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龍和一幫子官員們看着楊峰正大步朝午門內走去,一個個呆立當場。
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有人對他們說出“格殺勿論”這句話了,第一次是我們的九千歲魏公公,第二次就是剛回來的江寧伯了,難道我們這些人在他們眼裡就這麼生殺予奪嗎,這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眼看着楊峰就要走進午門內,一名身穿青色官服的年輕官員從人羣裡站了出來憤然道:“楊峰……國之佞賊也,今日我等齊聚於此所謂何來,不正是來撥亂反正的嗎?如今皇后已下懿旨宣高大人、房大人一衆大臣入宮覲見,此賊卻橫加阻攔,更是喊出了擅入者格殺勿論的狂言,諸位還在等什麼,還不護送高大人入宮?”
說完,這名年輕的官員大步朝着午門走去,卻被一名身材粗壯身披鐵甲的軍士給攔住了,這名軍士伸出左手攔住了他,面無表情的說道:“伯爺有令,擅入者格殺勿論,你莫要自誤!”
這名官員仰天哈哈笑了起來,他一邊大笑一邊將食指指向了站在他面前的一名軍士,幾乎將食指戳到了軍士臉上的他獰聲喝道:“你這個粗鄙的武夫,也敢阻止我等嗎?大好頭顱在此,本官倒想看你如何取了去!來啊……來啊……哈哈哈……呃……”
後面的一大羣官員看到後不禁大聲喝彩。
“好……蘇大人真不愧是吾等楷模!”
“壯栽……蘇大人忠肝義膽,一身錚錚鐵骨令人讚歎!”
房壯麗扭頭對高攀龍笑道:“高大人,你們都察院真是出人才啊,如此年輕俊傑日後必然是我大明的棟樑之材!”
高攀龍捻鬚面露自得之色,故作謙虛道:“房大人過獎了,都察院哪裡能跟你們吏部相比,日後還望房大人多多關照纔是。”
“那是自然……”
“呃……”
房壯麗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道寒光閃過,一顆大好頭顱隨着一道飛泉般的鮮血飛了起來,隨即重重的落在了地上,過了一會那具失去了頭顱僵立當場的身軀才鬨然倒地,一大攤猩紅的血液緩緩從斷了的頸項流了出來。
看着倒在地上那具屍體,所有人都驚呆了,一時間偌大的午門前全都寂靜無聲。高攀龍驚呆了、朱由檢驚呆了、房壯麗驚呆了,所有人都驚呆了。
在此之前沒有人相信楊峰和他的那些軍士敢殺人,所有人都以爲他不過是嚇唬人而已,畢竟如今的午門前可是聚集了近兩百名的朝廷官員,其中還不乏想高攀龍、房壯麗這樣的朝廷重臣,這樣的場合下別說殺人了,就是碰他們一下都是罪過,可楊峰竟然真的殺人了,當着數百名朝廷官員的面殺人了。
只有十七歲的朱由檢看着距離他不到十步的人頭,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最後身子晃了幾下就要倒下,幸虧他身邊的一名太監眼疾手快將他扶住。
“殿下,您得撐住啊!”
朱由檢顫巍巍的手指着地上的人頭,一時間竟然嚇得說不出話來。
良久,高攀龍拿嘶聲竭力的聲音才響了起來:“楊峰……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當衆殺人……你就不怕千夫所指麼……”
已經走到午門口的楊峰轉過身,看都沒看那具倒在地上的屍體一眼,微笑着說道:“高攀龍,本伯剛纔說過,膽敢擅闖午門者格殺勿論,莫非你耳背沒聽到麼?還是把本伯的話當成了放屁?”
說完,楊峰就再也沒有理會這些人。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整個午門外才象炸了鍋般沸騰了起來。
“殘暴……殘暴……如此佞臣,實在是國之不幸啊!”
“馬上稟明娘娘,將他抓起來……抓起來……滿門問斬!”
