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氣氛忽而凝重起來。
李北辰看了江月白一會兒,笑了起來,“朕是天子。朕的規矩就是規矩。”
話說到了這種地步,江月白便接了紅木匣子,乖巧地應了聲“好”。
他趁機親了江月白的額頭一下,笑道,“他們哪知道,真相是去父留子。我得靠貴妃垂憐才能活下去的病嬌美男。沒有貴妃,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江月白被李北辰逗笑,臉色通紅,嗤笑了一聲,“還病嬌美男。”
“是不夠病嬌還是不夠美男?”李北辰捏了捏她的下巴,把她的手攥在手心。
前面二十年,他絕對想不到向來循規蹈矩的自己還有這麼油嘴滑舌的一面。真是離了個大譜。
江月白耳根子燙得都要燒起來,無語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驚訝發現李北辰的手開始有了一點溫度,“你的手?”
李北辰開心地捧着江月白的手,感覺她臉頰上的紅暈還挺好看的。
“是沒那麼冷了。以後晚上可以抱着你睡覺,不用怕冰到你。你咋還臉紅了呢?”
江月白任李北辰搓玩着她的手,沒理他,忽然之間想到了個好主意。
“不如你把愉才人跟慕容選侍接到梧桐居來住。這樣她們後面出事,就完全跟我沒關係。反正天氣越來越冷,估計她們也快了。理由也很好找,就說你關心皇嗣安危,想要保護她們的安全。”
李北辰側臉看向江月白。
此時正是傍晚,一片霞光。不一會兒羣臣就要過來議事。
她精緻柔和的五官在霞光映照下,有一種動人心魄之美。
李北辰心跳如雷,愛意涌動,“你哪裡都不用去,就住在梧桐閣。放心,我會幫你處理好這件事。”
兩人視線交錯,定定地注視對方,又瞬間別過視線。
李北辰瞬間也紅了臉,心裡只有一個感受,“完了,我愛上她了。”
可自己不是早就愛上她了嗎。
兩人交錯在一起的手,鍍上了一層金紅色。他禁不住捧起來,放在脣邊親吻了吻,“皎皎,愛你。”
如今天黑得早,政務院的臣子們過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用完晚膳後,在皇上面前彙報工作,再也沒有肚子餓精神不好的藉口。
皇上依然讓寧貴妃坐在邊上做記錄,不時地將他從夢中叫醒,跟以前一模一樣。彷彿從未收到那些彈劾貴妃的摺子。
今天跟以前最大的不同,便是李北辰宣佈第二天上早朝,讓他們現在就回去通知。
聽到這條消息,他們已經很震驚。這意味着今晚別睡了。明天皇上會要求他們詳細地彙報這一個月的工作情況,彙報各種進度、成績和不足,提出改進措施。
接着,李北辰就說他想立謝知禮爲繼後,讓行政院的人琢磨下明天的提法,給他做點渲染烘托。
貴妃就在現場,皇上竟然說想立謝妃爲新後。衆人皆震驚萬分,滿頭大汗。
所以此前傳聞,皇帝已經欽定貴妃爲繼後的消息是假的?
皇上就不怕大肚子的貴妃聽到這話情緒激動出現什麼閃失?
