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語塞的朱由檢,魏忠賢冷哼一聲心中暗自搖頭。心中對這位信王殿下的評價卻是下降了一個檔次。
身爲堂堂親王,卻是如此浮躁,今天這種場合換做任何一個有官場智慧的人都會靜靜的在王府裡閉門不出,反正自家的哥哥如果死了那個位子肯定會落到自己頭上,又何必現在就急吼吼的跳出來。惹得一身騷不說,更是容易讓人抓住把柄。
看到朱由檢被魏忠賢逼得無言以對,高攀龍自然不能坐視不理,畢竟他們今天就是要替朱由檢出頭的,要是能在未來的皇帝面前刷一波存在感,獲得他好感的話,說不定等到朱由檢登基後自己還可以惦記一下首輔的位子呢。
高攀龍搖頭道:“魏公公此言差矣,信王殿下身爲當今陛下的親弟弟,要來探視生病的兄長有什麼不對,反倒是魏公公再三阻攔,本官倒想問問你是何居心啊?難道想離間天家親情不成?”
“嘿……”
魏忠賢差點被氣樂了,這幫子文人還真是嘴炮無敵啊,明明是趁着陛下病重要來奪權的,卻被他們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掄起無恥的程度,就連他魏公公也是自愧不如啊。
既然嘴皮子說不過他們打嘴炮了,魏忠賢把臉一板,“咱家說了不行就是不行,陛下如今龍體抱恙,誰也不許進去打攪陛下養病。來人啊……都給咱家把午門看住囉,誰要膽敢擅闖午門格殺勿論!”
“喏!”
隨着魏忠賢一聲令下,午門裡用處了一羣身穿皁衣,頭戴白帽腰間挎着腰刀的漢子,這些人來到了魏忠賢身後手撫刀柄面色冷漠的看着衆人,頓時一股子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高攀龍見狀不但沒有害怕,反而面露不屑之色,他走出人羣大步上前來到這些番子的面前冷笑道:“怎麼……說不過了就打算來硬的麼?來吧……本官就在這裡,有本事你們把刀朝這裡砍!”
看到高攀龍的舉動,他身後那些官員們也被激怒了,所有人全都嘩啦一聲衝到了番子的跟前怒喝起來。
“你們這些閹人的鷹犬走狗,有本事把刀子朝這裡砍!”
“來啊,本官就在這裡,有本事你們就把本官給殺了!”
這下反而輪到這些番子坐臘了,東廠的番子確實是威名赫赫不假,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可以爲所欲爲,要是真把這裡的官員給殺掉一兩個,別說他們了,就連九千歲也扛不住啊,這會激起天下官員公憤的。
看到這些番子面露畏色後退了幾步,爲首的高攀龍、錢謙益、李啓元以及不少官員臉上都露出了得意之色。人麼叫做人多力量大,這就是了,這麼多官員在這裡,只要不是精神失常的瘋子就不敢對他們做任何舉動,更何況是在當前皇帝病危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會好好掂量一下其中的份量,一旦他們有了任何的閃失,魏忠賢絕對就會成爲衆矢之的。
看到眼中露出陰晴不定之色的魏忠賢,高攀龍知道時候到了,他對一旁的錢謙益使了個眼色,錢謙益多聰明啊。一看到高攀龍的顏色後立刻會意的大聲喊了起來:“諸位大人,值此危難之際,正是我等匡扶社稷仗義死節之時,大家還等什麼,一起入宮面見皇后娘娘……走啊!”
“走啊……”
官員們全都激動起來,一個個就朝着午門衝了過去,番子們見狀趕緊組成了人牆試圖攔住他們。只是這些官員就象打了雞血一般拼命往前擠,在不能動用兵器和動粗的情況下他們卻是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是節節後退,眼看着人牆就要被衝破。
魏忠賢見狀急了,指着高攀龍大聲喝道:“高攀龍……莫非你真要造反不成?”
