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快到來。
趙衡從二樓臥室裡頭的櫃子裡翻出來幾根蠟燭和火柴,將蠟油滴在桌子上,趁着蠟油還未凝固之際將蠟燭固定在上頭。
牀前站着一個高大的無頭男人和一個臉色蒼白如紙的消瘦男人,他們的身影在燭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倒映在地面上的影子彷彿扭曲成了一團墨水。
“啪嗒……啪嗒……”
殷紅的鮮血從無頭男人的脖子上那個碗大的傷口不停冒出,再沿着它的衣角滴落到地面上,漸漸在地板上匯成一片紅色的汪洋。
“哼哧哼哧……”
兩顆人頭在牀下滾過來滾過去,它們嘴裡叼着一塊抹布,將原本藏污納垢的牀底,擦拭得煥然一新。
好不容易擦完了牀底,兩個腦袋又看到了地板上的那攤血跡,臉瞬間就垮了下來,陰森森的聲音隨之響起。
“真是的……無頭鬼你能不能控制下自己不要淌血啊?這樣會加劇我們工作量的啊!”
“唉……可惜我的包沒帶在身邊,不然給他脖子上貼個姨媽巾就能夠止住血了。”另一名女性腦袋嘀嘀咕咕地說道。
看着面前的場景,躺在牀上的趙衡不由得鬆了口氣,感覺好像沒剛纔那麼害怕了。
就算真的有鬼來造訪,也不用怕,畢竟他牀前還守着倆鬼呢,以無頭鬼的彪悍程度,說不定應該能夠嚇退對方。
想着想着,趙衡不由得睡了過去。
冷颼颼的風通過玻璃窗的破洞吹了進來。
正好被冷風吹中的倀鬼打了個冷顫,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地說道:“不、不會真有鬼來吧……”
一旁正在將抹布丟入水桶裡的男性腦袋頓時翻了個白眼,一臉無語地說道:“大家都是鬼,就算來了,你還擔心他吃了你不成?真是的……你能不能別這麼膽小,跟人家無頭鬼學學好不好?”
倀鬼沒敢反駁,下意識往無頭鬼跟前湊了湊,心裡想着就算有鬼來,也先讓無頭鬼打頭陣,他再找時機上。
又是一陣風沿着窗戶的破洞吹了進來。
倀鬼哆嗦得更厲害了,“真、真不是我多心,我感覺這會兒的陰氣好像要比之前濃郁了不少,難道真的有鬼進來了?可是我怎麼看不到鬼在哪兒呢?”
地上的兩顆腦袋也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它們停止了拖地的動作,不停地扭頭朝四周張望着,想要找出不同尋常的地方。
冷風接連灌入臥室內,燭火抖動得更加厲害,隨着燭火搖曳不定,房中的事物也都跟着閃爍起來。
沒有頭的男人、滿地的鮮血、瞪着死魚眼的腦袋……
這一幕幕的畫面扭曲着,強行擠進倀鬼的眼中,在他看來這簡直比他以前看過的任何恐怖電影都要來得驚悚,一向膽子就小的他差點兒就哭出聲來。
“桀桀桀桀……”
陰冷的鬼笑聲突然響起。
那笑聲模糊不定,一會兒是在窗口響起的,一會兒又是在櫃子上響起的,一會兒又是在牀底下響起的……
牀上的趙衡也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不妥,他緊皺着眉頭,呼吸比起先前急促了不少,就連身體輕微地顫動着,冷汗不停地從皮膚中滲出。
他想要從睡夢中醒過來,但是卻根本無法做到!
就像是有人壓在他的身上,胸腔內的空氣被擠壓得所剩無幾,對方甚至用手去捂住趙衡的眼睛,不讓他睜開雙眼……
極度的壓抑!
真的有鬼進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倀鬼哆嗦得更加厲害了,他拼命地睜大眼睛,想要藉助燭火找到那個剛剛進來的鬼怪,可是……臥室裡頭除了一臉懵逼的他們外,並沒有看到任何的鬼怪啊!
那……那個鬼怪是在哪裡?
“你們這些鬼可真不知道羞恥,居然被一個人類給奴役着,嘖嘖嘖……”
這聲音尖銳,聽上去就像是一個還未進入變聲期的小孩子發出來似的,“這房子的位置不錯,坐北朝南,我看上了,你們可以滾了!還不走我就吃掉你們呀哈哈哈!”
隨着這道聲音響起,燭火又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倀鬼和兩個腦袋通過橘色的燭火,成功地看到了那個剛剛闖入到房中的鬼怪。
這個鬼怪有着六七歲小孩的身形,皮膚泛着淡淡的藍色光澤,下半身圍了一塊獸皮裙。
此時,它就坐在趙衡胸前,兩隻小手捂住了趙衡的眼睛,似乎是察覺到了倀鬼的目光,原本背對着倀鬼的他,忽地將自己的腦袋扭了過來,裂開嘴露出兩個小巧的虎牙,笑得開心極了。
無頭鬼二話沒說,直接邁步上前,大手抓向小鬼的脖子!
按照無頭鬼的速度,按理說一般的鬼很少有比他快的,就面前的這個小東西肯定會被無頭鬼抓住,然後扭斷脖子。
但是讓人,哦不,是讓鬼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無頭鬼這一擊竟然抓空了!
倀鬼下意識揉了揉眼睛,趙衡的身上哪裡還有那個小鬼?
那個小鬼似乎是在無頭鬼動手的那一剎那就消失了的……那它去哪兒了?
“桀桀桀桀……”
小鬼的笑聲中夾雜着對無頭鬼等鬼的輕蔑,“放棄吧!你們是抓不到我的!無頭鬼,單輪武力的話我確實不如你,但是你是實體類鬼怪,能拿我這個沒有實體的鬼怪怎麼辦呢?”
“嘿嘿嘿!哈哈哈!”
燭火不停地搖曳着,小鬼不停地在狹窄的空間內閃轉騰挪,讓趕來抓它的無頭鬼一次又一次地嘗試到了失敗的滋味。
最後一滴蠟油滴落。
房間內徹底陷入一片黑暗當中。
小鬼坐在趙衡身上,開心地笑着。
……
……
趙衡正坐在桌前,聽着講臺上的老師講課,老師的嘴一張一合,卻沒有半點兒聲音發出來,周圍的同學們都在認真地聽着老師講課,時不時地還有舉手起來回答問題的。
全班40個學生裡頭,只有趙衡一個人聽不見老師的話。
似乎是趙衡的無動於衷惹怒了老師,老師直接從講臺上走了下來,手裡的尺子重重地敲擊在課桌上,一向溫柔可愛的女老師,現在的面容卻變得扭曲起來,就像是洗乾淨的衣服被擰乾淨水分,再展平後就變得皺皺巴巴。
周圍的同學們也都站起身來,一個個地朝趙衡走了過來,將他圍在中間,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兒看着他。
趙衡卻不爲所動。
他知道,這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