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了烏木斯一鞭子的不是旁人,正是正藍旗的旗主杜度。
作爲此次擔任此次正面主攻的最高指揮官,杜度的內心是崩潰的。在往日裡,象這樣的攻堅戰或是步戰女真人一般都會驅使輔兵或是包衣奴才打頭陣,他們或是推着重盾車,或是舉着重盾衝在最前面,用他們的血肉之軀爲女真人充當肉盾,這也是女真人最喜歡做的事情,下面的奴才拼命而自己則是跟在後面吃肉。
不過現在卻沒有了這樣的好事,各旗的包衣和輔兵都被努爾哈赤蒐羅起來充當了消耗品成爲了錦州城下的冤魂,如今的正藍旗再也沒有人包衣和輔兵可用,這些女真勇士們不得不親自推着盾車舉着重盾迎着江寧軍的炮火前進。
在進攻之前,杜度還是自信滿滿。他堅信自己手中的數十輛重盾車和數百面的重盾完全可以抵擋得住明軍的那些火器的攻擊,只要等到自己的人馬突入道明軍陣前六七十步的距離,憑藉着女真勇士那天下無雙的強弓硬弩一定可以讓那些明軍吃不了兜着走。
但現實卻給了杜度一個狠狠的嘴巴子,當他自信滿滿的指揮着五千正藍旗的步甲發起進攻後明軍又開炮了。
好吧,明軍開炮不稀奇,他們剛纔就開炮了。但杜度做夢也想不到的是人家這次開炮可不是隻有零零星星的幾門火炮一起開火,上百門火炮齊射的威力比起單炮發射的威力絕對不可同日而語,光是三輪開花彈的炮火覆蓋就奪走了上千正藍旗士卒的性命,緊接着又是兩輪霰彈的炮擊又使得數百名大金勇士倒在了血泊裡。
原本這樣的損失原本已經讓杜度要吐血了,好不容易衝到了明軍陣前一百多米了,杜度心想這樣近的距離明軍的火炮就不能胡亂開火了吧?是的,明軍的火炮是不開炮了,但卻迎來的明軍的火銃,一排排密集的彈雨將昔日無敵的勇士打倒在了前進的道路上。
正當杜度看得怒火中燒的時候,他看到一名脖子上插着一面小藍旗的牛錄正從地上搖搖晃晃的爬起來,心裡的一通邪火沒處發的杜度立刻就給了他一鞭子,指着他喝罵到:“我不管你這狗奴才現在傷得重不重,只要你還沒死就給我滾到前面去,如果今天你不能帶着你的牛錄攻破明狗的陣地,我就親自砍下你這奴才的狗頭!”
看着杜度那幾乎噴火的眼睛並感受着臉上那火辣辣的感覺,烏木斯顧不上依舊隱隱作痛的胸口掙扎着爬了起來大聲到:“主子請放心,奴才這就上去把那些明狗給殺光!”
說完,他轉身朝着明軍的大陣跑了過去。
杜度看着烏木斯那搖搖晃晃的身形嘶啞着聲音大聲喝道:“你們都給我聽着,今天要是不能攻破明狗的大陣咱們都得死在這裡,明白嗎?現在都給爺往前衝,只有殺死那些明軍你們才能活下去!”
在杜度的驅趕下,剩餘的近三千名正藍旗的步甲蜂擁着衝了上去,儘管前方明軍依然不停的朝着他們傾瀉着彈雨,但這些正藍旗的步甲如同發瘋一般的往前撲。
在付出了三千多人的傷亡後,正藍旗的韃子終於衝到了距離方陣五十步的距離,這個距離已經到了強弓的射程。女真韃子的弓箭手的作戰方式跟南宋時期的金兵一樣,都是進入到五六十步的距離時纔會射箭,如果極端一些的話甚至要在二三十步左右,因爲那時候的金兵只有在這個距離才能夠射穿大宋步卒所穿戴的步人甲。
如今的女真人作戰方式跟幾百年前的金兵也是一脈相承,所使用弓箭的箭鏃長至六七寸,其形如鑿,射入極深還難以取出。不僅如此,他們的箭鏃還在糞便裡浸泡過,只要被他們射中,十有八I九就會要了老命
已經重新回到自己戰鬥崗位的烏木斯大聲呼喝道:“快……重甲兵舉盾上前,弓箭手準備射箭!”
