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贏缺之前差不多就知道這個答案了，但真正得到答案的時候，還是頭腦一陣昏眩。
足足好一會兒，無法說出任何話來。
“對了，這一次來和你見面，就是爲了談一件事情。”聖后帝凝道：“你應該知道，天空書城的最高層曾經關注過你，就是在學城大考之後，尤其在伱獻出了天花防禦之法後，我們也曾經給過你一個獎勵。”
聖主給贏缺賜了一個字：愚。
而且還是元鵠退休之後，聖主本該賜予他，結果轉賜給贏缺的。
寧道一和贏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曾經說過，這個世界別人都沒有辦法收贏缺到門下，因爲有一個人盯住了贏缺，那個人也就是聖主。
不過，聖主夫妻實在是太高高在上了，就賜給了一個字，然後又準備把贏缺丟入地獄中煎熬歷練。
反而皇帝那邊，稍稍發現了跡象之後，立刻親自來驗證，不久之後就把自己的命運徹底和贏缺捆綁在了一起。
“結果，你很快就臣服了夏旖，倒是讓我們的心血白費了。”聖後夏旖的口氣，依舊風輕雲淡道：“就差一點，你就差一點點。”
贏缺道：“是啊，當時的我在地獄沉淪得還不夠，我還不夠絕望。你們是需要我在最絕望最痛苦的時候，然後從九天雲外伸出來一隻手，將我從地獄中拉出來，讓我感恩涕零，從內心到靈魂的臣服。”
聖後道：“有一個少年，出身不太好。他遇到了兩個女人，一個出身富貴，美麗無雙，但是有些傲慢，需要他很努力地追求。而另外一個女子，出身平凡，長得也就還好，但是對少年溫柔主動。於是這個少年就跟着平凡的女子，因爲他連追求那個富貴女子的勇氣都沒有，你說這是爲什麼？”
這是什麼？根骨裡面的自卑嗎？
在這個比喻中，天空書城的聖主夫妻，就是那個富貴美麗的女子。而皇帝就是那個平凡窮困家的女子。
她這是在諷刺贏缺，沒有勇氣接受天空書城的考驗。
贏缺也不反駁，只是平靜。
“你不用說是因爲仇恨，你當時不知道天空書城是滅贏氏家族的罪魁禍首，不知道聖主和我是殺你父親，滅贏氏全族的罪魁禍首。”聖后帝凝淡淡道：“至少在當時，你內心還是嚮往天空書城的，因爲你去勾搭寧飄離了，你就是希望把寧道一引爲倚仗的。只不過我們還沒有來得及考驗你，你就迫不及待了投入皇帝的懷抱，借用她本就不多的權勢。”
無邊無盡的仇恨和憤怒，瞬間涌上了心頭。
但，贏缺立刻逼迫自己徹底冷靜了下來。
眼前這個女子，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了，她和聖主就是殺贏柱公爵，滅贏氏全族的罪魁禍首。
說這話的時候，完全風輕雲淡，沒有任何情緒。
沒有愧疚，沒有得意，就彷彿在說一件別人的事情一般。
“不過，你真不愧是我的兒子。”聖后帝凝道：“哪怕走在錯誤的道路上，也依舊走得這麼遠了。本以爲在幾年前，你就應該滅亡的，沒有想到走到了現在。”
贏缺輕輕一笑，道：“我在攻打羋王府老巢之前，出現了一個騎着白鶴的女子，和我有些神似，那是你的女兒吧？”
聖后帝凝道：“對的。”
贏缺道：“而且你派她去勸我別打羋王老巢，並不是擔心我會死在羋王手中，不是關心我的安危，而完全是因爲擔心我體內的魔王之手還有黑暗天眼落在羋王的手中。如此一來，你們就失去了對羋王的控制了，你們希望羋王強大，但絕對不希望太過於強大是嗎？”
聖后帝凝道：“是的。”
接着，她又道：“當然，至於他得到了你的魔王之手或者黑暗天眼，我們就無法控制他了，這是你想多了，也是他想多了。”
贏缺道：“那你這一次出現，做什麼？”
聖后帝凝道：“來和你談一個條件。”
贏缺道：“在談判之前，又是讓天啓帝國皈依你，又是組建東方聯盟，又是讓宇文伐毀約，弄死了幾十萬人，這麼大的聲勢，這麼大代價，就是爲了和我在這裡談一談嗎？”
