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到範府抓刺客
六十四號縫屍人陽九並不認識,那張面孔非常陌生。
剛點上香,還沒開縫,遽然有隻赤蟻從屋頂冒出,咻一聲撲向陽九。
陽九一掌拍出,在強勁的掌力下,赤蟻頓時灰飛煙滅。
陽九也是一個旱地拔蔥,一頭撞破屋頂。
外面寒風陰冷,四下都無人影。
那隻赤蟻不可能藏身在縫屍鋪的屋頂,畢竟赤蟻離開特定的環境,無法久活。
赤蟻剛出現,他就追出來,卻不見人影。
相信歹人藉助黑暗的遮掩,就藏在附近。
此人極度狡猾,在陽九撞出縫屍鋪的瞬間,便藏身不動。
“師父,怎麼回事?”郭七娘在下面問道。
陽九道:“獵殺咱縫屍人的歹人,應該就在附近。”
“師父專心抓賊,我去縫屍。”郭七娘看到陽九已經點燃了縫屍香。
陽九點點頭,叮囑郭七娘小心赤蟻,順便往側面挪了挪,如此便看不到縫屍鋪內部的情形。
東廠差役很快便將縫屍街封鎖,並呈地毯式開始搜索。
兇徒若藏在暗處,看到這處境,早晚都會沉不住氣。
只要他動一下,陽九定會讓他萬劫不復。
更多的差役從東廠趕過來,加入搜索隊伍。
陽九站在縫屍鋪的屋頂,側耳靜聽。
在距他不到四丈遠的地方,猛地傳來低沉的呼吸聲。
此人藏起來時,立即閉氣,能夠堅持這麼久,已很了不起。
不過他的龜息功,顯然還沒練到家。
陽九撲過去時,立馬看到有一道人影,迅疾沉入巷子裡,跑得賊快。
“站住。”在那邊搜尋的東廠差役,也是立即發現了人影,紛紛拔刀追擊。
但那人一個縱身,又跳上屋頂,如離弦之箭般,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長安城很大,想要追擊一個輕功高強的高手,難度很大,追丟一點都不奇怪。
那人跑得極快,直到確認到了安全的地方後,方纔停下。
他扯掉臉上的面巾,靠在牆壁上,大口大口喘氣。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誰知道會碰到陽九這種硬茬,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黴。
而且他已經將二十隻赤蟻投入進了二十個縫屍人的體內,接下來等待收穫便是。
誰能想到,陽九竟會割破那些縫屍人的屍體,發現赤蟻后,盡數消滅,讓他先前的所有努力,功虧一簣。
沒辦法,只能再將之前做過的事,再做一次。
然而纔剛投入一隻赤蟻,就引來了陽九。
他知道想要做成此事,陽九必須得死。
只是陽九武功過於高強,赤蟻都奈何不了陽九,以他的武功,更是不行。
但若他能順利讓赤蟻化蝶,就能練成神功,到那時,殺一個小小的陽九,還不是易如反掌?
但這一切,現在都是幻想而已。
“你挺能跑啊。”陽九突然出現在巷口。
巷口有昏黃的燈光,將陽九映得格外猙獰。
“你真是陰魂不散。”那人仍在喘氣。
剛纔這一通狂奔,着實累人。
誰知陽九竟然也追了上來,站在那裡說話,居然一點都不氣喘。
陽九笑道:“閣下可以繼續跑,正好帶我好好看看長安的夜色。”
“我跟你無怨無仇,你爲何非要針對我?”那人來個惡人先告狀。
陽九真是想要大笑,用赤蟻殺了那麼多縫屍人,居然還在這裡裝無辜?
陽九一伸手,亮出飲雪刀,輕笑道:“沒事,等你到了陰曹地府,去問閻王爺吧。”
但陽九沒告訴他,可能他的靈魂沒機會去找閻王爺理論了。
殺了那麼多人,縱然能見到閻王爺,怕是也會被打入地獄。
“陽九,我知道你,你很厲害,但還不夠厲害,在這世上,還有許多高手,都能將你打得屁滾尿流。”那人緩步靠近陽九,露出的是一張無比清秀的臉。
這是非常標準的小白臉。
陽九哂笑道:“是嗎?”