烏木斯的話音剛落下,數十名身着輕甲的弓箭手便從重甲的步甲兵的後面跑到了兩旁,他們開始彎弓搭箭腰間下蹲,腳步呈八字闊步分開。一時間,弓矢齊數十枚箭矢朝着前方飛速射去。
與此同時,前方的方陣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齊射。
雙方的慘叫聲幾乎是同時響起,在火銃的齊射巨響中,至少有上百名後金的步甲兵被打翻在地,在五十步的距離中不管他們穿着多少層的重甲,手裡舉着多厚重的盾牌都無濟於事。棕貝斯”燧發槍發射的威力巨大的鉛彈輕而易舉的破開了他們身上的盔甲與手中的重盾,將他們一個個打翻在地。
衝在最前面身披三層重甲手持重盾的烏木斯身上也中了一枚鉛彈,這枚鉛彈打爛了他手中那面木質的重盾,又輕而易舉的破開了他身上的三層鎧甲將他打翻在地,當他躺在地上時,一股泊泊鮮血從他的身上流了出來,他雙目圓睜的看着天空,鮮血不斷從他的嘴角流出,嘴裡還喃喃的自語道:“都……都給我衝鋒……”
烏木斯死了,這位正藍旗有名的勇士就這麼靜靜的躺在了黑褐色的土地上,跟他一起被打死的還有三名專達、兩名分得撥什庫以及數十名步甲兵。
這些人有的當場死了有的則是還沒死透,他們的身上冒出了一團團血霧,淒厲地喊叫着滾倒在地。由於鉛彈的彈丸呈圓形,所以無論是射程還是穿透力比起後世的尖頭彈差得很遠,但也正因爲如此它們的破壞力也更強,人體被鉛彈打入體內后里面的內臟都被被變形的彈丸盡數被攪爛,這樣的傷勢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沒轍。
還有一些距離確實很遠的步甲兵也中了彈,由於距離太遠所以鉛彈沒能穿透他們那厚實的盾牌和身上的三層重甲,但彈丸那強大的衝擊力全部由中彈的人的身體來承擔,被打中的地方就算彈丸沒有穿透重甲,他們的身體依舊要承受巨大的衝擊,有些倒黴的人甚至連骨頭都被震斷,內臟也被震得出血。
而此時,明軍也開始陸續有了傷亡。雖然楊峰提供的板甲是用高強度鋼板製成,後金韃子的重箭只要是在四十步以外是無法射穿他們身上的板甲的,但進入三十步後,這種箭簇重達三四兩的重箭便可以射穿軍士們身上的鎧甲了。
在後金韃子弓箭手的拼死攻擊下,方陣裡陸續有軍士被射中倒地,一些中箭的軍士倒在地上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加快裝彈速度……快!”
看到己方陸續出現了傷亡,後金韃子又衝到了距離他們只有幾十步遠的距離,看着一名名蜂擁而來的後金韃子,在第一排最中間方陣指揮的褚茂光臉上出現了焦急的神情。
江寧軍雖然經過這一年來的刻苦訓練以及戰場的磨礪變成了一支強軍,但那也只是相對而言,若是掄起近身肉搏能力的話他們拍馬也比不上從小就苦練殺人技巧的女真人,如果真讓女真韃子衝進了方陣裡,他們這個方陣就會有崩潰的危險。
就在這個危及的時刻,後面傳來了一聲沙啞的聲音,“萬人敵準備……放!”
隨着聲音的落下,褚茂光就看到十多個黑乎乎的東西越過他的頭頂落入了方陣前七八十步左右的距離,隨後發出了一連串巨大的爆炸聲,無數的碎片和鐵珠子伴隨着強大的衝擊波朝着四面八方飛射而去,將方圓十多米的後金韃子炸得血肉橫飛,原本密集的進攻隊形立刻出現了一塊塊空間。
在方陣的中間,一名炮營的把總正指揮數十名炮手放十多架投石車的漏斗形狀的東西里放置萬人敵。
投石車是一種利用槓桿原理拋射石彈的大型人力遠射兵器,同時也是一種非常古老的兵器,甚至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時期,其製作難度並不高,但它最大的缺點就是體形龐大且攜帶不便,而且投擲的距離有限,到了明代後這種古老的兵器便已經被淘汰。
這些投石車是楊峰爲了彌補江寧軍短距離火力投放而讓現代社會的明湖鋼鐵廠製作的,它利用高強度鋁合金爲骨架,這樣一來既輕便又堅固,加上一根兩米半的長杆,末端是一個放東西的鬥勺,繫上繩子後一架簡便的投石車就完成了,最厲害的是這樣一架投石車的重量還不到兩百斤,配上四個輪子後兩個人就可以推着他到處跑。
“萬人敵……放!”