聖后帝凝道：“主要還是爲了打壓你，談一談也是順便。”
贏缺道：“願聞其詳。”
聖后帝凝道：“西方教廷已經全面入侵在即了，東方世界還是要團結，所以我希望調停你和永昌皇帝之間的戰爭，擱置爭議，共同對抗西方教廷。”
贏缺道：“更加直接一點呢？”
聖后帝凝道：“天南行省，天水行省，東海行省，割讓給你們。永昌皇帝做北夏皇帝，夏旖做南夏皇帝。你們也皈依天空書城，加入東方聯盟。”
聽到這個條件，贏缺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贏缺道：“這就是徹底肢解大夏帝國了？”
聖后帝凝道：“對啊，就是肢解。我們的目的一直是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說過很多遍了，爲何要驚訝？”
贏缺道：“儘管知道，但還是被你們的無恥稍稍震驚了。”
聖后帝凝笑道：“倒也沒有什麼無恥的。”
贏缺看着她絕世無雙的面孔，道：“你和我記憶中的長相是不一樣了，但是眼神，神態，氣質我都嗅出來了，都回憶出來的。”
聖後道：“變臉，太容易了。”
接着，她微笑道：“我其實還是要感謝你，至少你沒有淚流滿面，憤怒無比地質問我，爲何要殺自己的丈夫，爲何要坐視贏氏家族的滅亡，爲何要眼睜睜看着你的死而無動於衷。”
贏缺道：“因爲你是沒有感情的。”
聖后帝凝道：“也是有感情的，只不過對你們沒有感情而已。”
贏缺面孔又一陣抽搐。
聖后帝凝道：“或許你有過很多猜測，比如你的父親贏柱掌握着黑暗能量，對整個世界帶來巨大的威脅。我是爲了拯救世界才做的這一切，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不是這樣的。你的父親贏柱，確實是一個正直而又愚蠢的人，掌握着無比強大的力量，但是爲了守衛這個世界的所謂光明正義，硬生生把自己當成了執劍人，要把這個強大黑暗的能量徹底封印。”
“我當時用冷霓身份出現在他身邊的第一刻起，就是一個陰謀，我們想要他掌握的東西，僅此而已。”
贏缺沒有說話。
聖后帝凝道：“所以，我們之間可謂是仇深似海了。那麼你願意接受我的條件嗎？承認大夏帝國的分裂，並且皈依天空書城，加入東方聯盟？未來這個所謂的南夏帝國，也可以成爲大贏帝國，你可以成爲這個帝國的初代皇帝。”
贏缺又輕輕一笑。
聖後道：“那看來是不答應了？”
贏缺沒有說話。
聖後道：“其實，你現在也壓根沒有想要對永昌皇帝開戰，沒有想要北伐的意思。你只想着休養生息，將來面對西方教廷的全面入侵。你的領地連年大戰，已經疲憊不堪了。”
就是這樣，所以很多人覺得滅亡羋王之後，贏缺立刻會北伐，將永昌皇帝滅之。
根本不是這樣的，滅掉永昌又有什麼意義。
聖後道：“但，我不許你這樣的。你之前冒犯天空書城太多次了，姜忍那個腐朽的老頑固輸在你手中也就罷了，但是我出現了，終究是要打壓你的。所以你明白我現在的意志了嗎？”
贏缺道：“打壓我們是主要目的，談判只是順便。”
聖後道：“對的，除非你直接妥協到底。主動肢解大夏帝國，並且皈依我們，否則我們會一直打壓你們，直到你的滅亡。”
贏缺道：“而且很可能借着西方教廷的手，滅掉我們。”
聖後淡淡道：“你能阻止嗎？你那麼英雄主義，你能阻止這一切嗎？”
贏缺站起身來。
聖後道：“那你就是拒絕我的條件了對嗎？”
贏缺道：“是的。”
聖後道：“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接着，她又笑道：“倒是非常抱歉，你在來和我見面之前，終究還是抱有期待的，但徹底讓你的期待落空了，我倒是更加點燃了你仇恨的火焰。”
