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鎮江府五十多裡外的丹徒鎮
三十輛大車在一百多名夥計、護衛的押送下正緩慢的行走在官道上,由於如今的大明財政幾近枯竭,官道已經是年久失修,是以道路上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泥坑和深深的輪印。道路的兩邊也是荒草叢生,這些荒草非常茂密,儘管如此但人們依舊可以看得出這裡曾經是稻田,只是已經被荒廢了。
一名穿着青灰色長袍面容消瘦鬢角已經有些花白的中年男子打量着周圍已經荒廢的稻田長嘆了一聲:“唉……可惜囉,這麼好的田地竟然就這麼荒廢了,都是賊寇作的孽啊。”
旁邊一名腰懸長刀身形健碩的三十出頭的漢子聞言附和道:“誰說不是呢,按說鎮江府、常州府一帶是咱們大明最繁華的地方,往日裡這裡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可如今咱們一路走來連鬼影都沒幾個,周圍的莊戶人家也都逃走了,說起來都是那些賊寇鬧的啊!”
“唉……不說這些了。”中年男子輕嘆了聲:“岑鏢頭,一路走來大夥都辛苦了。這次咱們若能平安的將貨物送抵鎮江府,老夫做主將你們的酬勞提高兩成。”
岑鏢頭聞言就是一喜,拱手謝道:“喲……小人替下面的弟兄多謝方老爺慷慨之恩。”
“岑鏢頭不用客氣,這本來就是你們應得的。”中年人不以爲然的擺了擺手又眺望了一下週圍,眼中閃過一絲憂色。
看到中年人擔憂的模樣,岑鏢頭安慰道:“方老爺,您不用擔心,如今咱們距離鎮江府已經不足五十里,鎮江府一帶的賊寇剛被官軍殺散,就算他們膽子再大一時間也不敢過來。”
“但願如此吧。”中年人雖然是這麼說,但臉上的憂色依舊沒有消退。
就在隊伍繼續緩緩前進的時候,突然在前方探路的三名鏢師騎着馬飛奔回來,他麼一邊策馬飛奔一邊叫喊什麼,一陣大風吹來,雜草分開,遠遠的現出幾騎人馬來,似乎後面還跟着幾十個人。
剛安慰中年人完畢的岑鏢師臉色就是一白,嘴裡喃喃道:“賊寇?”
“不好了……賊寇過來了!”
三名氣喘吁吁的鏢師很快就來到了隊伍中央,此時的他們臉上滿是驚容,說話都帶着顫音。
雖然幹他們這行跟五湖四海的人打過了許多的交道,可以往打交道的充其量也不過是些山匪而已,這些人雖然也乾的是沒本錢的買賣,但只要跟他們搭上線後按時孝敬再留下一些買路錢的話基本也就沒什麼大礙了,畢竟如果將商賈都嚇跑或是再也不走這條路了他們今後吃什麼,細水長流纔是最穩妥的。
但是今天他們碰到的卻是最兇殘的倭寇,這些倭寇可不會顧忌這些,這些異國他鄉來的賊寇碰到他們後只會做一件事,那就是將他們所有人都殺光然後強他們的貨物全部搶光,至於大明以後會怎麼樣跟他們有個屁的關係。
這個時候,隊伍也是一片震動和惶恐,許多鏢師紛紛抽出了兵器開始四處張望,夥計們則是開始將所有大車靠攏,並在中年人的指揮下圍成了一個圈。
中年人一邊指揮夥計將大車靠攏一邊詢問剛跑回來的三名鏢師:“你們看清楚了沒有,到底有多少賊寇?”
