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於夏大言等人來說海關這個東西他們並不陌生。這種性質的衙門早在洪武年間有出現過,只不過當時不叫海關,而是被稱呼爲市舶司,這其實就是近代海關的雛形。
明代海關的稅制可以分爲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正德年間之前,海關沒有任何稅收。到了正德、嘉靖年間爲第二階段,徵收20%的實物稅,到了隆慶年間開放後爲第三階段,進出口稅制已經逐步完善,從實物稅改爲抽銀。
但是需要指出的是,明朝市舶司設立的初衷並非是爲了向進出大明的海運船隻而收稅,而是爲了接待向大明朝貢的南洋、扶桑各國的使節團而設立的,經過發展才逐步開始向來往的海船收取稅收。
原本市舶司是有機會發展演變成爲近代海關,最終爲大明朝廷帶來源源不斷的稅收,只是市舶司的成立卻是極大的損害了海商的利益,在他們的反對下明朝海禁可謂是反反覆覆,最終市舶司衙門也被撤銷。
作爲福建省的高級官員,夏大言這些人自然知道如今楊峰弄出來的這個海關跟當初的市舶司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而跟當初市舶司收取的可是20%的稅收相比,楊峰如今定下的10%的稅收還少了一半,所以在剛纔曾培新反對的時候他們表示了沉默。不過,在聽到光是廈門一地每年的稅收估計就要有二三十萬兩銀子時,他們再也不能淡定了,畢竟財帛動人心啊。
楊峰的目光在衆人的臉上掃了一圈後停在夏大言的身上,“夏大人,你有什麼話要說麼?”
“侯爺,廈門的海關能如盧總督說的那樣能年入三十萬兩銀子麼?”夏大言的表情雖然很平淡,但楊峰卻看到了他眼中一樣的神情。
楊峰點點頭:“誠如吐塗大人所言,即便達不到三十萬,但本侯以爲二十萬應該是有的。”
夏大言又問道:“那就是說咱們福建僅一地每年就可以多出上百萬兩銀子的稅收囉?”
楊峰點點頭:“是的!”
“那侯爺打算如何處置這些稅銀呢?”
夏大言的話越來越尖銳了,但無論是楊峰還是旁邊的人都不感到奇怪。雖然名義上夏大言等人全都歸楊峰節制,但楊峰的這個徵南大都督只是臨時的,誰也不知道朱由校什麼時候會將他召回去,而以夏大言等人爲代表的巡撫、按察使、布政使這些官職卻是長期存在的。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每年有這麼多的銀子從自己旁邊經過,他們要是不起什麼心思那纔是怪事呢。
楊峰臉上露出一絲玩味之色,不答反問道:“夏大人希望本侯如何處置呢?”
只是輕輕一腳,楊峰就把皮球踢回了原處。
夏大言眼中驚異之色一閃,他沒想到楊峰竟然跟他玩起了太極,在他的印象裡,楊峰的性格向來就是有一說一非常乾脆的,今天怎麼也玩起心眼來了。
沉吟了一會後夏大言才試探着說道:“下官希望能將海關的稅收收入截留三成,歸福建各個衙門支配,不知侯爺意下如何?”
布政使丁友文、按察使塗洪亮倆人一聽,眼睛就是一亮,如果真如剛纔所說一年的稅收有一百萬的話,截留三成那就有三十萬兩了,這樣一來整個福建官場都能受益。
“三成?”楊峰不禁啞然失笑起來,看向夏大言等人的眼神中帶着濃濃的譏諷之色,這些人還真敢獅子大開口啊。
只見他緩緩的說道:“夏大人,你們想要三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你們爲海關出了什麼力氣?你們是提着腦袋跟海賊們玩命還是冒着巨浪吞噬的風險乘坐着戰艦在海上游曳?若是連你們都要了三成,那些爲了海商的利益保駕護航,成年遊走在死亡邊緣的水師將士又該拿多少?本侯又該拿多少?”
楊峰的話讓夏大言等人老臉一紅,不過當官的就沒有臉皮薄的,臉紅也不過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夏大言輕咳了一聲道:“那麼侯爺認爲應該留多少合適?”
“最多一成!”楊峰伸出了一根手指,“這是本侯的極限了,若是再多的話本侯寧可自己單幹。”
衆人相互對視同時苦笑起來,這位的性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一言不合就要掀桌子啊。只是這一成……一成嘛……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看着有些猶豫的衆人,楊峰繼續道:“你們也別嫌一成少,須知在本侯的計劃裡,分給福建水師的也不過是兩成而已,畢竟福建水師上下數萬人,這麼分攤下去下去也就沒多少了,剩下的七成全部押解進京,送入陛下內庫。”
聽到這裡,夏大言、布政使丁友文和塗洪亮三人也沒話說了,而盧光彪則是笑得見牙不見眼,每年多了二三十萬兩的銀子,他這個福建總督兼水師提督就好當多了。
布政使丁友文看到楊峰竟然沒提到自己,不禁好奇的問:“那侯爺呢,您不自己留點麼?”
