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沃德當初被轉移到天空島的高塔囚禁的幾十年間,實際上真正見到鄧布利多的次數,一隻手指都能數的過來。
一直到歐洲的西法蘭與德意志的戰場開始之前,他才又一次的見到鄧布利多。
高塔內的環境要比他之前待的那個監獄好一些,不過也好的並不多,不然的話也就失去了“監禁”的意義了。
一張樸素的牀,一個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的空間,高塔建築獨有的高挑的挑空。
不過相比於他過去那個牢房,惟一不同的就是窗戶大了一些,可以讓他看見星空。
雖然很多人並不知曉,但蓋沃德的占星術其實非常厲害,甚至於厲害到可以預知未來的地步。
他提前了幾十年的時間就預知到了一戰的發生,甚至打算爲此做準備。
所以,通過占星術,他甚至能知曉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一切大事。
他望向天空島上那要比外界要明亮許多的天穹,總有一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在天空島生活的那些日子,是他並不幸運的人生中最幸福的幾十年。
在這裡,無需與人勾心鬥角,因爲在這裡的不是學者就是如同一張白紙一般的學生。
也無需去擔憂什麼危險,因爲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地方比天空島更加安全的地方了。
而且,這裡還有着許多沒有附加其餘利益條件的知心朋友。
“枝丫~”
鐵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蓋沃德收回了眺望星空的眼眸,緩緩的轉過頭,看向了站在了鐵柵欄後的鄧布利多。
牢房窗戶的星光透過柵欄映照在他那蒼老的臉上。
蓋沃德沉默片刻,接着他調侃道,
“鄧布利多,你現在老的像是一張老樹皮。”
“你也差不多。”鄧布利多說。
“我們差不多大。”蓋沃德說。
頓了頓,他譏諷道,“你應該不是特地來看我的吧?”
鄧布利多低垂着眼眸,默然不語,半晌後他開口道。
“我當初覆盤了你所有的所作所爲,雖然你最終的想法未能實現,但不可否認的是,也正是因爲你們的暴動,讓整個魔法界開始正式的思考起了魔法師們該如何合理的與人世的普通人相處。
而梅林的出現則加速了這一點。”
他緩緩的擡起頭,“以你的預言能力,你應該從一開始就預想到了這一個可能性對吧?”
“你想表達什麼?”蓋沃德嘲諷道,“覺得我是個好人嗎?”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我只是過去一直在疑惑,爲什麼你明知道梅林可能會出手,還要一意孤行的將事情鬧的這麼大。
現在,我也終於想通了。
因爲無論你是輸還是贏,你都有目的可以達成。”
“你還真是喜歡在一些無意義的地方下功夫。”蓋沃德嘲諷道。
鄧布利多沒有言語。
而蓋沃德則靜靜的凝視着鄧布利多,“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如果你當時知道這一切,你就會履行當初的諾言,站我這邊嗎?”
“那時候我們都太天真了,沒有想過因此可能帶來的痛苦與犧牲。”鄧布利多聲音低沉的說,“我當初說,只要你是爲了正義,我就會義無反顧的站在你的身邊。”
“我難道不是爲了正義嗎?”蓋沃德反問道。
“你太激進了,蓋沃德。”鄧布利多沉穩的說,“你知道你的那幾場暴動,死了多少人了嗎?海倫都因你而重傷,差點死了!”
“現在死的人少嗎?”蓋沃德嘲諷道。
顯然,他已經知曉了此刻在外界發生的戰爭。
鄧布利多沒有回答只是繼續道。
“我有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或許可以替你減刑。”
“是“龍巢”的事情吧?”蓋沃德說。
鄧布利多似乎並不意外蓋沃德在這裡關了這麼久竟然會知道外界的事情,只是繼續道。
“你的意願呢?”
“你覺得呢?”蓋沃德嘴角掛着一抹嘲諷。
鄧布利多沒有回答,他只是默默的從身上掏出了一張照片,他將照片順着柵欄的縫隙放在了地上。
“我明天還會再來一次,我尊重你的選擇。”
說着,他將大門重新關了起來。
一時間,這個牢房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蓋沃德駐足良久,緩步上前撿起了那張照片,在見到照片中的那個人的時候,他的眼睛微微張了張。
那是一張女人的魔法照片,站在院子裡,十分開心的向着別人展示着他新買的小裙子,女人長相的並不算非常漂亮,但一眼就能看出來很溫柔,她的笑容很燦爛,就像是小太陽一樣。
那是他的母親。
在進入監獄之前,他遭受了一個刑罰,那就是被奪走記憶中最重要的事物。
他忘卻了他母親的樣子。
不過看着這張照片,一些過往的記憶開始在他的腦海中浮現——那是他被魔法協會所奪走的東西。
他輕輕撫摸着那張照片,但沒有言語。
鄧布利多這些年其實一直在爲他尋求減刑的機會。
但顯然,以他在魔法界“小兒止啼”的名聲,這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魔法協會一直在忌憚於鄧布利多的聲望,將他排擠在權力中心之外。
