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怪物

在方銘母校的男生宿舍樓的陽臺上,架着一臺白色的天文望遠鏡,一端的目鏡上,貼着一隻眼睛,正聚精會神的觀察月球,突然,以碩大的月球爲背景的視野上,出現了一個移動的黑影。男生坐着的小凳子朝後一倒,哐噹一聲,把宿舍里正在看書或遊戲的三個男生嚇了一跳。

“天上有個女人……從下邊飛上去的!”

稍後,方銘垂直躍起,在空中一轉身,砸向了怪異的女孩。對她的身份,方銘認爲,因爲還沒有到最後一次集體覺醒異能的時間,她應該同樣來自某一個古老的傳承家族。

方銘對那些家族瞭解很多,他們以人體爲研究對象,通過遺傳傳遞異能血脈,移植、組合,無所不用其極,更像是陰森可怖的巫術家族。

女孩在空中翻滾,她看到方銘的雙眼閃亮,俯視着她,低沉的聲音在空中也聽的很清。

“你還有最後的機會。”方銘按在她額頭上,朝下砸去,異能在他身後涌出,速度立刻增加了好幾倍。方銘沒有手下留情,實際上,他此刻的能力,又弱了一分。時間拖得越久,越糟糕。

如果是強大的異能者,還有可能改變歷史,他現在的能力,恐怕面對隱藏的古老異能家族,都成問題。

女孩耳邊的風嗖嗖呼嘯,呼吸不暢,大概再過幾秒鐘,就會落到地上,以無法想象的力度撞擊地面。

“想嚇人?”女孩心中譏笑,這種聲勢是很有賣相,但是也就是這樣了。想把她嚇住,只能說是幼稚……

她一點不擔心,對方傷不到她。因爲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僅僅是在這裡溜達一圈,就遇到這種事,真是好笑。

她欣喜的閉上眼睛,如同植物的根鬚,幾根無形的物質伸向了方銘,這個人應該很有價值,他是個很強的異能者,把剛纔那個塌鼻男都幹掉了。

根鬚碰到方銘,穿過一點不可見的漣漪,滲入了方銘的身軀。“來我碗裡吧,呵呵……”

她很好奇,當對方意識到成了自己的美餐,他會是什麼感受?一定很有趣……異能者的血肉,可是前所未有的美味,她也只嘗過一次,畢竟,現在存世的異能者不多,基本上都被家族保護的很好,不常露面。

眼前這個可是主動挑釁的,殺掉了,就算事情敗露,別人也無話可說。只要一瞬間,她就能把他化爲烏有,甚至能感知到對方的異能性質。

她猛的睜開眼睛,那些觸鬚確實接觸到了對方,感受到的,卻不是異能者強勁的血肉滋味。嚴格的說,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就像是不小心打開了某個神秘的大門,門對面是完全意想不到的東西,瀰漫天地,她只有渺小、無助的感覺,像是寒夜荒原上的迷路旅人……

如果她吞下去,一定會噎死,當然,她也無法吞下,除非她能吞的下蒼穹。她的雙眼錯位,幾乎嘔吐出來。方銘當然不知道,這個女孩感受到了他的本質,而非他現在的力量。

但他自然感覺到了女孩奇特的攻擊——並非異能,還有她驚恐的反應,似乎變了個人。方銘的速度突然慢下來,改變了主意,讓她落在地上。

女孩像落在岸上的魚,僵直的望着方銘。

方銘在劉歆語耳語了幾句,然後,劉歆語猶豫着轉身離開了,臉蛋通紅,表情很複雜。隨後,他回到女孩身邊,沒有表現出失望,反而有點微微的振奮。

“原來你吞了他倆,這就好解釋了,”方銘想通了曾經的疑惑,“但是你沒留意,剛纔有人發現了那兩個失蹤者和你搭訕,到了明天,警方會找上你,你又交待不出什麼,你還擔心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所以,你就假裝輕生,消失,這對你來說很容易。”

“找到了問題根源,也算是改變了過去吧,沒錯,我還發現了新物種,應該差不多了。”

他望着天空,似乎在等待什麼。

女孩一句話都不敢說,也不敢動,這個人到底是誰?他在說什麼?到這時候,她才明白,他真的能消滅自己。

她的家族有一些禁忌的守則,例如不能輕易去動那些異能家族的人,除非做的乾淨。不要輕易引起官方的注意,不能當衆“進食”,還有一份禁忌名單,列出了一些重要人物,其中從來沒有提過這個怪人。

等了一分鐘,沒有任何動靜,方銘皺起眉頭,看來還是不夠,“死吧。”他看向女孩的眼神冰冷起來。

“等等!!我不知道你要改變什麼,但是,我的身份如果曝光,這個世界將會發生天翻地覆的劇變!”她慌不擇言,抓住方銘的話頭,盡力說起來。

“說來聽聽,你是什麼,一種怪物?”