午門外官員們都喊了起來,不少人大聲的吼着,似乎在發泄着心中的憤怒,只是雖然人人都在大喊大叫,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再靠近午門,甚至還隔出了一大片的空地,彷彿那裡站着一個吃人的魔鬼似地。
面色蒼白的高攀龍和房壯麗、郭允厚等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悚和後怕,這時候他們纔想起來。雖然魏忠賢和楊峰都喊出了格殺勿論的豪言,但前者不過是沒了那話兒的太監,後者卻是殺伐果斷的將軍,可以說他如今的一切都是一刀一槍殺出來的,任何忽視他警告的人最後往往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地上的那句無頭屍就是最好的例子。
朱由檢呆呆的站立着,臉上一片茫然,雖然正當烈日懸空,但他依舊感到身體一陣發冷,他扭頭問身邊的太監:“大伴,這個楊峰如此暴戾,難道他就不怕遭到天下人的唾罵嗎?”
身邊的太監不禁苦笑不已,天下人的唾罵?恐怕是那些讀書人的唾罵吧,可是江寧伯會放在心上嗎?要是靠罵人就能把人罵死人的話這個世上也就沒有那麼多紛爭了。看來自己伺候的這位還是太缺乏人情歷練啊,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若是日後坐上了那個位子不知道要吃多少虧呢。
事實上,這位太監想得還真不錯,在另一個時空裡朱由檢當了皇帝之後就被東林黨人哄得團團轉,直到李自成率領賊軍衝入北京城,崇禎敲響了景陽鍾召集羣臣議事,卻悲哀的發現竟然沒有一個大臣過來,那一刻他才領悟到了這一點,臨死前才喊出了“天下文官皆可殺”的話來。
不提悲憤之極的高攀龍和那些官員,也不說受到了驚嚇的朱由檢,當楊峰帶一名小黃門的帶領下快步來到乾清宮時,看到的是一大羣愁眉不展的太醫,忙得團團亂轉的宮女太監和哭得眼睛腫得象桃子一樣的張嫣和朱由校的幾名妃子。
“江寧伯!”
當楊峰出現在朱由校病榻前的一剎那,所有人的目光都焦距在了他的身上,張嫣更是失聲喊了起來。
楊峰沒有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在了躺在牀上的朱由校。此刻的朱由校跟以往那個總是喜歡面露微笑,膚色白皙的年輕人截然不同,此刻的他面色蠟黃而消瘦,靜靜的躺在牀上一動不動,額頭上還放着一條溼毛巾,若不是他胸口還在微微的蠕動,恐怕楊峰都以爲他已經死了。
“陛下!”楊峰看着躺在牀上奄奄一息的朱由校,眼睛一下就紅了,他緩緩蹲了下來握住了朱由校的手,異常的冰涼,隨後又摸了摸朱由校的額頭,卻是異常的滾燙。
張嫣緩緩走到了他身邊哽咽道:“江寧伯,昨日陛下清醒了一小會,他還唸叨着你,說你怎麼還不回來。他說……他說你要是再不回來恐怕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他一直深信你一定有辦法救他,所以才讓本宮替他下了那道召你回京的旨意,江寧伯,本宮也知道這實在是爲難你了,若是你沒有辦法本宮也不會怪你的,這都是命啊!”
看着幾乎哭成了淚人的張嫣,楊峰深吸了口氣,對她道:“娘娘,您能不能把陛下的病情詳細的告知微臣。”
張嫣點點頭,伸手招來了一名鬚髮花白穿着六品官服的老人,對他道:“張御醫,麻煩你將陛下的病情詳細的告知江寧伯。”
“臣謹遵懿旨!”御醫恭敬的應了一聲,然後纔對楊峰道:“江寧伯,陛下的病情其實不復雜,就是由於落水染上了咳嗽,邪氣入體後高燒不退,又不能進食,身子便越來越虛弱,我們太醫院的幾名御醫想盡了辦法也無法爲陛下降溫,如今看來若是高燒還不能退的話,恐怕就很難說了。”
楊峰眉頭緊皺,繼續問道:“張御醫嗎,勞煩你將陛下的症狀告知本伯,從開始到現在都說,越詳細約好。”
看到楊峰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一旁便有御醫面露不悅之色,就要說些什麼,但卻被一旁的同伴捅了捅腰部,這才醒悟過來,眼前這位江寧伯可不是什麼善茬,要是得罪了他的話自己這小小的御醫可頂不住他的報復。
張御醫倒是一副好脾氣,雖然楊峰問的問題已經有些無理了,但他並沒有生氣,而是一五一十的將病情說了出來,包括自己的診斷用藥等情況都一一告訴了楊峰。
聽完了張御醫的話後,楊峰心裡對朱由校的病情也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前期高熱,伴有頭痛、全身肌肉痠軟、不停的咳嗽,後期出現神志模糊、煩躁、嗜睡、昏迷。
雖然楊峰不是醫生,也沒學過醫,但對於一些常見的病症還是有些一些瞭解的,而且再根據之前發生的事情楊峰可以得出結論,朱由校是由於落水時間過長,肺部積水而引發的肺炎。
想到這裡,楊峰心裡也有了一點底,他對張嫣道:“娘娘,您若是信得過微臣的話,微臣手裡倒也有一些藥物,可以試着給陛下服用,說不定會有效果,您看如何?”
