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擡頭。
一聲春雷，萬物復甦。
一年一度的春耕正式開始。
一年之計在於春，獨立團、新1團還有新2團對於今年的春耕都格外重視，甚至都暫停了部隊的訓練，讓家在附近的戰士們回家播種。
這個時候，九公山區和臥虎山區的水渠已經全部建成。
帶着冰凌的黃河水通過引水渠，源源不斷地流入兩縣，九公山還有臥虎山的那些原本乾旱貧瘠的旱地，轉眼之間就成了肥沃的水澆地。
按照規劃，九公山區和臥虎山區主種小麥、苞谷、地瓜、土豆等糧食作物，浮樑山區主種菸葉、棉花以及花生等經濟作物。
從昨天起，獨立團的訓練就已經全部停止。
包括團長李雲龍在內，所有戰士分批幫助父老鄉親春耕。
這天一早，李雲龍就帶着團部的部分人員來到李大爺家。
李大爺家原有十畝地，不過全部都是山地，乾旱又貧瘠，年景好的時候每畝地能夠收穫三五十斤粗糧，勉強度日。
可要是遇到年景不好，直接就能拉下饑荒。
這個時候，當地百姓一般就只有兩種選擇，一是走西口，背井離鄉到包頭、綏遠去討生活，再就是留在家鄉苦熬，熬不過去就得餓死。
不過去年獨立團來到浮亮山後，以鐵腕手段鎮壓了周邊各鄉鎮的土豪劣紳，李大爺家也分到了兩畝肥汰的水澆地，所以今年大概率是不會拉饑荒了。
入冬之前，也就是剛分到水澆地之後不久，李大爺第一時間就種上冬小麥，這會麥苗都已經半尺來高，看去綠油油的一片，可討人喜。
李大爺幾乎每天清晨都要去地頭抽一鍋煙。
“李大爺。”還沒進門，葛二蛋就高喊起來。
“哎哎哎，來了，來了。”李大爺迎出門來。
剛出正門，便看到李雲龍帶着十幾個戰士已經進了院子。
葛二蛋道：“李大爺，團長帶着我們來替你們家翻地來了，咱們這就走吧。”
“先不急。”李大爺擺了擺手，又笑着說道，“先吃早飯，李團長還有同志們過來坐，吃了早飯再下地。”
說話之間，李大娘已經端着一簸箕烙餅出來。
烙餅是估計是剛烙好的，還冒着熱氣，帶着麪餅的清香。
除了烙餅，簸箕裡還有一大盆的大醬，還有一大把洗乾淨的小蔥。
葛二蛋便立刻吞了一大口口水，把小蔥蘸了醬再用烙餅那麼一裹，簡直是人間美味，他一口氣能吃十大張烙餅。
可惜長這麼大就沒有敞開吃過。
戰狼中隊有次去冀南執行任務，據說可以敞開了吃驢肉火燒，可把葛二蛋給饞壞了，他不奢望驢肉火燒，只求能夠敞開了吃一頓烙餅子。
然而這個念頭剛起，後腦勺上就捱了一巴掌。
李雲龍輕輕扇了葛二蛋一巴掌，又笑着說道：“李大爺，我們吃了。”
“那怎麼行？”李大爺便急了，虎着臉說道，“必須吃了早飯再去，要不然我寧可不要你們幫忙，我一個人也能把地種了。”
王野也說道：“大爺，我們真的已經吃過早飯了。”
“吃過了也要再吃點。”李大爺道，“大爺像你們這個歲數的時候，剛吃完一頓立刻就能吃下一頓，快吃，再吃點！”
年輕人就沒吃飽的時候。
李雲龍便不再多說廢話，扛起鋤頭就走。
李大爺家的地就在前山，他們都知道的。
王野、葛二蛋還有十幾個戰士也紛紛上前抄起各種工具。
李大爺和李大娘便趕緊拿小蔥蘸了大醬，再用烙餅一裹，把簸箕裡的幾十張烙餅全部裹好，又追出門來塞到戰士們的手裡。
葛二蛋和戰士們卻不敢伸手接。
李大爺便生氣了，急道：“你們要是不吃，俺可生氣了。”
王野便笑着對李雲龍說：“團長，軍民魚水一家親，這是李大爺對我們的愛護，如果拒不接受未免有一些不近人情。”