“高某人可不敢造反。”眼看大事將成,高攀龍臉上終於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着魏忠賢手捋鬍鬚笑道:“本官不過是看不得有人牝雞司晨,是以跟着諸位同僚過來撥亂反正而已。”
“你……你大膽!”魏忠賢的臉色一下氣得鐵青,高攀龍實在是太過放肆,連“牝雞司晨”這個成語都說了出來,這分明是在指着張嫣的鼻子說她身爲女子卻在干涉朝政啊。魏忠賢平日裡固然跟張嫣關係很差,但今時不同往日,他的利益和張嫣是相同的,一旦朱由檢監國成功,不管是張嫣還是他魏公公全都得靠邊站。
看着魏忠賢氣得鐵青的臉,高攀龍心裡一陣暢快。自從天啓登基一來,魏忠賢仗着天啓皇帝的寵信大肆清洗東林黨人,早就跟他們結下了血海深仇,如今眼看着這個昔日赫赫有名的九千歲就要倒臺,自己也能將這個死敵踩死,他的心裡如何不暢快。
就在這時,一名小黃門匆匆從午門內跑了出來尖銳的喊了起來:“皇后娘娘懿旨,着信王朱由檢、都察院左都御史着高攀龍、戶部尚書郭允厚、吏部尚書房壯麗入宮覲見!”
隨着小黃門的聲音響起,原本還在跟東廠番子推搡的官員們全都愣住了,隨後發出了一陣陣勝利的歡呼聲。
看着這些官員們當場歡呼的場景,魏忠賢只覺得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縮在衣袖裡的右手緊緊攥着,我們的魏公公第一次感到了自己是如此的無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滿臉得色的高攀龍等人撥開衆人朝午門走去。
“噠噠噠…咯噠咯噠…”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開始從遠處傳來,隨後衆人便感到腳下的大地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竟敢在天子腳下策馬飛馳,難道就不怕五城兵馬司的人抓住問罪麼?”
午門外的官員們開始驚訝起來,不少人都朝着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眺望過去,而一些有經驗的官員則是神情開始變了,他們聽得出來,這至少是上百匹馬聚集在一起飛馳纔會出現的景象,京城裡誰敢這麼大膽?
想到這裡,就連高攀龍也停下了腳步朝着馬蹄聲響起的方向望去,不過一會一隊殺氣騰騰的騎兵便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爲首的一名年輕人更是全身披甲腰胯長刀,當看清來人的面容後,幾乎所有人都驚呆了。
高攀龍原本捋須的手僵在了當場,錢謙益依舊微笑,但細細一看卻發下這個微笑彷彿僵住了一般竟然沒有任何變化,而李啓元則是瞪大了眼睛,嘴裡發出了一陣嗬嗬聲,至於我們的九千歲魏公公表情最爲複雜,眼中竟然同時流露出了驚喜、興奮、憂慮甚至是驚駭的神情,若是楊峰能夠看到的話肯定會感慨這樣的表情即便是爭奪奧斯卡影帝都沒有問題啊。
不知是誰失聲喊了起來。
“楊……楊峰……他怎麼來了?”
沒錯……來人就是江寧伯楊峰。
當風塵僕僕的楊峰出現在衆人面前時,包括高攀龍在內的所有人都驚呆了,李啓元甚至失態的指着楊峰失態的喊了起來:“這……這怎麼可能?楊峰你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回來?”
“我怎麼就不能回來了?”騎在馬上的楊峰笑了,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只是這個笑容在午門外的官員們看來卻是顯得有些猙獰,他將目光鎖定在了高攀龍的身上,“你們是不是以爲即便是陛下下旨,本伯想要趕到京城也要一兩個月,等到本伯趕到後大局已定,即便本伯再不服氣也無可奈何了,是不是這樣?”
“那只是你自己的猜測!”高攀龍的智商又沒有欠費,當然不會承認,他很乾脆的說:“當今陛下病危,我等爲了大明江山社稷,推舉信王殿下代爲監國,這有何不妥?”
“推舉信王殿下爲監國?”