“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都其樂無窮。”
“羅夢，送客！”
頓時，一個充滿魔幻魅力的女子緩緩走了出來。
竟然是……魔女羅夢，她竟然效忠了帝凝。
“贏缺，你什麼時候答應我的條件，派人告訴我一聲。”
……………………………………
贏缺回到了白骨城，和女皇說起了整個見面的細節。
女皇夏旖陷入了思考。
足足好一會兒，道：“這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首先，天下沒有一個母親會這樣，儘管歷史上確實有出現過爲了權勢，父子相殘，母子相殘的慘劇，但那也伴隨非常複雜的情緒，絕對沒有一個女人會像她那樣。”
“但是，先將這一切徹底拋開！”
“專注於這個敵人。”
“把她當成最可怕的敵人，最大的仇人。”
……………………………………………………
次日！
贏缺收到了一個巨大的壞消息。
羅剎女王國更進一步翻臉了，之前對方是非常有契約精神的，哪怕雙方談判失敗，惡魔城停止了對贏缺硝石的出口，但之前約定好的合作，依舊在繼續的。
而且，雙方之前的合作，甚至連契約都不需要籤，直接口頭約定，價值千金。
但是這一次，惡魔城直接毀約了。
贏缺之前送到惡魔城造船上維修的一百多艘戰艦，錢已經付過了，甚至答應分給惡魔城的戰艦，也已經交付了。
現在應該已經修復得差不多了，贏缺派人去接收這批戰艦。
結果……對方直接拒絕了。
直接把贏缺這批戰艦扣押了。
而且直接了當轉告贏缺，這批戰艦絕對不會歸還了。
緊接着又過一天.
惡魔城艦隊出現在某個航線上，驅逐了贏缺的艦隊。
之前天空書城艦隊封鎖贏缺和東夷帝國京都的航線，但是羋王滅亡之後，這個封鎖自然而然就解除了，所以雙方的航線又恢復了。
而現在，羅剎女王國的艦隊，竟然直接封鎖了整個航線。
贏且船隊不但遭到了驅逐，而且還遭到了炮擊威懾。
如不離開，將對贏缺艦隊進行毀滅性打擊。
這是要直接斷絕贏缺和東夷帝國京都的所有海上往來。
三日之後！
李華梅元帥出現在江都和英親王簽訂了合約。
將一百艘新式戰艦，賣給永昌皇帝。
這……可是贏缺放在惡魔城維修的艦隊。
羅剎女王國直接扣押了下來不說，而且還轉手賣給了永昌皇帝。
這是徹底爲敵，徹底決裂了，甚至打臉了。
而且完全是不可逆的。
之前宇文伐毀約，贏缺直接以雷霆之勢，直接滅了宇文家族。
那現在羅剎女王國可不僅僅是毀約了，而是直接爲敵，直接打臉了。
贏缺你怎麼辦？
你難道不出兵滅羅剎女王國嗎？
你難道不對惡魔城宣戰嗎？
你顏面何存？
按照你之前的性格，應該孤注一擲，決一死戰的。
你贏缺殿下的威嚴，高於一切啊。
………………………………………………………………
贏缺並沒有很憤怒。
而是在想爲什麼？
羅剎女王爲何要這樣做？
因爲贏缺拒絕了她的條件，雙方談判失敗，所以不能結盟，這非常正常。
但不結盟，並不意味着敵對。
盟友和敵對之間，還有中立狀態。
不管從哪一方面說，玉羅剎女王都不應該和贏缺變成敵對狀態的，因爲沒有必要啊。
羅剎女王國始終處於中立狀態不好嗎？
之前她就是這樣做的，同時和贏缺合作，和西方教廷合作，和羋王合作，和天空書城合作。
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她和誰都可以交易，而且也不徹底和某一方爲敵。
爲何現在卻變了立場？
聖后帝凝究竟做了什麼？她究竟答應給玉羅剎女王多大的利益？才讓對方直接對贏缺翻臉爲敵了。
而且，玉羅剎女王做出這個決定之前，沒有再派人和贏缺談判，再也沒有向贏缺索要東海行省，這也非常不正常。
那麼擺在贏缺面前有一個問題。
要不要對羅剎女王國開戰？！
按照之前的慣例，贏缺應該立刻宣佈開戰的。
羅剎女王國，已經直接打臉上來了。