說實話,目前的江湖中,除了魏忠賢,陽九誰都不怵。
哪怕是魏忠賢,真要決個生死出來,也不見得就贏不了。
“只要你肯幫我,讓赤蟻化蝶,我保證能讓你變成天下第一。”那人相信這天底下,沒有習武之人能抵得住天下第一的誘惑。
赤蟻化蝶?
螞蟻還能化成蝴蝶?
陽九心下好奇,笑問道:“你會這麼好心?”
“你現在是我最大的絆腳石,而我又打不過你,除了合作,也沒有更好的法子。”那人也很無奈。
他只想讓自己變得強大,可從沒想過,要再幫另一人也變得同樣強大。
他只想做天下第一,而不是並列天下第一。
迫不得已之下,做個並列貌似也不錯。
陽九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問道:“爲何要選擇縫屍人?”
“赤蟻喜陰,縫屍人陰氣最重,乃是赤蟻最喜歡的。”那人解釋道。
這倒是跟陽九的猜測背道而馳。
看那赤蟻火氣旺,應該是喜陽的傢伙。
而且縫屍人看似經常跟屍體打交道,實則若是陽氣不旺,恐怕早被屍氣入體。
陽九頓時覺得眼前這傢伙其實一點都不瞭解赤蟻,只是在胡作非爲罷了。
螞蟻不會化蝶,但在這個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陽九,如何啊?”那人看陽九遲遲不語,以爲他已將陽九說服,下意識又向前走了一步。
陽九哂笑道:“你想做天下第一,還是等來世吧。”
“你、你殺了我,你也做不了天下第一。”那人駭然後退,察覺到了陽九身上無比恐怖的殺氣。
陽九可從沒想過做什麼天下第一,如今的日子就挺好的。
唰。
飲雪刀向前刺出。
刀芒如銀,照亮昏暗的小巷,也照出那人因驚懼而扭曲的嘴臉。
鏘。
哪怕心底再恐懼,生死關頭,也得放手一搏。
那人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想要擋住飲雪刀。
刀劍接觸的瞬間,那人就被強勁的暗力震飛,落地前已是昏死過去。
此人輕功不錯,但內裡實在太差。
陽九將其扛回縫屍街,交給了東廠差役。
此人殺了太多縫屍人,免不了被砍頭,而且是迅速執行,不會等到秋後。
陽九從其身上搜出了兩個琉璃瓶,一個裡面裝着十幾只赤蟻,另一個裡面則裝着大量蟲卵。
陽九提前預定了這傢伙的屍體。
回來的時候,先前點燃的縫屍香已經燃盡,好在屍體也早被郭七娘縫好。
“師父將歹人抓獲,以後大家就安心了。”郭七娘一臉崇拜。
陽九笑着點點頭,縫屍人本就命薄,又容易被有心之人盯上,任何時候都不會安全。
此次的赤蟻事件,對東廠縫屍人的打擊很大。
死掉的這些縫屍人,縫屍許久,技術熟練。
現在再招新人進來,又得重頭練習。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舊人死去,新人入職,生生不息。
……
次日一大早,冷血就守在陽宅外面。
陽九明明知道刺殺李星河的刺客在哪,卻遲遲不動手,搞得他心急如焚。
就因此案,他都能看到諸葛正雄好似蒼老了許多。
當時經過深思熟慮,他選擇留在六扇門,沒有去兵部,最近一直都在勤勤懇懇查案,已經很少鑽研機關術。
當他專心查案,才知道這些年他已經荒廢了主業。
此前有絕情在,動腦子的事交給絕情就好,他只需要在關鍵時刻出出力就好。
如今需要他自己動腦子,才發現他的腦子已經不好用了。
“冷血,那刺客沒有要離開長安的意思,不用着急。”陽九走出家門時,看到冷血紅腫的雙眸,笑着說道。
冷血心想讓我如何不急,嘴上卻道:“今天可否去抓人?”