張嫣還能說什麼呢,自己丈夫已經病成那樣,就連御醫也表示無能爲力,她本身也絕望了。雖然朱由校清醒的時候一直跟她說江寧伯一定會有辦法的,但她也只是聽聽而已,心裡壓根不對楊峰報什麼希望。
楊峰是什麼人?要說讓他殺人或是打仗掙錢什麼的,張嫣自然是深信不疑,可要說那位殺人如麻的江寧伯會治病的話,恐怕但凡智商正常的人都不會信。
張嫣面帶哀色的點點頭,“江寧伯你儘管試吧。”
旁邊的一衆御醫們不少人眉頭都皺了起來,他們一大幫子御醫都治不好陛下的病,現在皇后竟然讓一個外行來治療,這不是瞧不起人嗎?只是不滿歸不滿,但他們也不是笨蛋,且在京城裡混,自然要熟背英雄譜,楊峰在京城的鼎鼎大名他們不會不知道,是以即便是心有不滿也不敢胡亂吭聲,這樣也好,若是陛下有什麼不妥也怪不到他們頭上。
楊峰先是將帶來的箱子打開,從裡面掏出了一根針劑,在朱由校的手腕上注射了一點,然後又拿出一根體溫計塞進了朱由校的胳肢窩裡。
看到楊峰掏出的東西以及接下來的舉動,不少御醫都感到一陣奇怪,不過他們還是強忍着沒有吭聲。
十分鐘後,楊峰將體溫計拿了出來看了看,眉頭皺得更加厲害了。
看着楊峰手中的體溫計,一直在觀察楊峰動作的張御醫不禁好奇的問:“江寧伯,此爲何物?”
“體溫計。”楊峰淡淡的說了句,現在的他可沒時間來解釋這些,剛纔的體溫針顯示朱由校的體溫已經達到了40度,這已經屬於高燒了,長期高燒的話搞不好是會燒壞腦子的。
又過了一會,楊峰又觀察了一下朱由校皮試的左手腕,發現沒有什麼異常,他這才從帶來的箱子裡拿出了一些東西,很是笨拙的試了好幾次,終於在忙出一身臭汗後終於成功的給朱由校掛上了點滴。
其實楊峰給朱由校所做的就是後世病人最常用到的輸液,朱由校的病是由於肺積水引發的肺炎,這種病最常見的治療方案就是用青黴素或是第一代頭孢菌素來治療,由於這個時空裡青黴素還從未出現過,對於青黴素的抗藥性幾乎爲零,所以楊峰也適當的將用藥量減小,只用了二十萬單位,可即便如此,青黴素的療效也是非常驚人的,一個多時辰過後,照例給朱由校換溼毛巾的張嫣驚喜的發現自己丈夫的高燒體溫竟然退下去了。
隨着朱由校高燒的退去,接下來的治療就簡單多了,在忙碌了一天後,朱由校醒了,而朱由校醒來後的第一句話也讓旁人驚歎不已。
“楊愛卿,朕就知道你會來救朕的!”
聽到朱由校開口說話,整個乾清宮裡是一陣歡聲雷動,所有的太監宮女都是面露喜色,張嫣和幾名妃子更是喜極而泣,而一直在旁邊旁觀的御醫們則是看得目瞪口呆。
“奇蹟……簡直就是奇蹟啊……”張御醫一邊扯着鬍鬚一邊驚歎的,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將鬍鬚扯斷了幾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