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真的生氣了。”聽他的語氣那麼輕鬆,完全沒有當回事的樣子,我心裡更覺得氣憤了。
看到他往前走了一步,又要靠近我,我也繼續往後退,可是退到牆邊,反而被他圈在了一個死角里:“你想聽什麼,我都可以說給你聽。”
“你是不是答應過我,什麼事都會跟我說,爲什麼每次還是這樣,只有我自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我驚訝的樣子,很有意思嗎?”在嬰兒房門口,我實在是不想跟他太大聲,所以盡力壓抑着。
他一手撐着牆,一手攫着我的下巴,俯身吻了下來:“對不起。”
對不起就行了嗎,他到底明不明白啊,我總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真的很擔心他,因爲我很清楚他的對手都是些什麼人。
我想推開他跟他說明白,可是他的吻太綿太甜,讓我捨不得放開。
眼角有些溼潤,被他看到,他才慢慢鬆開我,指腹輕輕擦着:“我知道這樣不好,以後會改的。”
這些年都是他一個人步步爲營,所以他習慣了自己應對一切,我知道他很愛我,可是骨子裡的那種戒備,確實很難改變。
我輕輕撫着他的臉說:“季越,你不跟我商量也沒關係,騙我也沒關係,可是能不能,讓我知道你安全。”
這已經是我最低的限度,因爲實在受不了那種提心吊膽,每一次他不見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怕得發慌。
“下次不會了。”他說着,再次吻住了我。
我不知道他剛剛去了哪裡,他一回來就急着找陳鋒,所以衣服還沒來得及換,上面還沾着一些泥土。
我讓他去洗澡換了衣服,然後聽到他在打電話,像是在交代一些事,我也沒有刻意去聽。
好像是在說,陳鋒說的藏保險櫃的地方,是在一個廢舊的教堂裡,但是很明顯的,那個地方早就進入警方視線,只是警方的人在那裡搜索了好幾天,卻是毫無進展。
所以他才肯定,那裡面藏着的,絕對不只是陳向北的證據,不然他直接報警就可以了。
那邊的人說了什麼,我聽不到,看到季越掛了電話,穿上西裝外套,我輕聲問:“你還要出去嗎?”
“我要回公司,有個會要開。”他輕輕抱住我,淺聲對我說道,“別讓陳鋒從這裡出去,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說完就鬆開了我,我看着他的臉,我感謝他終於試着相信我:“嗯,我知道了。”
他揉了一下我的頭髮,就向門口走了出去。
我心裡暗暗笑了笑,感覺自己可以幫到他了一樣,很開心。
我一直都覺得,女人不應該只是依附於男人,至少可以是他的幫手,兩個人之間,就應該是對等的。
我坐在樓下的沙發上,用毛線給念念勾了一雙鞋,已經六個多月的她,可以拉着她的小手,讓她在地上玩。
我一邊還注意着樓上,見陳鋒倒是沒有再出來。
程菲菲推着季良從外面進來的時候,季良的臉色別提多難看了,可是他現在腰不能動,什麼都做不了。
“我在樓下待會兒。”季良大概已經沒有力氣跟程菲菲置氣了,他一手支着頭,看向一邊,聲音清淺。
程菲菲看了看我,便把季良推到了我對面的位置,然後說了一句:“我去給你燉湯。”
季良已經懶得回答了,也沒吭聲,等她走了之後,才無力地對我說:“能不能讓季越給我換個人,我實在受不了了,這女人真是我的剋星。”
我也沒拒絕,因爲我本來也覺得,不能去勉強他,便點了下頭。
季良立刻有了點精神,然後看了一眼樓上問:“陳鋒那小子還在上面?”
“嗯,季越說,他現在還不能離開。”
“廢話,他現在出去就是死,陳向北能讓他落到警察手裡?”他說完,大概是意識到陳向北是我親生父親這個事實,又補充道,“不管陳向北怎麼樣,你還是你。”
我笑了笑:“別人都說生恩不如養恩,姜路軍雖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至少也沒把我餓死,陳向北對我來說,連姜路軍都不如。”
聽到我這麼說,季良安慰我說:“沒關係,你還有我呢。”
我擡眼看他,他立刻改口道:“我是說,我不是大哥嗎,自然會罩着你的。”
其實我覺得我很幸運,可以遇到他們這樣一家人,不要說他們兄弟兩個,季業也從來沒嫌棄過我,因爲我,還跟陳向北正面交涉過。
我一直對他們充滿了感恩。
我們正說着話,有個傭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對着我說:“少奶奶,那個人要跑,正從後面的窗戶往下跳呢。”
我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不自覺地看了一眼樓上,陳鋒果然是打算離開這兒!