陽九笑道:“現在就去。”
冷血一揮手,從一條小巷裡走出大量六扇門的差役。
抓捕刺殺秦王的刺客,聲勢必須浩大。
陽九倒是沒有反對,反正刺客還在長安城內,就算現在想要逃走出城,他們也能一直緊追不放。
況且那刺客非常自信,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已經暴露,肯定是平常在做什麼,現在就做什麼。
“九爺,你確定是這邊?”冷血跟着陽九,看到前方的坊名,微微皺眉。
這邊住的都是達官顯貴,朝中重臣。
刺客會躲在這裡,難不成刺殺秦王的幕後黑手,會是在朝官員?
陽九道:“不信我?”
“信。”冷血嘿嘿一笑。
不管那刺客躲在誰的府上,今天都要將其擒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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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裡了。”陽九猛地停下腳步,擡頭看着面前的一座宅子。
範府。
冷血深吸口氣,緩緩呼出,道:“這是兵部範大人的府邸。”
陽九道:“刺客藏匿在範府,並不能說明範大人就是幕後主使。”
“這倒也是。”冷血剛纔還氣勢洶洶,可來到範青的府邸外,心頭彷徨,頓時沒了氣勢。
要知道兵部尚書,可謂權勢滔天。
他帶這麼多人來兵部尚書的府邸抓刺客,要是抓到還好說,要是沒抓到,回去免不了又要被諸葛正雄一頓臭罵,說不定還會被罰俸祿。
捱罵倒無所謂,反正追隨諸葛正雄這麼多年,罵可沒少挨。
冷血最怕的就是被罰俸祿。
本來俸祿就不多,都不足以讓他肆意鑽研機關術,要是被罰掉數月,那日子就過得更苦了。
陽九低聲道:“讓他們先找地方藏起來,你我二人去拜訪範大人。”
“也好。”冷血頗爲感激,陽九這麼做,也算是給了他臺階下。
他們就當是來拜訪範青,而不是來抓刺客,這樣不會折了範青的面子,出現任何狀況都能遊刃有餘。
範府的管家認識陽九,看到陽九來訪,也不通稟,直接帶二人來到正堂,然後纔去請範青。
範青每天下朝回家後,都會到書房讀書,吃過午飯後,纔會去兵部。
下人剛將茶端上來,範青就大笑着走了進來。
“陽大人,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範青看到冷血也在時,只是笑着頷首致意。
冷血倒是不覺得有什麼,畢竟人貴有自知之明,他在朝中毫無地位,但陽九就不一樣。
陽九起身行禮,笑道:“範大人,不請自來,實在是有急事。”
冷血暗暗點頭,陽九直入正題,並不浪費時間。
“陽大人請說。”範青笑着坐下。
陽九拿出李芙蓉所給的畫像,問道:“範大人可見過此人?”
“這是我府上的刀客。”範青頗感詫異。
陽九低聲道:“正是此人行刺了秦王殿下。”
“什麼?”範青大驚,霍然起身,滿臉驚詫。
陽九笑道:“就知道範大人不知情,不知此人現在可在府上?”
“應該在別院。”範青重新坐下,眉頭緊鎖。
行刺李星河的刺客,乃是他府上的刀客,這下他的麻煩可就大了。
藏匿刺客,就算毫不知情,也很難說得清,更難堵住悠悠衆口。
陽九道:“範大人,不知此人是何來歷?”