一名鏢師答道:“方老爺,已經看清楚了。賊寇有馬隊,約莫二十多人,還有手持倭刀的賊寇十五六人以及十多名長槍兵。”
“有沒有弓箭手!”一旁的岑鏢頭插了一句。
“好像……好像是有的。”一名鏢師回答。
這個答案讓所有人臉色頓時都變了,這個年代的弓箭手就相當於後世的遠程武器啊,這種武器對於人的威脅實在太大了。所以歷朝歷代的朝廷可以允許民間有限度的持有刀槍棍棒等兵器,但對於弓箭和鎧甲這些東西都是嚴令禁止民間持有的,一旦發現就會處以重罪。
“岑鏢頭,咱們怎麼辦?”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岑鏢頭。
“還能怎麼辦。”岑鏢頭咬着下脣,恨恨的說道:“這些賊寇從來就不留活口,不想死的全都給我釘上去,若是能堅持到官兵到來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就在說話間,前方傳來了一陣馬蹄聲,首先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二十多名騎兵,這些騎兵在距離他們三百多步的距離上停了下來,又過了一會,數十名手持各式武器的倭寇也陸續趕到。這些賊寇上身大都身穿花衫,下身則是穿着一條短褲,不少人還穿着木屐。
倭寇們到齊之後,他們立刻就開始列隊排成了一字長蛇陣,二十多名手持倭刀的倭寇在最中間,旁邊是十多名手持長槍的槍兵,七八名弓箭手則是緩緩跟在他們身後,最後則是二十多名騎兵。
這些倭寇的隊列雖然不甚整齊,但那種兇悍殘忍的表情卻是展現無遺,中年人數了一下,發現數量竟然達到了六十多人,他的臉色變得更陰沉了。
最後中年人和岑鏢頭的目光停留在這裡右側一名身穿鎧甲的倭寇身上,原因無他,因爲在所有的倭寇當中只有他身着鎧甲,這也說明這個人就是倭寇當中的頭目。
這些倭寇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開始說話,朝着他們指指點點,不時還爆發出陣陣猖獗的笑聲,笑聲裡充滿了殘忍無情的味道,膽小的人若是聽到這種笑聲估計連提刀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時,處在外圍的幾名倭寇騎兵開始動了,隨後四名倭寇開始緩緩策馬開始繞着他們小跑,一邊跑還一邊發出怪叫聲。沉重的馬蹄敲擊在地上發出疙瘩疙瘩的聲音,猶如敲擊在衆人的心頭似地。
面對倭寇的挑釁,所有人的目光都圍着他們的腳步轉,生怕這幾名賊寇突然就衝到他們當中進行砍殺,這也是騎兵最厲害的地方,因爲你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利用馬速突然衝過來。
“岑……岑鏢頭,咱們應該怎麼辦?”中年人的也有些慌了,拉着岑鏢頭的衣袖趕緊問,“要不要派出幾名弟兄跟他們拼殺一下?”
“不可!”
經驗豐富的岑鏢頭趕緊拒絕了。
“若是咱們有弓箭手尚可同賊寇一戰,可如今咱們別說弓箭手了,連盾牌都沒幾面,如何抵擋他們。而且咱們加起來也就七八匹馬,若是全部折損在這裡恐怕連跑出去報信的人都沒有。”
這時,一名騎馬的倭寇策馬跑到距離他們一百步左右的距離嘰裡呱啦的喊了一陣。
“那些賊寇說什麼?”一名手持鋼刀的夥計問旁邊的一名鏢師。
“誰知道呢。”鏢師搖搖頭,“反正不會是什麼好話。”
過了一會,看到隊伍沒有人說話,倭寇似乎惱了,策馬又朝前跑了幾十步,舉起手中的長刀朝大車組成的圓陣高聲喊了幾句,並在馬背上站了起來解開褲子做出撒尿的動作,隨着倭寇做出這個侮辱性的動作,身後頓時就傳來了一陣鬨笑聲。
看到這裡,圓陣裡的人氣得臉都紅了,不少夥計鏢師都握緊了手中的兵器咬得牙齒格格響。
就在這時,一名騎士從圓陣裡衝了出去,當這名騎士策馬衝到距離倭寇騎士三十多步遠的時候,用力一揮,手中的長槍猶如閃電一般飛向了對面的倭寇。
“噗哧……”
這名來不及反映的倭寇就這樣被長槍捅了個對穿,整個人猶如沉重的破麻袋般從馬上重重的摔倒了地上再也沒法動彈了。
“好……”
“鏢頭威武!”
圓陣裡先是寂靜了一會,隨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原本低沉的士氣頓時大震。
而反觀對面的倭寇先是一驚,隨後大爲震怒。在那名頭目的指揮下,二十多名倭寇立刻開始朝着他們奔跑了過來,十多名長槍兵和弓箭手則是緊隨其後,剩下的二十多名騎兵也開始繞着圓陣奔跑起來,他們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逼迫這些明國人露出破綻,然後就象餓狼一樣撲上去咬碎他們的喉嚨。
看着逼上來的倭寇,岑鏢頭大聲道:“大家小心賊寇的弓箭,蹲下,不要露頭!”
“嗖……”
隨着岑鏢頭的喊聲,一枚箭矢從距離他們一百多步的地方射了過來,它輕靈的劃破了空氣,在飛向高空後,又在箭羽的作用下平穩落下,朝一名夥計的臉上落去。
一名沒來得及蹲下來的夥計看到迎面而來的箭矢時還有些呆呆的,神情中帶着一絲疑惑,對面哪來的箭矢。
沒等他反映過來,箭矢就帶着巨大的慣性落下,射在了他的臉頰,伴隨着箭矢的落下,一股鮮血就這樣飛濺了出來。
“啊……”
直到這時,這名夥計才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雙手握住了臉,手中的長刀也被扔到了地上,一根黑黝黝的箭矢從他的另一邊臉頰透了出來。
“該死的賊寇,”
岑鏢頭氣憤的吼叫起來:“你們還愣着幹什麼,趕緊蹲下!”
隨着他的聲音,又有幾枚箭矢飛了過來,箭頭直接就釘在了大車上,箭尾兀自不住的飛快震顫發出令人肉酸的嗡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