我跟着傭人跑出去,從別墅的一側,繞到後面的草地上,看到陳鋒用牀單擰成了繩,正往下慢慢滑。
如果不是擔心身上的傷口裂開,這會兒他估計
早就沒影了。
“陳鋒,你要去哪兒?”我站在下面,看着他滿頭大汗的樣子,儘管是這麼小心的動作,還是讓他有些勉強。
之前傭人發現的時候,並沒有驚動他,一人在這兒看着,一人回去叫我,所以這會兒猛地聽到我的聲音,他立刻嚇了一跳,手一鬆,便從上面掉了下來,疼得差點岔過氣。
我走過去,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見他身上的繃帶已經滲出血來,就對兩個傭人說:“把他擡回去吧。”
我向旁邊側開一點,給他們讓開路,看着兩個傭人走過來的時候,我突然注意到,陳鋒的胸口處,似乎有個紅外線的光點在閃。
我腦子裡突然就懵了一下,雖然沒見過真的,但是電影裡也看得不少,我知道這是狙擊槍的紅外瞄準點。
也就是反應了那麼一瞬,我連忙又朝陳鋒撲了過去,擋住了他的身體。
沒有任何的聲音,我只覺得後背一震,整個身體都好像麻木了一般,然後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我聽到季良叫着我的名字,還有兩個傭人也在一邊慌亂的叫聲,但是疼痛瞬間就講我完全包裹,我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被擡上救護車的時候,我好像有了點知覺,可是還是疼,雖然帶了呼吸機,可還是覺得呼吸艱難。
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季越,他一直握着我的手,臉上全是愧疚。
他一定恨死了自己,不該把這件事交給我,可是我很開心,因爲我做到了我的承諾。
我想跟他說我沒事,讓他不用自責,可是真的很疼,我說不出話來,就那麼昏了過去。
我不知道我昏睡了多久,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我看到季越還在,可是他的眼睛裡全是血絲,嘴角也泛着青紫。
“季越……”我輕聲叫着他,但是即使在這麼安靜的病房裡,聽起來還是有點氣若游絲。
季越眼裡立刻有了神采,他輕輕地摸着我的臉,聲音很輕,像是怕把我嚇到一樣:“雨彤,你醒了?”
“嗯。”我只是看着他,感覺我像是睡了幾個世紀那麼久,那麼久都沒看到他。
我見他立刻按了一下牀頭的護士鈴,很快就有醫生護士進來,給我做着各種檢查,然後醫生對季越說了一句:“恭喜,季少夫人已經脫離危險了。”
季越重重地鬆了口氣,也不管醫生護士還在場,他蹲在我的牀邊,拉着我的手,用力地吻着。
其他人都識趣地關上門出去,我看到他久久沒有擡頭,等他看着我的時候,眼睛裡竟然有些溼溼的。
我唯一見他這樣的那次,還是因爲林曼,我心疼得無法自抑,連忙想衝他笑笑,可是真的很勉強:“季越,別這樣,我沒事。”
他大概以爲,會永遠失去我吧,我昏睡的這段時間,他一定受盡了煎熬。
還有他臉上的傷,應該是季良打的。
“對不起,對不起……”他把我的手放進他的掌心裡,那麼溫暖地包裹着,一再地說着這句話。
我微微搖了搖頭:“季越,這不是你的錯,你知道我多開心嗎,我終於有件事可以幫到你了。”
如果陳鋒死了的話,對季越和季家都會很麻煩,還好當時,我沒有猶豫。
季越卻仍是自責地看着我,好久都沒再說話。
我正打算說些什麼轉移話題,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季良突然出現在門口:“雨彤醒了嗎?”
看到我看着他,他立刻奔了過來,然後一下就把季越推到了一邊:“你出去!”
因爲季良的這個動作,季越的手就跟我分開了,然後我看到他低着頭,真的慢慢走了出去:“季越……”
季良忙把我的手放進了被子裡,小心地問道:“傷口還疼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的視線卻還是停留在門口,可是已經看不到季越的身影。
我知道季良肯定是嫌季越讓我做了這麼危險的事,所以才這樣對季越,我收回視線,看着他說:“這件事不怪季越,是我逼他告訴我的,因爲我不希望,一直在他的羽翼之下,一直被他那麼好的保護,卻什麼都幫不到他,你明白嗎?”
季良的表情卻仍是恨恨的:“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男人就不應該讓自己的女人受傷,他做不到這點,他就不配做你的丈夫!”
我微微笑了笑:“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會不受傷呢,只看值不值得就是了,季越他值得我爲他這麼做。”
季良或許想到了什麼,他低着頭沒說話,許久,才輕聲說道:“我以前那麼對你,你卻不屑一顧,是因爲我不值得,對嗎?”