“約莫在兩年前,我去南市遊玩,遇到有人在賣藝,那刀法,看得我是大爲敬佩,當即邀請那人來我府上做個刀客,想不到那人竟然爽快地答應了……”範青回憶起往事,更是一臉無奈。
範青好刀,雙頭刀法更是獨步武林,對刀客自然更有好感。
那人自稱姚宰,宰殺的宰,談吐不凡,深交後,更是被範青視爲知己。
講完故事,範青還是不敢相信,姚宰竟會去刺殺秦王李星河。
陽九能夠理解範青的心情,只是道:“範大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陽大人所言甚是,只是我還是想不通,姚宰爲何要刺殺秦王?”範青的心情糟糕至極。
陽九壓低聲音,道:“此人極有可能是風雲道的妖人。”
“若是這樣,那就不奇怪了。”範青輕嘆。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範青知道以後再找刀客入府,必須得更加謹慎,要好好調查清楚底細。
陽九笑道:“那就有勞範大人了。”
“我這就去將他擒來。”範青說道。
陽九道:“大人只需將他叫來這裡即可。”
“也好。”範青點點頭。
本來他是打算到別院去,讓其餘刀客聯手,也好儘快擒下姚宰。
但那樣的話,動靜無疑會鬧得很大。
範青知道陽九武功高強,擒下姚宰,當更爲容易。
範青喊來管家,讓去將姚宰請過來。
“範大人,此人武功當真很高?”冷血忍不住問道。
範青道:“平時比刀,他總會輸給我,但我知道,他是故意相讓。”
在滿朝文武中,範青的武功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非要找個比範青更厲害的出來,可能只有薛血。
姚宰的武功還在範青之上,捉起來的確很麻煩。
“喝茶,喝茶。”範青端起茶碗。
陽九也端起茶碗,慢慢品嚐。
冷血卻沒有喝茶的興致,哪怕範府的茶非常香醇。
此刻他所想的全是該如何擒拿姚宰。
冷血對自己的武功,毫無信心,心知到最後還是得靠陽九。
論才知,論武功,他居然都比不過陽九,難怪絕情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陽九。
片刻後,姚宰來到正堂,腰佩長刀,抱拳行禮。
姚宰正是畫像上的人。
直到此刻,冷血才低頭品茶。
“姚兄,這位是東廠的陽大人,有事找你。”範青笑道。
姚宰又朝陽九行禮,問道:“不知陽大人找我何事?”
像姚宰一樣潛伏長安的風雲道弟子,必然有很多。
想來他們都像姚宰這般自信,畢竟風雲道三個字,可不會寫在他們臉上。
他們有自己的身份,有自己的生活,縱然官府調查,也是清清白白。
陽九放下茶碗,笑問道:“姚宰,風雲道爲何要刺殺秦王?”
李星河向來都是風雲道重點保護和拉攏的對象,這風雲道突然派出姚宰這樣的高手刺殺李星河,着實詭異。
姚宰行刺當晚,用的可是柳葉刀,但他平時用的是大刀,行事果然很謹慎啊。
“我聽不懂陽大人在說什麼。”姚宰很是淡然。
陽九笑道:“我知道你不會承認,不過我在風雲道中有線人,知道你就是風雲道弟子,也是刺殺秦王的刺客。”
“大人可有證據?”姚宰還是很鎮定。
陽九道:“沒有,但只要搜索你的房間,我想應該會有收穫。”
“大人請便。”姚宰道。
範青道:“陽大人,這沒有證據……”
“範大人,我們正是來找證據的。”冷血道。
範青只是插句嘴,在心裡始終不認爲姚宰就是刺殺李星河的刺客。
而陽九想要找的證據,其實就是兇器。
姚宰平時用大刀,但在出任務時,用的是女人最愛的柳葉刀,的確很能混淆視聽。
一行來到姚宰的房間,柳葉刀倒是不難找,就在房間一側的刀架上。
除了柳葉刀,還有各種各樣的刀具,甚至連菜刀都有。
陽九看得都很懵逼,笑道:“姚兄真是用刀的行家。”
“這正是姚兄的本事,只要是刀,他用起來都很順手。”這也是範青最爲佩服姚宰的一點。
範青除了雙頭刀,用別的刀具,看着都很彆扭。
但姚宰不同,只要是刀,到了他手中,都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九爺,這……”冷血看着那刀架上的刀,也是頭皮發麻。
陽九這次就是來抓人的,至於找到證據,那是六扇門的事。
李芙蓉給的畫像,應該不會有假。
這姚宰鎮定自若,本就足以說明許多問題。
陽九笑道:“姚兄若是問心無愧,可隨冷血大人到六扇門,將一切都說清楚,日後才能過清淨日子。”
冷血心想陽九想得也太美了,這姚宰又不傻,如何肯去六扇門?
