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團光,他的腳步開始加快,踉踉蹌蹌地跑了起來。
跑到跟前後,他才發現了面前的其實是一座小房子,那團光亮是佇立在小房子旁的路燈。
小房子又矮又小,高度只到了他的胸部位置,至於粗細……兩個他就差不多能夠抱過來。
許是他站在這裡有些久了的原因,緊閉着的房門突然從裡頭推開了,一個小腦袋緩緩探了出來。
它的兩隻眼睛只有黃豆大小,黑黑的,鼻子很尖凸出了很長一塊兒,上面長滿了白色的鬍鬚,長長的鼻子下面是它的嘴巴,兩顆明晃晃的大牙從它的嘴裡探出,正在不停地磨牙,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
它不是人,更像是個十幾釐米長的小老鼠,身上還穿了一件花裙子,尾巴長到裙子都蓋不住,一直拖到了地下。
“哇!好大!”
老鼠驚訝地大叫着,聲音是偏尖銳的女聲,聽起來像是個八九歲大的小女孩。
又有一個腦袋從門縫裡探出來,同樣長相和老鼠沒什麼差別,但它的身材卻比開始的那隻小老鼠要大多了,約莫有半米長,粗粗壯壯的,身上穿了件花圍裙,勉強遮住了身體表面一半的黑色的皮毛。
他乾裂的嘴脣顫了顫,“請問……”
然而他的問題還沒有完全問完,就突然響起了一道粗蠻的女聲。
“啊!是人!”
大老鼠驚恐將先前的那隻小老鼠拽進屋裡頭,‘砰’得一聲關上了門。
爭吵聲從小房子裡傳出。
“媽媽媽媽!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動物啊,放我出去,我想和他做朋友!”
“做個屁的朋友!那是人!人可是什麼都吃的!你出去就會被他啊嗚一口吃掉知道嗎?”
“嗚嗚嗚……我不聽!我不聽!我就是要要出去玩!”
粗重的男聲響起,“乖女兒,你就聽你媽的話吧,人這種生物是非常可怕的,我們還是不要招惹他得好。”
“嗚嗚嗚……我要出去……”
“你這個破孩子!”
隨之而來的是噼裡啪啦的摔打聲,那隻小老鼠不再尖聲尖氣地說話,而是嗚咽地哭着。
好一會兒後,老鼠媽媽小聲地問道:“孩兒她爸,你看看那個人走了沒有?”
老鼠爸爸透過窗戶向外看去,那個高大的人還是站在它家門口,表情看上去十分的呆滯。
“沒、沒走。”老鼠爸爸的語氣有些疑惑,“孩兒她媽,你說這個人是不是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們啊?要不我們出去跟他說了之後,他應該就會走了吧……”
屋內陷入了一段時間的寂靜。
許久後,房門被拉開,老鼠媽媽走了出來,她手裡拿着鍋鏟,叉着腰凶神惡煞地看着人。
“你到底來幹嘛的!跟你說啊,我們可不怕你!”
兩個一大一小的老鼠腦袋從門縫裡探出。
他一臉呆滯地說道:“請問,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哈?”
老鼠媽媽完全沒料到這個人會問這麼愚蠢的問題,它回頭和自己的丈夫女兒對視了一眼,然後又將頭轉了過來。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們怎麼知道你是誰!”
“哦……那打擾了。”
他木然轉身,踉踉蹌蹌地繼續朝前方走去。
“等下!”
他的身後傳來了老鼠媽媽的聲音,“不對!我突然想起來,我以前見過你,我知道你是誰!”
他轉過身來,渙散的雙眼中隱隱有光芒亮起,“我……是誰?”
老鼠媽媽的眼珠子轉了轉,她嘿嘿一笑,“這個嘛,我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要不你先在我們家做客,等我想起來了,就告訴你好嗎?”
他愣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好。”
老鼠爸爸的表情有些焦急,小聲地跟老鼠媽媽說道:“你這是幹嘛?怎麼還把他往家裡領?”
老鼠媽媽責怪似的瞪了老鼠爸爸一眼,“閉嘴!聽我的!我什麼時候做過蠢事?”
老鼠爸爸不吱聲了。
一家三口敞開門,他則弓着身子走進了屋內。
房子很小,他只能盤腿坐在地上,纔不會讓頭撞到屋頂,從而將整個屋頂掀起來。
“你一定餓了吧?”老鼠媽媽問道。
他一臉呆滯地點頭。
“那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給你做飯!”老鼠媽媽跑向了窄小的廚房。
小老鼠好奇地跑到了他身邊,來回打量着這個從來沒見過的動物,“你就是人嗎?你身上爲什麼沒有皮毛?你不冷嗎?你的眼睛好大啊,我喜歡你的眼睛。”
聽見聲響,他低下頭來,看着仰頭問問題的小老鼠,只是小老鼠的問題他一個都回答不了。
小老鼠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你好大啊,身上一定有很多肉吧?我好像從你身上聞到了肉香味兒。”
“去去去!一邊兒玩去!”
老鼠媽媽端着盤子走了回來,盤子裡的是一堆花生,“快吃吧!”
他拿起了一顆花生,連皮都沒有剝,直接放進嘴裡嚼爛嚥下。
老鼠一家三口就這麼盯着他吃。
好一會兒後,盤子裡的花生已經全都被他給消滅,算是安撫住了飢腸轆轆的腸胃,他剛擡起頭來,看到的就是老鼠一家子正眼睛冒紅光地盯着他。
“你吃完飯了,那現在就該我們一家子吃飯了。”
當只有他手指長的刀刺破他的皮膚,插入他的肉裡時,他感覺有點兒癢,他想要拔出那把刀來,但持刀的老鼠媽媽卻告誡他,“不許動!如果你動了,我就不告訴你是誰了!”
他想了想,忍了下來。
鋒利的刀身在他的血肉中游走個不停,鮮血滴答滴答地留下,一塊塊帶血的肉塊被老鼠媽媽剜下來,擺放到盤子中央,還放上一顆花生仁作爲點綴。
“開動啦!”
伴隨着一家子歡快的聲音,它們手持刀叉將盤中的肉塊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焦急地送入口中,腮幫子鼓動個不停,紅色的汁液糊了他們一嘴。
“咕咚——!”
它們脖子鼓了起來,隨後將食管內咀嚼爛的食物吞嚥了下去,品嚐到新鮮食物的它們臉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他只是木然地看着這一切,不喜不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