我們兩個之間,似乎一直糾結在這些事上面,我抓着他的手說:“你很好,真的很好,我們只是遇到的太晚了,說不定,我先遇到你的話,也會愛上你的。”
好像以前,他也問過我這樣的假設,當時我沒有回答,但是現在,我想告訴他,如果真的有如果,或許我會試着接
受他。
季良看着我,忽然苦澀地笑了一下:“雖然我知道你是在騙我,但是真的被你安慰到了。算了,我打了你的季越,讓他打回來好了。”
我看到他站起來時,不覺扶了一下腰,眉心也緊緊蹙着,我還以爲他能打人,傷早就好了呢,原來只是硬撐而已。
他出去沒一會兒,季越就進來了,仍是默不作聲地看着我。
我伸出手指,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嘴角:“疼嗎?”
他搖頭,指了一下心口的位置:“可是這裡很疼,我以爲……你會離開我。”
“傻瓜,我命很硬的,”我笑着說,“我有你和念念,怎麼會捨得死——”
大概是聽到我說死這個字,他忽然抱住了我,聲音低沉地說:“不許說這個字,永遠都不許。”
我想說,人早晚都會死啊,但是看他這麼不安,我便沒有說。
而且他抱着我的時候,讓我覺得很溫暖,很舒服。
麻藥過去之後,傷口又開始疼,我只能趴在牀上,可是這樣也還是疼。
季越就一直抱着我,讓我趴在他的懷裡,小心地揉着傷口的周圍,可還是覺得那裡被縫合的線拉得很緊。
季越問我要不要吃止痛藥,我連忙搖頭,我知道那些藥都是會麻痹神經的,我不想產生藥物依賴。
“把我放牀上吧,你抱我很久了,身體會麻的。”我說着就想撐起身,可是扯到傷口,立刻倒抽一口涼氣,又老實地伏在他的腿上。
季越見我疼得直喘氣,卻又無能爲力,心疼地皺着眉。
“季越,真的很疼怎麼辦?”想動又不能動,就算這樣抱着他,還是緩解不了一陣陣的拉扯的疼,但我這麼說,純粹是想博取他的憐愛,好讓他答應我的要求。
他撫摸着我的頭髮,聲音裡透着些無助:“那怎麼辦?”
一向都無所不能的他,沒想到竟對這件事無能爲力,他心裡有多無奈,我很清楚。
“我想聽你唱歌。”我仰頭看着他,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很是可憐。
“我不會。”他遺憾地看着我,“換個別的要求行嗎?”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猜出我的心思,可他沒有辦法滿足我。
“就唱一句嘛,我真的很想聽。”我繼續扮着可憐。
季越的眼神閃躲了一下,然後輕咳一聲,慢慢地唱了出來。
是一首英文歌,我覺得旋律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季越的聲音本來就很好聽,他說的不會唱,大概是不太記得歌詞,雖然有些磕絆,但是我還是被他的聲音迷住了,尤其是看着他這張俊美猶如神祗的臉,真的有點忘記了傷口的疼,竟然就那麼睡了過去。
這次陳鋒沒有出事,但是他的行蹤還是暴露在了衆人面前,可是誰都沒想到的是,警察到季家想把季越帶走的時候,季良卻站出來,把所有事都攬在了他的身上。
陳鋒也許跟季越之間還有某種協議,他還需要季越幫他,所以也沒有否認。
這些事,都是程菲菲告訴我的,她對我說:“按理說,我的工作完成了,錢也拿到了,我應該帶着我的父親立刻離開龍城。但是,我真的很想替季良說句話,他那麼愛你,他是爲了你纔去承擔一切,因爲他不想你失去季越,如果你還有點良心的話,我希望你不要把他扔在監獄裡不管,那是什麼地方,你應該清楚。”
程菲菲跟我說這些,她的想法是什麼,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季良的確是因爲我,纔會這麼做。
以前他就說過,反正他已經有命案在手,季越不方便做的事,就由他來做。
可這件事,真的跟他無關。
程菲菲走了之後,我打電話給季越,沒等我說話,季越就對我說道:“雨彤,陳向北可能要去找你,你不要跟他走,等着我,我很快就到。”
我聽出季越語氣裡的緊張,我也明白他在擔心什麼,正好護士進來,我對她說:“能幫我拿一下衣服嗎,我出了汗,身上的病號服溼了。”
“那我幫你拿套新的。”護士說着就要往外走。
我連忙叫住她說:“有人要來看我,我不想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幫我換上我的衣服,就一會兒。”
護士看着我真誠的臉,也不好再推脫,就拿了衣服,慢慢地幫我換上。
換好衣服,護士剛走出去,我就聽到有人在外面問她:“請問姜雨彤在哪個病房?”
是陳向北的聲音!
護士說了一聲:“就是這間。”
陳向北說了聲謝謝,然後就推門進來,我那時剛穿上鞋,還沒從牀上站起來,他看着我,輕笑一聲:“呵,我的好女兒,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他居然來得這麼快,季越肯定也沒想到,不然他肯定會早點通知我。
我知道想跑也不可能了,便安穩地坐在牀邊:“你又來找我幹什麼,是覺得害我還不夠嗎?還是來找我興師問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