到了六扇門,大刑伺候,不招也得招。
“清者自清,我願去六扇門。”姚宰道。
聽到這話,陽九心頭都在犯嘀咕。
莫非李芙蓉弄錯了?
這姚宰直到此刻,仍表現得非常正直,非常無辜。
如果姚宰真的敢去六扇門接受審問,要麼這傢伙真不是刺客,要麼這傢伙真有通天本事絕非常人。
陽九笑道:“請。”
“範兄,告辭。”姚宰轉而向範青道別。
範青道:“待姚兄洗清嫌疑,我們再把酒言歡。”
姚宰點點頭,大步朝府外走去。
陽九和冷血趕緊跟上。
守在範府外的差役,帶着鐐銬,姚宰都沒有反抗,任由枷鎖落到他的身上。
“兩位大人,你們無憑無據,此次帶我去六扇門,也只是問話而已,這麼做好像不合適吧?”姚宰雖沒反抗,嘴上可一點都沒閒着。
陽九道:“姚宰,你也別裝了,我知道秦王就是你刺殺的。”
姚宰笑而不語。
“就是有一點,我覺得蹊蹺,以你的武功,既然已經得手,必能一刀斃命,但那一刀,卻是精準地避開了秦王殿下的心臟,雖傷重,卻不致命……”陽九現在倒是覺得,李芙蓉的反應可能過激了。
風雲道從一開始,多半就沒想過要殺死李星河。
真若如此,那他們搞那場刺殺的真實目的,應當是要掩飾什麼。
可到底要掩飾什麼,陽九一時半刻也想不到。
“又非我做的,我如何知曉?”姚宰就是死,也不會承認他就是那個刺客。
冷血的心情倒是極好。
這案子無論如何都要找個替死鬼,感覺這姚宰問題很大,等到了六扇門大牢,各種刑具一上,就不怕姚宰不招。
總而言之,這案子總算是快能結案了。
六扇門積壓的案子雖多,但目前最重要最緊迫的案子,正是秦王遇刺案。
只要這案子解決了,六扇門上上下下都會輕鬆很多。
有些陳年舊案,甚至都是前朝時留下來的,也就是積壓在那裡,沒有破獲的可能,就算破獲,也已失去意義。
“九爺,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姚宰突然對陽九換了個稱呼,聲音也愈發冷冽。
陽九笑道:“剛纔我也說了,我在風雲道中安插有眼線。”
“九爺不過是東廠的縫屍人,還有眼線?”姚宰哂笑。
陽九道:“我雖是縫屍人,但我目前最大的心願,就是徹底剷除風雲道。”
“九爺的心願,可能永遠實現不了。”姚宰冷聲揶揄。
這姚宰,轉瞬就如同換了個人似的。
冷血察言觀色,愈發堅定,他們沒有抓錯人,刺殺李星河的刺客,是這姚宰無疑。
陽九笑問道:“姚兄這是想逃?”
在範青面前,姚宰一直都表現得很淡定。
現在出了範府,姚宰開始逐漸恢復本性。
這前後的反差如此大,倒讓陽九覺得有點高估姚宰了。
“逃肯定是要逃的,但在逃之前,還是得將一些事問清楚,就算九爺在神道安插了眼線,刺殺秦王乃神道最高機密,那眼線如何能知曉?”姚宰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就算眼線知道神道打算刺殺秦王,也絕不可能知道他的相貌。
除非……
姚宰在心頭過了一遍篩子,已然有了大概的猜測。
等他脫困後,有的是時間去驗證這個猜測。
陽九笑道:“這麼說,姚兄承認是你刺殺了秦王殿下?”
“自然是我。”姚宰不再否認。
冷血冷聲問道:“剛纔怎不承認?”