“也可以這麼說。”女孩的臉抽搐了一下,“這個世界,不光有異能者。”

“我們和異能者,自古就是獵人和獵物的關係,我們的使命,就是定期捕獵異能者。”

她簡簡單單說出的話,倒是讓方銘一愣。方銘的第一反應是這純粹是謊言,他的記憶中,從來沒有什麼捕獵者登上歷史舞臺。

不過,此時在鴟鴞紋的透視下,他看到了女孩頭頂的角。這讓他想到了曾經的啓蒙老師——張大利,方銘曾經在燕都郊外,跟着他學過異能的基本運用,那是一個有趣的老頭,他的真實面貌,和這個女孩有幾分相似。都不是人類,只是張大利會運用粗淺的異能,這個女孩身上,完全沒有異能的痕跡。

異能者的記錄最早見於三千年前,在方銘先前的理解中,對於激活異能者的幕後力量來說,異能者就類似小白鼠,用來做一個實驗,這個實驗就是:如果少數人類獲得了力量,他們是否能改變人類整體的命運?或者說,他們願不願意改變……

當這個怪物女孩冒出來,方銘才知道,這個“實驗”還設置了和異能者對立的力量,形成了一種生態平衡。

明白了這些,方銘覺得過去有些晦暗的世界,輪廓更清晰了。也許是因爲這種新的認知,他感覺到自己的力量開始恢復,同時,空間開始晃動,變得透明,彷彿無法承載他的重量一樣。

樹林外的小徑上,劉歆語正扭頭看着他,剛剛,遮掩月亮的烏雲突然消散,月光如練,方銘衝她一笑,突兀的消失。好像從來沒來過,劉歆語突然覺得一陣解釋不清的虛無。不知道是因爲方銘還沒交代清楚她父親的死因,或者是,這一些從根本上改變了她的生活……

隨即,在那個女孩身旁的透明空氣中,憑空探出一條手臂,把她拉進了虛無。

方銘脫離了這個屬於過去的世界,穿過了水波般的景物,身上的壓抑感弱了不少,臨走前,心思一動,趁着能力恢復,把那個怪物拉進了無冬城,方銘有種預感,那個女孩涉及的事,不止她說的那麼簡單。

總體上說,因爲自己察覺了某些真相,所以破解了這個世界?方銘帶着一些疑惑,仔細看去,天空晴朗,他眼前竟然是一個盛大的狂歡節的現場。

從眼前延伸到遠處的海邊棧道,密密麻麻的人羣鋪滿了視野,在中間,色彩繽紛的花車隊列緩緩而行,人羣的歡呼聲、鼓樂聲,不絕於耳,奇裝異服的表演者們,令人眼花繚亂。

“宋曦過去的世界。”

方銘苦笑,自己還算是通關最早的,宋曦大概仍然陷入某些情緒中,不能自拔吧……

方銘在空中飄過,倒是沒引起什麼注意,因爲是節慶,視野中的物體太多,人們視覺的敏感度降低了很多。

在這個濱海小城裡,沒花太大勁,方銘就看到了宋曦,她倚着牆角,身體蜷縮,狀態很糟,像是人羣恐懼症發作。方銘曾經見過那樣的人,恐慌發作的時候,全身無力,心智瀕臨崩潰……

這樣的原因,方銘也能猜到一些,有些傷痛,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所以,有人說,健忘,有利於人的健康。

被痛苦的記憶長期糾纏,人肯定會出問題,何況是突然被丟回到真實的過去,直接面對痛苦的過去,宋曦就算崩潰,也不出意料。

先解決問題吧,方銘恢復了能力,事情就簡單多了。還是那句話,普通人改變過去的某些重要時刻,總是很艱難。就像眼前的節慶街頭,光是那些值守的警察,就有不少,失去了力量的宋曦,想做什麼出格的事——比如驅散人羣,可能會立刻陷入危險。

只有完全超出現存勢力的強大力量,才能超出這種限制。

在宋曦身邊,有人蹲下來,“小姑娘,你怎麼了?失戀了?要不要和哥哥聊聊?我走到哪裡,陽光就跟到哪裡哦。”說話人是個中年油膩大叔,身材臃腫,臉上掛着老練的笑容。

話音剛落,頭頂的陽光一暗,整個小城突然暗下來。還有水珠濺到他臉上,大叔抹了下臉,疑惑的擡起頭,“下雨了?”

他朝天上一看,眼珠幾乎鼓出來,噗通,坐在地上,手腳冰冷。

沿着小城右側的海岸線,一道灰白色的海潮,就立在小城上方,上百米高,像一堵遮住了半邊天空的高牆,在水牆的邊緣,微弱的陽光鍍了一條金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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