他們悄悄用餘光打量着一旁記錄的寧貴妃,見她神色淡淡,好像沒什麼反應。既沒有特別震驚,也沒有特別失望。
江月白說不震驚是假。但她上輩子是做人事的。見多了這種上級一直看起來要提拔某個人,最終提拔另一個人的情況。
這樣的情況往往說明被提拔的那個人,要麼有非常硬的後臺,要麼有過人的人際手段。
如果沒有把握辭職後找到更好的工作,最好坦然接受對方的“過人之處”,多維度提升自我。
魚死網破,往往兩敗俱傷,對自己離職後找工作也不利。很多公司離職後,還要看以前單位的推薦信。考公還要以前單位的意見和民主測評。與人方便,也是於己方便。就算要辭職,也給雙方留點餘地和空間。
最佳的解決辦法裝傻,裝作看不出來裡面的“不公平”,一如既往地做好自己的工作,時常感激領導的“栽培”,提高業務能力,繼續向領導表達自己“想要進步”的意願。
遇到挑撥離間的同事,就誇自己的領導,誇被提拔的人,裝傻裝無知。
是金子總會發光,實力夠強,自己可以成爲自己的後臺。不要自欺欺人,情商不高的,情商課一定要多補多反思。要辭職千萬不要一時衝動辭職。一定要找好下家再提辭職。
李北辰對江月白的處之泰然很滿意。
衆臣離開之後,李北辰陪着江月白吃宵夜。江月白如今少食多餐。李北辰因爲還不能進食只能喝藥,純屬圍觀吃播。
李北辰就跟進行核酸檢測一樣,每天都用裝着繡花針的雞蛋在身上滾。雞蛋白的狀態表明,他身體裡的蠱毒已經被徹底清除。體溫有所回升,不再像以前那樣冰冷徹骨,但還是偏涼。
袁大人說這是蠱毒在體內存留時間過長,蠱蟲進入過經絡,傷了元氣。但此時身體虛弱,不能大補,只能慢慢調理,固本培元。
初秋的夜風吹來,一縷髮絲拂過江月白低垂的眼簾,她面容沉靜而柔和。
李北辰安靜地看着她,嘴角彎起一個柔和的弧度。
原本他有話要說的,有問題要問的。結果什麼都沒說。任月色照在兩人身上。
眼前是他心心念念盼了十四年的人。
在江月白進宮前,他就見過她的畫像。他無數次地撫摸過她的眉眼,她向上勾起的薄脣。據畫師說,每次見到她時,她都是這樣淡淡地笑着。
他伸手撩起江月白耳邊掉落的那縷碎髮,別在她的耳後,站起身來,溫聲說道,“朕去給你彈一首《鳳求凰》”。
指尖的微涼從她的臉頰掠過,竟感覺一陣滾燙。
江月白垂了眸子應了聲“好”,接下來卻是嬌嬌的一句,“臣妾餓了。想先吃點金玉羹,皇上不會介意吧?”
李北辰禁不住笑了下,“當然不會。等你吃完了,朕再彈。”
兩人默契地沒有提立後的事情。
這個時候就算再好奇,再惱恨,也不要去問領導爲何要那麼說。這還不是最終結果,只是一個說法而已。如果局勢已定,更沒有必要質問領導了,讓領導重用的功夫在平時。
《鳳求凰》的琴聲響起,舒緩沉鬱。這首曲子傳說是司馬相如爲卓文君所作,故而深情款款。
一曲彈畢。兩人心頭皆有思緒涌動。卻都垂下了眸子。
江月白忽而說道,“或許你我皆是棋子,作者都不是執棋人。很多時候寫着寫着或許就脫離了作者最初的想法。”
李北辰笑了,“那你覺得執棋人是誰?”
江月白搖頭,“我也不知道。或許是某種冥冥之中的力量。又或許有很多執棋人。他們以凡人爲子,被稱爲‘神’。”
李北辰,“既身爲棋子,便做我們該做的。又或許我們也是執棋人,真正的命運始終把握在自己手中。其他人包括作者都不過是觀棋者而已。”
他手下輕輕一劃撥,古琴便發出一串渾厚的音符。
江月白清澈地一笑,“所以皇上的意思是,執棋人其實也是棋子。棋子也是執棋人。”
假若不是后妃與皇帝不對等的關係,他們真可以做知音。能跟自己在這個層面聊天的,前世到今世,她都想不出能有幾個來。
李北辰笑了笑,嘆了口氣,“我只是猜測。反正我不想屈從於命運的安排。坐在這個位置上,就有這個位置的責任。盡人事,聽天命吧。”
江月白扶着肚子站起身,望着他笑着說,“換我來彈,如何?”
這一笑,風光霽月,李北辰有點恍然,隨即應道,“好。”
江月白凸出的腹部擋在前方有些不便,依然彈得如行雲流水,讓人沉醉。
李北辰注視着江月白低着頭專注彈琴的樣子,眸光異常溫柔。
他心中暗歎,時光若一直如此,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