“範青視我爲知己,在他面前,我不想讓他失望。”姚宰同樣視範青爲知己。
千金易得,知己難尋。
姚宰此生過得最快樂的時光,正是進入範府做刀客的這兩年。
“你覺得你能逃得掉?”冷血看着姚宰身上的枷鎖。
姚宰沒有回答,若他想走,就這枷鎖如何能困得住他?
陽九輕笑道:“我覺得你走不了了。”
姚宰暗暗凝力,打算迅疾掙斷枷鎖。
然而剛一提內力,小腹就隱隱作痛。
凝力越久,凝力越多,那疼痛感就愈發強烈。
“你們用毒?”姚宰怒極。
冷血聽得迷迷糊糊,但看姚宰如此憤怒,想來是陽九動了手腳。
陽九笑道:“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久聞陽九爺卑鄙無恥,今日得見,真是名不虛傳。”姚宰內心頗爲絕望。
陽九抱拳道:“多謝誇讚。”
姚宰不敢再動用內力。
現在想逃走,肯定是沒戲了,只能等到了六扇門大牢,再想辦法。
實在逃不掉,那他只剩下一條路可走,就是死。
作爲風雲道最出色的殺手,身份暴露並不可怕,畢竟只要再換一張臉,就能換一個全新的身份。
真正可怕的還是被禁錮,被嚴刑拷打。
像姚宰這種級別的殺手,地位遠在那些荊姓殺手之上,也知曉更多風雲道的秘密。
他們不容易被發現,更別說是被生擒,不過一旦被生擒,逃脫無望,必須迅疾赴死。
只不過姚宰還不想死,只因他心頭還有未了的心願,無論如何都得活下去。
“九爺,你真的用毒了?”將姚宰押進六扇門大牢後,冷血方纔開口詢問。
陽九道:“對付這種人,各種下三濫的手段都得上。”
“可你是什麼時候下的毒?”冷血實在是不明白。
誰能想到陽九竟然也是個用毒的高手啊?
陽九笑道:“天機不可泄露。”
冷血滿臉鄙夷,轉而又換上感激,道:“這次多虧了九爺,我們才能抓到刺客,不然……”
“此人關不住。”陽九笑着提醒。
冷血笑道:“九爺安心,既然進了我六扇門的大牢,那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他,保證讓他插翅難逃。”
陽九點點頭,笑着離開。
人他幫着抓到了,接下來該如何處置,那就是六扇門的事。
送走陽九,冷血當即返回大牢。
陽九給姚宰用的毒,並不致命,只會讓姚宰暫時無法運功。
再過幾個時辰,姚宰就能復原。
故而冷血必須抓緊時間,保證要讓姚宰無法逃離。
“挑斷他的手筋腳筋。”冷血冷聲吩咐。
姚宰聽到這話,駭然道:“冷血,你他娘……”
“我也是沒辦法,誰讓你說你有辦法逃走呢,我就不信失去雙手雙腳,你還能從這大牢逃出去?”冷血笑得頗爲陰邪。
獄卒經常幹這種事,找來工具照做。
姚宰再厲害,終究是肉體凡胎,無力承受那種疼痛,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關押在牢裡的其餘人犯人,每次聽到這種哀嚎,都會失禁。
世人都說錦衣衛的詔獄和東廠大牢最爲恐怖,實則這六扇門大牢也是不遑多讓。
挑斷姚宰的手筋腳筋後,冷血仍然不放心,又命人穿透姚宰的肩膀,將其鎖在石牆上。
那些獄卒都覺得奇怪,他們可從沒看到冷血這麼做過,只能說明這次抓進來的兇犯,極度危險,平時沒事少接觸。
冷血隨後去找諸葛正雄,稟明刺客已被擒獲,就關在大牢。
“你抓的?”諸葛正雄頗感意外。
但詢問的語氣,分明就是不信。
冷血尷尬地道:“是陽大人帶我去抓的。”
“那就對了。”諸葛正雄道。
膽敢行刺秦王,必然是斬立決。
正所謂夜長夢多,諸葛正雄隨即進宮,稟明武三月後,也可儘快處斬姚宰。
……
“真的抓到了?”絕情有點不敢相信。
陽九點頭笑道:“刺客名叫姚宰,就藏身在範青的府邸。”
“難怪六扇門找不到。”絕情道。
休假數月,她現在迫切想回到六扇門去。
儘管在家裡陪伴陽芸,看着陽芸一天天長大,也很幸福,可心裡終究空落落的。
陽九懷抱陽芸,在地上走來走去,沒多久就看到陽芸睡着了。
睡着的陽芸,更是眉眼嬌美,可愛得緊。
“看相公這樣子,想來是又要離開長安了?”絕情笑問。
陽九道:“只有剷除風雲道,我們才能……”
“相公,不是還有一個什麼組織嗎?”絕情輕笑。
陽九揉揉額頭。
人在江湖,哪來的平靜?