剛趕到京城的楊峰還真不知道這事,聞言後眼中閃過一絲寒芒,“此事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從高攀龍身後走出一名中年人,面帶得意的說道:“就在剛纔,皇后娘娘也頒下了懿旨,讓高大人以及幾位尚書大人一同進宮面見娘娘,想必娘娘很快就會頒下懿旨令信王監國。既然今日江寧伯已經來了,還不趕緊拜見信王殿下!”說完,他側開了身子,露出了站在一旁的信王朱由檢。
騎在馬上的楊峰掃了眼站在面前這位少年,收起了手中的馬鞭,跳下馬後朝朱由檢拱了拱手:“臣江寧伯楊峰見過信王殿下。”
不知爲什麼,看到楊峰後朱由檢卻感到有些害怕,他可是很清楚,面前這個人可是他哥哥最鐵桿的心腹,要是讓他知道自己想趁自己哥哥病危之機搞的小動作的話……
“不會的,楊峰再怎麼也只是朱家的臣子,他不敢對自己如何的。”朱由檢一邊努力安慰自己一邊挺起胸膛道:“江寧伯免禮,孤王正要入宮面見皇兄,江寧伯既然來了,就陪這本王一同進去如何?”
“誒呀,別看這傢伙現在還是一副高中生的中二年紀,但還是有點小聰明的,竟然知道給老子下套了!”
楊峰有些意外的看了朱由檢一眼,如果自己真的陪着朱由檢進去了,那就是在向天下人宣佈自己要投靠朱由檢了。雖然能投靠下一任的皇帝並不丟人,甚至許多人還巴不得能有這個機會,但是很可惜楊峰並不在這個行列裡。
楊峰緩緩的搖了搖頭:“臣先謝過殿下的厚愛了,只可惜現在殿下還不能進去。”
“爲什麼?”朱由檢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楊峰,他之所以拉攏楊峰正是因爲他很清楚楊峰的手段和能耐,別的姑且不說,就憑他手中的數萬精兵和能給大明皇家每年帶來的數百萬兩銀子,不管任何人當上皇帝都不能無視他。
可是他怎麼敢拒絕自己的招攬,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成爲下一任皇帝嗎?得罪了自己就不怕自己登基後給他小鞋穿?
“大膽!”
朱由檢還沒說話,一旁就跳出來一名中年男子,只見他指着楊峰喝道:“皇后娘娘都頒下了懿旨召集信王和諸位大人進宮,楊峰你竟敢阻止信王殿下入宮,你該當何罪?”
看到這位主動跳出來刷存在感的中年人,楊峰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這傢伙一襲青衫,很明顯不是朝廷官員,他不禁問道:“你是何人?”
“江寧伯,這位是原授翰林院編修、禮部右侍郎錢謙益。”一旁響起了聲音,原來是魏忠賢在說話。
楊峰一聽,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哦……我還以爲是何人呢,原來是“水太冷”的錢大人啊!”
錢謙益“水太冷”的典故後世只要是稍微瞭解明史的人都知道,在另一個時空裡,這廝身爲明朝大員,滿清殺入京城的時候他的妻子柳如是要拉着丈夫一起跳水殉國,但是這位走下水池試了一下水後竟然說了句:“水太冷,不能下”,然後就走了回來,最後還把要跳水殉國的柳如是給硬生生拉了回來,這個典故直到四百年後依然成爲譏諷膽小鬼的經典笑話。
此時的錢謙益自然不知道這個梗,不過看着楊峰臉上毫不掩飾的譏諷之色,他當然知道這爲江寧伯剛纔說的絕不是什麼褒獎之詞。還未等他說話,就聽到楊峰喝道:“錢謙益,你既然已被罷官,有何資格混跡在這裡,還不速速給我退下。”
“你……”饒是錢謙益平日裡自詡涵養過人,也被氣得臉色發白,楊峰這是在說他沒有資格跟他說話啊。想當年老子也是一甲進士第三名,當過禮部右侍郎的人,你竟然如此侮辱我?
可惜的是還沒等到他發作,就聽到楊峰對衆人淡淡的說道:“好了,現在請信王殿下和諸位大人都回去吧,本伯奉旨進宮,卻是不方便與諸位同行,所以諸位想要進攻面見陛下的話還請改日。”
說完,楊峰就朝着午門口走去,只是他剛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對身後的騎兵道吩咐道:“對了,你們給本伯記住,待會誰要是膽敢擅自闖入午門,就給本伯格殺勿論,有什麼事本伯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