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前,立春便已經過了,但一直到雨水這日,春天的氣息才逐漸明顯起來。
碼頭上,宋玉善揹着一個小包袱上了邱孃的船。
小船漸漸離岸。
“小姐,一路順風!我們在家裡等你!”
“嘎嘎嘎!”
“喵喵喵~”
宋玉善衝岸上揮手告別:“金叔,你們回去吧,我安頓好就回來,大白、小橘,你們在家要好好聽金叔的話!”
船順流而下,碼頭上的身影越來越小,扶水縣漸漸的也看不到了。
宋玉善收回目光,自船尾到了船頭。
周圍沒了其他漁船,領航的小鯉躍出了水面。
它的身邊,跟着一大羣魚兒。
水花蕩漾,離別的愁緒慢慢被對遠方的期待代替了。
此行路途遙遠,最少也要一個月才能到。
宋玉善在船上無事,又練起了紙紮術。
她乾坤袋裡專門放了一厚沓彩紙,用來做些小件是足夠了。
紙紮術若能突破圓滿境,那她做的紙紮在陽世也可驅使了。
本身有靈的紙紮更適合用來突破,宋玉善剪的便是紙人。
現在她剪出的紙人已經在陰世有靈了,只不過需要她時常補充真氣,才能存續下去。
之前她剪的都是巴掌大的小紙人,現在爲了節約紙張,她剪的要小很多,都是拇指大小的豆丁小紙人。
一日又一日,剪出的小紙人船上都快堆不下了,但沒有一個能動起來的。
雖然沒有成功,但好歹在陰世還是有靈的。
宋玉善一把火把它們全燒了,派它們去郡城陰世找瞎書生,幫他發宣傳單去。
這些小紙人她賦予的真氣極少,過不了多久真氣散盡就要消失,去幫忙發傳單也不算浪費。
天眼之下,豆丁大的小紙人手拉着手,像一片白色的紙河,流進了陰世。
“邱娘,今日便在這處靠岸暫歇吧!”宋玉善看着岸上的某處說。
邱娘不明所以,但見河邊有一枯楊,正可用來泊船,便把船划向了那處。
她把跳板放下,上了岸準備栓繩子。
“喂喂喂!你壓着我啦!”
剛跪地大拜的鬼似被踩中了腳般跳了起來,抱着頭痛叫。
邱娘渾然不覺:“這樹枯死了,正好折來燒火。”
“痛痛痛!”
“啵!”小鯉兇巴巴的滋了他一身的水。
邱娘這才發現異樣:“小鯉?”
“邱娘,我們在旁邊那棵樹下休整吧!這裡別人先佔了。”宋玉善說。
邱娘一愣,然後秒懂,語氣略僵硬:“也是,這樹枯死太久了,不結實,還是那邊那棵樹好。”
抱頭痛叫的鬼再次跪地請求:“仙師~仙師~救救鬼啊!”
宋玉善看着這鬼堅決不肯離開那樹下一步的樣子,挑了挑眉:“你要我如何救?”
剛剛她燒紙人前,這鬼還在樹下呆坐着,看到了紙人後,嗖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就伏地大拜,而他旁邊,便是一個陰世入口。
那鬼連忙說:“鄙人趙喜,先人葬我於此,後小河變大河,水位大漲,湍了墓穴,溺了棺木,陰宅積水過半,陰冷潮溼,實在難忍,還請仙師幫我遷棺至高燥處,墓中隨葬金銀,仙師可自取!”
此處百年前還有人居住,如今卻成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山野之地,僅水上偶有船隻路過。
但要麼是看不見他的凡人,要麼是對鬼魂毫無憐憫之心的妖和修士。
好幾次相求,要不是他及時遁入了陰世,怕是要被好一番戲弄。
所以即使向人求助,他也不敢離開樹下。
老天有眼,終於讓他遇到了一個會紙紮術的修士,以金銀爲酬,定能如願!
趙喜眼巴巴的看着她。
“你就葬在這枯樹下?”宋玉善問。
這鬼好好的,陰宅被淹了,不是水鬼,卻渾身溼漉漉的,也是可憐,遷個墓而已,對她來說也不是難事。
“是是是!就在此處!”趙喜激動極了,連忙指出了墓穴的位置。
甚至連最合適用來掘土的樹枝都給提前找好了:“我觀察了許久了,這幾年,就這根粗細合手,硬度也合適!”
生怕工具簡陋,仙師嫌煩,不幫他了。
宋玉善:“……”
一根棍子,再趁手,挖土也不容易。
此處又離了扶水縣陰世地界,找不到熟鬼幫忙,趙喜的鬼力也弱的很,沒法顯形幫忙。
還好邱娘船上有個小鍬,否則她還真要用棍子來挖了。
沒聽趙喜的碎碎念,宋玉善去船上拿來了鍬。
“這個好,這個好!”趙喜看着那鍬,馬上就忘了自己精心挑選了好幾年的棍子:“從這挖最快!”
宋玉善是修士,淬過體,有合適的工具,挖起土來利索的很。
邱娘要來幫忙,宋玉善都拒絕了,讓她好好休息,明天還要行船。
結果此處堆積的河沙溼泥實在遠超她的想象,就算有趙喜從旁指揮,避開了河道,宋玉善還是挖到了後半夜,纔看到墓磚。
竟然還有墓磚,看來趙喜生前家境還是不錯的。
此前看他那溼漉漉、髒兮兮的壽衣,宋玉善都沒把他說的陪葬金銀放在心上,因爲完全看不出來他有那個財力。
宋玉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挖開了墓磚。
墓穴果真進了水,整個棺材只有棺材蓋露出了水面。
“這棺材我搬不出來,只能給你把屍骨撿出來另行安葬。”宋玉善說。
“只要屍骨能移走就行!”趙喜說。
他是被水淹夠了,任何干燥的墓穴,不管再簡陋,也比現在這個強!
宋玉善進墓穴開了棺。
一棺的積水。
好在墓主人就在身邊。
“這,這兒,我的頭骨在這兒!”
“往左一點,這裡還有一個指骨!”
“這個是大腿骨!”
……
經他指揮,宋玉善摸着水就把骨頭都撿起來了:“屍骨齊了。”
“仙師,把棺材推一邊兒去吧!陪葬品在下頭的墓磚裡!”趙喜還惦記着報酬呢!
“下面?”宋玉善咬了咬牙:“你這藏的,可真是嚴實啊!”
趙喜嘿嘿一笑:“過獎,過獎!”
宋玉善:“……”
她運起真氣,用力一推,棺材直接碎成了木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