“對對，一家親。”李大爺連聲說。
“還是王參謀會說話，快吃，趕緊趁熱吃。”
李雲龍這才命令戰士們接過還熱乎着的烙餅。
葛二蛋兩下就吃完一張烙餅，然後眼巴巴的看着王野，因爲他知道戰狼中隊伙食好，這裡唯一不缺口的就是王野。
王野無奈，只能把烙餅遞給葛二蛋。
不一會兒，大夥就來到前山，正對着趙家峪。
如果鬼子進攻趙家峪，前山就是一個必須奪取的制高點。
要不然，獨立團只需要在前山架起幾挺輕機槍，就能夠封鎖進村的唯一通道，鬼子就只能遁入村後的荒山當土匪。
八路軍就可以走地道。
有一條地道從團部直通前山。
出口就在李大爺家一塊地的地頭。
今天工作主要是翻地，這個時候土地已經化凍，而且剛被融化的雪水浸潤過，所以翻起來並不費力，十幾個人半天就翻完了。
下午就開始播種，李大爺響應民主政府的號召，把這十幾畝地都種植了菸葉、棉花、花生及大豆等經濟作物，反正村口的兩畝水澆地已經種了小麥，接下來的這半個月，再在邊角地頭種點地瓜和土豆，多少又能夠收個幾百斤粗糧。
……
在太原，第1軍司令部。
情報課長佐久間次郎道：“司令官閣下，根據情報，八路軍386旅在九公山區以及臥虎山區修建的水渠已經打通了。”
“納尼？”巖鬆義雄道，“水渠打通了？”
花谷正也是一臉震驚道：“速度這麼快？”
佐久間次郎一頓首說道：“據說八路軍動員了十萬民夫。”
“八嘎。”花谷正轉頭對巖鬆義雄說道，“支那人太多了，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能形成巨大的數量優勢，而數量又能轉化爲速度的優勢。”
頓了頓，花谷正又說道：“司令官閣下，是否提前清鄉？”
對晉西北展開大規模的清鄉這是肯定的，但是什麼時候開始是個問題。
“不行，近衛第2師團尚未完全準備好，皇協軍第4混成旅也在整頓，這個時候提前發起清鄉有些過於倉促了。”巖鬆義雄搖了搖頭，又道，“何況我們跟閻西山的談判已經到了緊要關頭，不能節外生枝。”
“可是……”花谷正皺眉說道。
“情報顯示，福安縣境內的支那中央軍，河源縣境內的晉綏軍獨1旅，還有平安、崞縣以及安化境內的八路軍386旅都在挖掘地道。”
“一旦讓支那中央軍、晉綏軍及八路軍挖掘的地道成了氣候，”
“皇軍再想對晉西北展開大規模的清鄉，難度就會成倍增加。”
“也不盡然。”巖鬆義雄擺了擺手，又道，“冀中匪區的八路軍挖的地道還要更長，可最終不也被皇軍給剿滅了嗎？”
說到這一頓，巖鬆義雄又接着說道：“更何況，皇軍也缺糧食，大本營已經下令，今後中國派遣軍所有的軍糧都要靠我們自籌，方面軍司令部雖然表示可以支援我們一部分，但是我們至少需要解決大部分。”
“所以就讓晉西北的支那百姓安心春耕吧。”
“等到他們種下糧食，等到糧食可以收割，皇軍再去清鄉不遲。”
“好吧。”花谷正說道，“這樣的話，那就先讓支那百姓春耕吧。”
巖鬆義雄點點頭又說道：“花谷君，明天的會談我親自出席，你通知晉綏軍那邊，讓閻西山也出席，就說皇軍已經厭煩了這種毫無意義的空談，明天必須涉及實質性的議題，否則就不必談了。”
“哈依！”
……
這段時間，整個浮亮山區最忙碌的非趙剛莫屬。
因爲浮亮山根據地的抗日民主政府已經成立了，趙剛除了獨立團政委之外，還兼着抗日民主政府書記，所以整個根據地大大小小的事務都由他處理，大到鄉鎮長任命，小到耕牛以及種子的調度，都要他這個縣長拍板。