白衣書生帶着仿製的刑天刀去交差,事情敗露後,那個神秘的組織肯定會有新的行動。
風雲道還沒剿滅,又冒出來一個極有可能是穿越者創建的組織,陽九隻覺頭大。
“相公安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操心家裡。”絕情笑道。
陽九是想離開長安,去探查風雲道的總壇,但也沒這麼急。
這剛回長安沒幾天,還沒好好跟妻兒相聚,着實不捨得離開。
兩人在屋子裡聊天,只聽外面傳來小玄子的聲音。
小玄子到來,乃是來給陽九送賞賜的。
從吐蕃帶回九屍宮羽,魏忠賢自然非常開心,特意賞賜陽九兩具古屍。
陽九出門看到只有兩具古屍,笑道:“先前不是四具嗎?”
“督主說了,別看只有兩具,但這兩具,九哥定會滿意。”小玄子也得到了不少賞賜,心情極好。
跟着九哥混,準沒錯。
看那兩具屍體的穿着打扮,當爲前朝的江湖中人。
陽九也不敢說不滿意,抱拳笑道:“小玄子,替我謝過督主。”
“那九哥忙,我就不打擾了。”小玄子趕着回去覆命。
絕情站在門口,懷抱陽芸,笑道:“看來相公今晚打算臨幸他們了。”
“可不能冷落了屍美人。”甘思思也走出她的房間,懷裡抱着陽武,開起玩笑。
陽九笑道:“聽你們的。”
入夜後,陽九沒去縫屍鋪。
現在東廠配發屍體的官吏,時刻都在盯着九號縫屍鋪。
只要陽九晚上出現在縫屍鋪裡,那他們必然會給陽九配發屍體。
但若陽九不來,自然就不用配發。
陽九在九號縫屍鋪縫屍,當爲隨心所欲,自由自在。
停屍房裡全是屍體,自然不會影響到陽九縫屍。
魏忠賢這次送來的兩具古屍,都是男屍,身上遍體鱗傷。
但這兩具屍體,已經被縫屍人縫好。
能夠縫合這古屍的縫屍人,必然實力不俗。
陽九隨便挑開一道傷口,然後重新縫上。
第一具屍體看年齡不過三十出頭,相貌清秀,眉宇間卻有讓人望而生畏的霸氣。
他的致命傷是被一劍封喉。
縫屍的時候,這屍體倒是很平靜,沒鬧出什麼幺蛾子。
陽九知道他剛纔的判斷極有可能大錯特錯。
古屍不見得就很難縫,新屍不見得就很好縫。
凡事沒絕對。
屍體縫好後,《生死簿》隨即出現,開始記錄這第一具古屍的生平。
這古屍名叫包學榮,出生在江南的一個詩書世家。
包學榮從小聰慧,被爹孃給予厚望,在家裡請了不少教書先生,悉心教導,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但包學榮生活的時代,正是前朝的末期。
朝中奸臣當道,民間匪患成羣,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這時候憑真本事肯定考不中,想要當官,只能多花錢。
賣官這個餿主意,還是前朝的末代皇帝想出來的。
只因國庫空虛,皇帝做什麼都沒銀子。
沒辦法,皇帝便將官職明碼標價。
想當縣尉,僅需白銀百兩。
想當知府,只需白銀千兩。
而要在長安做官,就得多花銀子,哪怕只買個萬年縣的縣令,至少也有三千兩銀子。
至於六部的要職,那就更貴了。
甚至就連宰相,皇帝都標了黃金萬兩。
包學榮的家境雖還不錯,但想給包學榮買個好官,還是沒錢。
只因包學榮要做官的話,想要做個清官,自然沒辦法將花出去的銀子撈回來。
