎?”
“怎麼辦,我感覺我的胃被你緊緊抱住了。”江源慎不掩飾喜愛。
“.”
朝空搖杏臉頓時一熱。
爲了掩飾泛紅的雙頰,她放下手裡的食物,雙手的掌心捧住臉頰,能感覺到血管隔着薄薄的皮膚跳動。
“我沒客套喔,感覺在東京的某個五星級大酒店才能吃到。”江源慎說。
“你去吃過五星級大酒店?”她富有光澤的嘴脣,吐出混雜着熱氣的話。
江源慎搖搖頭。
“那你還說.”
“可我真的喜歡,這東西不比那些戴高高白帽子的人做的差。”
朝空搖杏的聲音如同向日葵般天真燦爛:“你這麼喜歡嗎?”
“當然,是我至今爲止吃過最好吃的。”
“幸好我有努力做出來。”
她開懷且滿足地露出笑容,渾身舒服的像受海浪衝撫的海草。
這時,路上突然傳來了小狗的汪汪聲。
兩人幾乎同一時間往聲音來源處望去,只見一隻金毛犬在街上小跑。
它身上的毛長長的,身體圓潤,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
“等等,我看錯了嗎?那個是金毛犬!”
朝空搖杏的雙眸閃閃發亮,像是遇見了稀世珍寶。
“是金毛犬。”江源慎重複確認道。
金毛犬似乎跑了很久,終於看見了人,當下激動地搖着尾巴,朝着兩人吠叫跑來。
朝空搖杏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前走幾步蹲下。
“糟糕,它好可愛!”
金毛犬就像秋天的楓葉,愛圍着人轉圈。
“它尾巴搖的好快!而且爲什麼這麼硬,打的我好疼!!”朝空搖杏一邊笑一邊抱怨。
江源慎將手上的梅子飯糰捏下三分之一,蹲下身朝着它伸出手。
那隻金毛犬很高興地搖着尾巴撲了過來,結果一口就吞下飯糰,第二秒就突然開始富有節奏性地撒起尿。
還是對着鞋子準確發射。
江源慎的臉色變得慘白,當看見液體沿着鞋子滴落到地面時,一旁的少女整個人都驚呆了。
只有金毛犬還在搖着尾巴,故作無視發生。
“這搞的是哪一齣啊?”
江源慎喃喃開口,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被一個畜生進行了領地標記。
“趕、趕緊去換個鞋子啊!”朝空搖杏突然笑出聲來,捂住小腹笑的花枝亂顫,“不對!你要趕緊去洗個澡!”
江源慎看着她臉上明媚的笑容,感人至深,如出水芙蓉,沐雨桃花。
“真受不了。”他苦笑着,還是伸出手去摸金毛的頭。
“它好可愛,我從沒聽過島上有人養金毛犬。”
朝空搖杏一隻手捂住下垂的裙襬,一隻手貪婪地撫摸金毛那柔順的毛髮。
江源慎像個殭屍,拖着個廢腿往家裡走。
“總不能從天上掉下來。”
“我一定要想辦法和養這條狗的主人做朋友。”
在微風中,朝空搖杏帶着心滿意足的笑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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