扣押贏缺艦隊，賣給永昌皇帝。
封鎖贏缺的貿易航線，對贏缺進行實際性封堵。
所以，按道理說贏缺應該毫不猶豫出動強大艦隊和羅剎女王的艦隊在海上進行大決戰。
但是……
這一切爲什麼？
玉羅剎女王憑什麼爲聖后帝凝火中取栗？
所以，在天下人本應該暴跳如雷的贏缺，依舊顯得很平靜，壓根沒有要和羅剎女王國開戰的意思。
……………………………………………………
東方聯盟和天空書城的艦隊，依舊遠遠不斷集結。
源源不斷的軍隊依舊在登陸。
目前已經不知道有多少軍隊，進入江南行省，江東行省了。
天文數字的戰爭物資，也在源源不斷運來。
甚至，都不太避諱贏缺的空中斥候。
二月初三。
東方聯盟和天空書城大軍的集結結束了。
然後，幾十萬大軍分成三路，開始浩浩蕩蕩南下。
東方聯盟的龐大艦隊也配合着地面軍隊南下。
泰山壓頂一般，朝着贏缺的領地而來。
然後，東方聯盟的盟主永昌皇帝在江都，公開斥責了贏缺的罪行。
僅僅因爲貿易衝突，贏缺竟然出兵滅亡宇文家族，這個罪行是不可饒恕的。
這讓天下諸侯貴族，何以安寧？
東方聯盟曾經和宇文伐簽訂過保衛條約，所以贏缺出兵消滅宇文家族，完全視爲對東方聯盟的開戰。
而且作爲大夏帝國皇帝，他有責任，也有義務，保護大夏帝國的所有諸侯，所有貴族。
永昌皇帝嚴厲譴責贏缺的罪行，並且勒令他的軍隊立刻退出宇文家族領地，把領地的所有權力歸還給宇文家族，並且交出殺人兇手寧道一。
否則，東方聯盟將履行契約，武力攻擊贏缺勢力。
然後，永昌皇帝代表東方聯盟，向贏缺送來了最後通牒。
三天之內，交出兇手寧道一，並且在天下人面前公開認罪，軍隊完全撤出宇文家族。
贏缺二話不說，直接斬殺了永昌皇帝的使者。
然後，東方聯盟的幾十萬大軍和強大艦隊，再一次浩浩蕩蕩南下。
雙方的大戰，一觸即發。
只不過這一次，所謂東方聯盟的聯軍強大到讓人窒息，和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接着，永昌皇帝宣佈，大夏帝國的任何諸侯，都可以和東方聯盟簽訂保衛契約。
如此一來，未來贏缺一旦武力侵犯某個諸侯領地，東方聯盟都將義無反顧出兵守衛。
然後，天空書城首宗熊辛，也公開表示。
天空書城非常樂意見到東方世界的穩定，諸侯領地的權力，神聖不可侵犯。
天空書城也爲這個保衛條約背書。
於是，大夏帝國的諸侯們紛紛和永昌皇帝簽訂了保衛契約。
他們用腳站隊。
在聖后帝凝的經營下，一個對贏缺領地的大包圍圈，正在形成。
而且不斷壓縮。
從陸地，海面，空中，立體性全方位包圍。
東方聯盟的幾十萬大軍，距離贏州防線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剎那間。
贏缺的地盤上，再一次人心惶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敵人四面八方，如同烏雲壓頂一般，洶涌而來，簡直要讓人絕望窒息。
之前經歷了這麼多場大戰，這一次贏缺殿下或許要撐不下去了？
這一次，真的要滅亡了？
………………………………………………
贏缺站在鎮海城行宮的最高處。
淡淡望着不遠處的海面上，風起雲涌，黑雲壓頂。
寧道一緩緩道：“主君，聖後襬出的這是滅國之戰，真的不用準備嗎？”
贏缺道：“放心，贏州無戰事。她在導一場更大的戲，接下來會有一場更大的事情發生，那纔是真正的驚天大場面，我希望你們做好了準備。”
這已經是天下圍攻，滅國之戰的氣勢了。
比這還要大的場面？那是什麼場面？
寧道一顫抖道：“什麼時候發生？”
贏缺道：“很快很快，幾乎下一個瞬間就發生了。”
三日之後！
驚天劇變發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