一個月後，當春耕基本結束之時，趙剛人都已經瘦脫形。
“老趙，你咋變成這副鬼樣子了？”當趙剛忙完春耕回到設在趙家峪的團部，李雲龍頓時吃了一驚，白麪秀才變成黑無常了？
趙剛卻擺擺手說：“老李，有吃的沒？”
李雲龍便趕緊衝廚房喊道：“秀芹，給老趙下碗麪，快。”
不一會，秀芹便端來了一碗熱騰騰的手擀麪，上面還蓋着一個剛煎好的雞蛋，還有用南瓜葉加馬肉炒的澆頭。
趙剛狼吞虎嚥地吃個精光，湯都沒剩下一滴。
把碗放桌上一放，趙剛舒了口氣說道：“老李，我們得趕緊給旅部打個報告，讓旅部派一批熟悉地方工作的同志過來。”
農村工作千頭萬緒，趙剛真忙不過來了。
“這個事你看着辦就是了。”李雲龍說道。
趙剛點點頭，又道：“這段時間我不在團裡，沒什麼事吧？”
“沒事，能有什麼事。”李雲龍道，“都挺好的，趙家峪的春耕都已經結束了，部隊又開始正常訓練，還有鄉親們也回到工地上繼續挖地道。”
“沒事就好。”趙剛道，“浮亮山要塞修好沒有？”
“這個要問小王。”李雲龍道，“我已經好長時間沒去浮亮山。”
說完又扭頭喊道：“二蛋，你去通知一下王參謀，讓他馬上來一趟團部。”
王野很快就過來，看到趙剛也是一臉關切地問道：“政委，你沒什麼事吧？要不要去野戰醫院檢查一下身體？”
“我沒事，就是累的。”
趙剛說道：“這段時間太忙了。”
李雲龍道：“小王，浮亮山要塞修得怎麼樣了？”
“浮亮山要塞的主體工程已經完成。”王野道，“已經開始在修外圍的子堡以及地下交通網，估計再有兩個月左右就能全部完工。”
李雲龍道：“再過兩個月，那就是五月？”
趙剛說道：“冬小麥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收割。”
王野說道：“說到冬小麥，有個事我們必須早做準備。”
李雲龍道：“小王你是擔心鬼子會在麥收的時候進山掃蕩？”
以前在太行根據地的時候，鬼子也經常會在麥收的時候下鄉來掃蕩。
“是。”王野點頭道，“我敢肯定，鬼子一定會在麥收之前進山掃蕩，如果有可能的話就搶收小麥，如果搶不走沒準會放火燒掉小麥。”
趙剛聞言臉色一變道：“老李，這個不能不防啊。”
“老趙，小王，你們放心吧。”李雲龍道，“鬼子搶在麥收前跑到我們根據地清鄉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我們有應對的辦法。”
應對的辦法就是搶收，搶在鬼子到來前收割小麥。
說白了，鬼子也是掐着時間點前來清鄉，因爲來早了小麥還沒成熟，鬼子主要也還是想要搶收糧食。
……
秋林鎮，二戰區長官部。
楚西春一臉恭敬地說道：“總座，花谷正捎來口信，說是明天的談判，巖鬆義雄這個老鬼子也要親自出席，而且點名要見你。”
“你說甚？巖鬆義雄也要親自來？”
閻西山的眉頭一下蹙緊，心頭不由得涌起一絲不安。
雖說談判的地點在吉縣，而吉縣又屬於晉綏軍防區，但是晉綏軍現在是個什麼情況閻西山比誰都清楚。
整個晉綏軍，現在也就楚雲飛的部隊還有點戰鬥力。
其他的部隊，對上日軍即便不至於一觸即潰，撐個三五天也就頂天了，哪怕是一個師對上日軍一個大隊，結果估計也差不多。
綿羊遇到狼，數量再多也沒啥用。
當下閻西山皺着眉頭說：“參謀長，你說這會不會是日本人設的陷阱？”