而其餘人買官雖然花了大把的銀子,可他們上任後,便會變本加厲搜刮民脂民膏,很快就能撈回投入,還能發大財。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話一點都不假。
比起做官,包學榮更想習武。
但爹孃不讓,他只能偷偷學。
他經常出去遊學,實則是到江湖中尋訪武功高強的大俠。
大俠沒找到,倒是讓他撿到了一本武功秘籍。
回到家裡,他便偷偷習練。
這一練,他才知道比起讀書,他更有練武的天賦。
卻不知,他撿到的那本《如來神功》,名字很正派,實則是種邪功。
創造這邪功的人,對佛教深惡痛絕,這纔會用如來佛祖的名字命名,的確很容易引人誤解。
可惜創建此神功的那人,還沒能在江湖中大展身手,就先病逝。
倒是包學榮,很快就練成了《如來神功》。
自從修練這功法後,向來善良的他,也是性情大變,動不動就對爹孃發脾氣。
甚至家裡的下人惹到他,他一怒之下,會直接一巴掌將下人拍死。
爹孃懼怕,想將包學榮扭送到官府,結果也被包學榮殺死。
殺死雙親後,包學榮算是徹底墮入了魔道。
他離開家,闖蕩江湖,只要心情不好,就會殺人,哪怕對方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也不會倖免。
只要他看上的姑娘,哪怕這姑娘剛坐上花轎要嫁人,也會被他劫掠,當着迎親隊伍的面,肆意羞辱,然後殺之。
哪怕在前朝末期,可江湖始終是江湖,仍會有不少俠義之士。
包學榮犯下的惡行,可謂是人神共憤。
有江湖大俠找到包學榮,卻非包學榮的對手,反被包學榮所殺。
即便江湖中的頂尖高手不去找包學榮,包學榮也會找上門挑戰。
但凡被包學榮找上門的人,無一例外,都是全家或整個門派被屠。
時間一久,江湖中再無人敢去挑戰包學榮。
包學榮變成了讓人人聞之喪膽的魔頭。
包學榮早就失去了人性,腦子裡想的全是殺人。
一天不殺人,他就渾身難受。
一天只殺數人,他又覺得不過癮。
惡名遠播後,有個早已退隱江湖多年的大俠,無意中聽到了消息,當即選擇重出江湖,只爲斬殺包學榮,爲民除害。
在隱居之前,這大俠江湖中人人知曉,人人都很敬仰。
但在隱居後,他便捨棄了以前的姓名,自稱老施。
老施這個自稱,只是一種自嘲。
畢竟哪怕是隱居,也需要跟人打交道,也需要採購各種生活用品。
這大俠經常幫普通人做點活,好換取他需要的東西,直言他正是在靠百姓們的施捨而活,故名老施。
老施找上包學榮時,包學榮看着那個乾癟的老頭,根本沒將老施放在心上。
不過時隔多年,終於又有人敢來挑戰他,倒是讓包學榮頗爲興奮。
“老頭,亮出你的武器,我讓你十招。”包學榮很佩服老施的勇氣。
老施嘿嘿一笑,從路邊撿起一根樹枝,笑道:“這就是我的武器。”
包學榮眉頭皺起,生平倒是頭一回碰到如此猖狂的人。
“武功大乘,飛花摘葉,皆可殺人,後生,莫要小瞧了這根樹枝。”老施舉起樹枝,以樹枝爲劍,刺向包學榮。
看似簡單的一招,卻是逼得包學榮不斷向後退去。
感覺無論他如何應付,都無法破解老施的這一招,急得包學榮額頭上頓時滲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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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