“轟轟轟……”
炮營所投擲的萬人敵自然不會是軍士們自帶的那種只有兩斤重的小傢伙,他們用的萬人敵都是特製的足有十斤重的大傢伙,這種萬人敵除了在鑄造的時候外殼就刻有凹槽之外,裡面還裝有上百枚顆鐵丸,一旦爆炸開來其威力跟一枚十二磅炮彈也毫不遜色。
措不及防的韃子們一下就被炸懵了,巨大的爆炸聲和衝擊波夾雜着無數的彈片和彈丸四處飛舞,但凡是在衝擊波範圍內的韃子就是非死即傷,原本好不容易衝到方陣前的韃子被全都炸趴下了。當硝煙散去,看着明軍方陣前的那一大片空蕩蕩的地方,杜度簡直就要吐血,爲了衝到這不到一百步的地方他們死傷了上千人,眼看着就要跟明軍短兵相接了卻又被一輪萬人敵炸了回去。
“難道真是天不佑我大金嗎?”看着趁着這麼點時間又重新裝好彈藥嚴陣以待的明軍杜度心裡充滿了絕望之情,經過這麼來來回回的折騰,他麾下的五千勇士如今只剩下不到兩千人,依照剛纔的經驗來看光憑他這點人馬即便是面前衝到明軍陣前也只是送菜的份。
就在杜度絕望的時候,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沉重的馬蹄聲,緊接着就感到腳下一陣震動,他回頭一扭頭便看到一羣黑壓壓的騎兵正從身後衝了過來,這些騎兵身上清一色的紅色鎧甲,頭上的頭盔上避雷針似地紅纓隨風飄蕩煞是好看。
“正紅旗的馬甲兵,他們也來增援了?”杜度臉色剛一鬆,隨即便是一緊,只見他大聲吼了起來:“都讓開……趕緊讓開!”
其實不用他說,那些活下來的正藍旗的韃子都連滾帶爬的朝着兩邊閃開,從下就在馬背上長大的他們很清楚當騎兵開始衝鋒的時候任何擋在面前的東西都會被碾成粉末,別說是他們這樣了,就連杜度這樣的旗主若是被踩死也沒處喊冤。
“衝上去,所有人都給我衝上去!”
在騎兵的進攻陣形裡,嶽託一邊策馬衝鋒一邊大聲呼喝着,原本他接到的命令是等到杜度的正藍旗突入明軍方陣後纔跟着衝進去擴大戰果,但奈何正藍旗不給力,眼看着就要跟明軍短兵相接了卻又被人家用萬人敵給趕了回來,這也迫使他不得不提前發起了進攻。
曾經跟楊峰交過手的他很清楚他麾下的江寧軍火器有多麼的強大,若是等到正藍旗全都被折損在陣前那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呢,所以他不假思索的就下令提前發起了進攻。
“轟轟轟……”
果不其然,當嶽託率領正紅旗發起進攻的時候江寧軍方陣裡的炮營又開炮了,一枚枚開花彈即二連三的落了下來,不斷有正紅旗的騎兵們被衝擊波和彈片擊落下馬,不過嶽託並沒有方面腳步,相反他還是不斷的催促着騎兵加快速度衝過去,只要能衝入明軍的方陣他們就贏了一半了。
“快……發射……一定要把韃子的騎兵給我攔住!”
在最中間的大方陣裡,邱迪生通過步話機嘶聲竭力的對炮營下達着命令,在他的命令下一百多門火炮昂起了炮口不斷的朝着前方傾吐着炮火,看着不斷有韃子的騎兵落馬,他又是興奮又是緊張。
炮手們幾乎是打瘋了,一枚枚開花彈不斷落下爆炸開來,不停的奪走韃子們的性命,邱迪生可以肯定一旦只要再開幾輪炮前面的那幾千名韃子在衝到方陣前至少要搭上一兩千具屍體。
正當邱迪生跳着腳下令炮手們加快火炮射速時,站在斗車上的觀測手突然高聲喊了起來:“大人,周圍的韃子全都圍上來了!”
邱迪生扭頭一看,臉色“唰”的一聲立刻就白了,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原本只是環繞在他們周圍的五千名正白旗的騎兵也朝他們發起了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