“這個，卑職也說不好。”楚西春可不想背這個黑鍋，當即把目光轉向旁邊的情報處長楊貞吉，道，“楊處長，你們情報處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沒有。”楊貞吉搖頭道，“太原的日軍沒有任何異動。”
看到閻西山還是有些猶豫，楚西春便提議道：“總座，要不然這樣吧，把談判地點改在河源縣境內，由楚雲飛獨1旅保證總座你的安全。”
“咦，這個法子倒是不錯。”閻西山心頭一動。
如果在獨1旅的防區談判，安全肯定會有保障。
楚雲飛的獨1旅就算打不過日軍，保證他閻西山的安全卻是綽綽有餘，而且楚雲飛雖說是常凱申的學生，對他這個老長官也還算得上尊敬。
話又說回來，他這個老長官對楚雲飛也是不薄。
當下閻西山欣然道：“就這麼定了。”
“讓楚雲飛選幾個合適的地點。”
……
雲起鎮，晉綏軍獨1旅部。
楚雲飛正跟幾個參謀在圖上作業。
身爲隨軍記者的劉詩吟也在一邊旁觀。
腳步聲響起，參謀長方立功快步進來。
“你們幾個，出去。”方立功沉着臉說道。
幾個作戰參謀對視一眼，便趕緊退出作戰室。
方立功目光轉向劉詩吟，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劉小姐，你能否迴避一下？”
“好的。”劉詩吟知道方立功是有機密要跟楚雲飛商談，當即合上筆記本，然後轉身退出了作戰室。
楚雲飛道：“立功兄，什麼事情搞得這麼神秘？”
方立功嘆息一聲說道：“旅座，閻長官要來我們旅的防區跟巖鬆義雄會談。”
“什麼？”楚雲飛愕然道，“總座要來我們獨1旅的防區跟巖鬆義雄會談？”
“是的。”方立功輕輕點頭，又道，“還讓我們在防區內選擇幾個合適的會談地點，然後儘快報上去。”
楚雲飛道：“這叫什麼事兒？”
方立功道：“旅座，要不推掉算了？”
“推掉？那怎麼行。”楚雲飛蹙眉道，“長官部的命令必須執行。”
“可問題是，這完全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使。”方立功已經完全進入參謀長的角色之中，開始設身處地爲的楚雲飛着想。
“首先保證閻長官的安全就很不容易。”
“一旦日軍有所異動，我們就會非常被動。”
“如果閻長官有個好歹，我們就更會千夫所指。”
“即便日軍不會有異動，閻長官的安全也有保證，也會有隱憂。”
“一旦談判的事傳出去，閻長官固然是首當其衝，旅座你恐怕也會遭人唾罵，這對於你的名聲及形象是極爲不利的。”
楚雲飛聞言便也有些猶豫。
因爲現在二戰區和重慶侍從室正在拿他樹立典型，要把他塑造成爲抗日英雄。
這個時候如果傳出來，第二戰區總司令長官閻西山居然在他楚雲飛的防區內，跟山西日軍的司令官巖鬆義雄和談，他的名聲立刻就毀於一旦。
當下方立功接着說道：“旅座，卑職這便回絕了長官部，就說在我們獨1旅的防區之內很難找到合適的談判地點，更不可能保證閻長官的絕對安全。”
說完，方立功轉身準備走，卻又被楚雲飛給叫了回去。
“不！”楚雲飛沉聲說道，“長官部的命令必須服從。”
“啊？”方立功皺眉道，“旅座，你要三思啊？”
楚雲飛卻不由分說的道：“就這麼決定了。”
“好吧。”方立功無奈道，“那這個地點？”
楚雲飛道：“就選在黑風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