“本侯還差那點銀子?”楊峰搖了搖頭,“如今大明戶部空得能跑耗子,多點銀子就能多辦點事,本侯就不要了。”
楊峰的話音落下後,夏大言等人即便是內心再對楊峰不滿,這一刻也不得不承認楊峰這個人做事就是海派,費盡心思建成了海關,卻將好處都讓給了朝廷和地方,自己一文不取,這樣的人即便是有着這樣那樣的缺點,但在大節上卻是不虧的。
看到衆人都不說話,楊峰就說道:“既然諸位都不說話,那就表示認可了本侯的提議了,那麼接下來咱們就說道說道你們要乾的事了。”
夏大人等人齊齊點頭,這是理所當然的。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既然拿了人家的好處,那就要替人幹活。
“對於海關,本侯別的不擔心,唯獨擔心派往海關的官員和負責驗貨和收取銀兩的小吏聯起手來上下其手,這樣一來咱們的海關也就白白設立了,這一點諸位一定要嚴防死守,發現一個就處置一個,前往不能心慈手軟。否則原本每年能收一百萬兩銀子的,接過到頭來連十萬兩都收不到,那可就鬧笑話了。你們少拿了銀子本侯管不着,但是若是害得陛下少拿了銀子,那就別怪本侯不客氣了。”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楊峰臉上還帶着一絲淡淡的微笑,但所有人的心中卻是一凜,在場的人沒有人會認爲楊峰是在開玩笑,以這傢伙以往表現出來的殺伐決斷來看,如果真的有人敢在海關稅收上動手腳的話,他可真會殺人的。
“侯爺的話也是本官的話。”盧光彪也露出了一股掩飾不住的殺意,“海關的稅收關係到福建水師數萬將士的福祉,若是誰手腳不乾淨的話,本官不介意用刀槍來跟他們談心。”
“侯爺、盧總督儘管放心好了,海關稅收事關重大,不止是兩位關心,我等衆人以及福建官吏也全都在看着呢,若是有人膽敢動手腳,下官等人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塗洪亮第一個發話了,看着他臉上露出的殺氣,沒有人會認爲這位掌管福建一地刑罰的按察使的決心。
“好,既然諸位由此決心本侯就放心了。”
楊峰的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對於夏大言等人的這番話的真實性他還是有信心的,並海關收入的高地關係到朝廷、福建水師和福建官府的利益,只要不是瘋子就不敢在這種地方動手腳。當然了,老話說得好,水至清則無魚,那些官吏利用一些漏洞賺點小錢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這種事情別說現在了,就算是幾百年後的二十一世紀也無法完全避免,更別提現在了。
商量好了之後,夏大言等人先後告辭離去,盧光彪則是被楊峰留了下來。
倆人坐了下來,親兵端來了一個大茶壺和幾個杯子。楊峰親自給盧光彪倒了杯茶,盧光彪趕緊站了起來就要接過茶杯。
楊峰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將茶杯放在了他面前,這才問道:“盧大人,咱們的造船廠年底之前還要有二十六艘戰艦下水,屆時咱們福建水師可用的戰艦就達到了五十多艘,你看咱麼你是不是可以直抵鄭芝龍的老巢給他們來一下狠的?”
盧光彪斟酌了一下言辭後才說道:“侯爺,咱們若是有五十艘戰艦的話,應該可以和鄭芝龍掰一下手腕了。但是據下官所知,鄭芝龍麾下的船隻號稱過千,雖然大部分都是小船,但能戰的戰船應該不會少於兩三百艘。只不過這些年來他的戰船主力大部分都分散在扶桑、南洋一帶停靠遊曳,在小琉球(臺灣)的戰船數量還不到一百,這也是這一年多來咱們可以跟他打得難解難分的緣故,若是鄭芝龍一發狠將所有戰船都招來的話……下官以爲咱們的戰船還是少了點。”
“嗯,咱們的船還是太少啊!”
楊峰點點頭表示贊同,他承認他有些低估了鄭芝龍的實力,鄭芝龍的實力絕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一點,說老實話,如果鄭芝龍真的把他所有的戰船都調回來跟福建水師決戰的話,福建水師恐怕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看來六級戰艦還是太小了,要抓緊時間啓動建造五級甚至四級戰艦的計劃了。”楊峰的心裡閃過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