減刑這種事情,幾乎是不可能的。
蓋沃德對於這位友人很瞭解,雖然他有着不遜色於任何人的智慧,但相比於那些骯髒的政客來說,他還是太天真了。
雖然擁有着傾覆整個魔法世界的能力,但卻總是樂意遵守規則。
但他竟然能從魔法協會中拿回這一樣東西,應該是付出了不少承諾
歲月總是能讓人想開許多事物,他對於鄧布利多,其實沒有任何的仇恨。
對於鄧布利多會做出的選擇,他並不意外。
他的父母都是貴族的僕人,他也在貴族的學校中受盡了屈辱,也無比深刻的體會到上層階級對於下層階級的壓迫與剝削。
其實不只是他,包括蓋沃德,也是那些上層階級的受害者。
而對於鄧布利多來說,魔法師所擁有的力量,甚至於比掌控經濟,掌控權力與軍隊的貴族還要可怕。
面對貴族,如果人民真的無法忍受剝削,他們可以拿起武器推翻政府。
但是面對魔法師,那是真的沒有任何辦法。
因爲貴族即使再怎麼壓迫人類,也無法徹底抹除人民的反抗精神。
而魔法師卻是可以真的切切實實的從精神上改造人類。
但蓋沃德則始終認爲,世界總是要靠先行者去推動的,如果因爲顧忌一些可能出現的弊端不踏出那一步,人類文明也無法前行。
魔法師中也同樣有正義者,如果那樣的世界真的存在不公,那麼自然會由魔法師進行修正。 他不覺得自己有錯誤,他也不覺得鄧布利多有錯誤。
所以,他們選擇通過各自的力量來決定這個世界的未來。
也正如他們過去經常進行的魔法決鬥那樣。
很顯然,他輸了。
而結果,他也坦然接受。
鄧布利多並不是一個喜歡政治的人,甚至於他對於政治是無比厭惡的,他認爲這是一樣骯髒的東西。
而當時他之所以選擇出來選舉,則是爲了阻止自己。
他失敗了,他也沒有必要再成爲魔法協會的會長。
而這樣厭惡政治的人,卻選擇仍舊當了兩年的魔法協會的會長,其原因,其實顯而易見。
可以說,鄧布利多已經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蓋沃德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緩緩的轉過頭透過窗戶望向了星空。
在北方,一顆昏暗的星辰一閃一閃,若隱若現,散發着黑暗的光亮的,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光亮,雖然此刻是黑夜,但那顆星辰卻十分明顯。
在占星術中,那顆星星的名字叫做死兆星。
這顆星辰的出現,就基本上代表死期將臨。
所以,從那時候起,蓋沃德就清楚了自己一旦走出這個高塔,也必然死去,這是他註定的命運。
事實也確實如此。
當初在凡爾登戰場上,如果沒有梅林的到來,他必然會敗於那頭巨龍的手中。
因爲當時的自己已經榨乾了自己身上最後一滴魔力了,即使如此,那頭龍也依舊沒有死去。
還有這一次,中了火毒的他也本該死去,但還是因爲梅林,他又獲得了一次機會.
梅林一直都是蓋沃德預測之外的存在。
他的行動軌跡不在星象中顯現,任何預知魔法都無法預知。
而他所有的一舉一動,也都能輕易的改變既定的未來。
這其實也是爲什麼他當初會輸的原因。
因爲他所期望的那個未來,並不是梅林想要的那個未來
這也是,他在這個牢籠中的漫長時間中所想明白的。
不過即使他早就知曉了這個結局,他還是答應了鄧布利多的請求,前往龍巢駐守。
因爲他也同樣占卜到了一部關於鄧布利多的未來。
如果他不走出高塔,那麼閃耀死兆星的,就是他了.
毫無疑問,在魔法界,除了他之外能夠面對那些龍的,就只有他。
漫長的回憶被中斷,蓋沃德的意識隨着時間的流逝越發的模糊,他那模糊的視線中,似乎還能看見那頭不斷啃食自己身體的巨龍。
這一次,梅林沒有再出手了
他感覺自己好似墜入了一個深淵,四周是無盡的黑暗,深不見底,而自己則一直在墜落,一直在墜落,逐漸的被黑暗所吞噬
“蓋沃德!”
他的耳邊似乎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他緩緩的轉過頭,在那黑暗中,年輕的鄧布利多向着他走了過來。
他大概十幾歲的模樣,手上抱着一本厚重的書籍,鼻子上頂着一個黑框眼鏡,面色紅潤,看上去很興奮。
他將手中的書遞給了蓋沃德。
“你看看我發現了什麼?第九十九頁。”
蓋沃德下意識伸出手接過了那本書,他翻開書看了一眼,接着道。
“厲火咒?”
“對,召喚出來之後會越來越強大的魔火,這些火能夠擬態成一些怪物的形態,不分敵我地不斷地追殺幾乎一切可以燃燒的物體。”鄧布利多說。
不知怎麼的,蓋沃德覺得自己好似經歷過這一切,下意識的遵循着記憶中的對話開始跟他談論了起來。
“我學過這個咒語。”他說,“這是黑魔法,而且很危險,越來越強大的特性很容易失控,而且不分敵我,也很容易讓自己受傷。”
“但是我們可以改造它!”鄧布利多激動的說,“你想想看,蓋沃德,這幾乎是我們所能接觸到的最強大的魔法了,如果我們能將他改造成可控的,我們絕對會成爲梅林之下最強大的魔法師!”
“幻想也只敢想梅林之下嗎?”蓋沃德嘲諷道。
鄧布利多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梅林教授太強大了,學的越多,就越覺得的強大跟我們完全不是一個次元的。”
這一次,蓋沃德並未否定,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我其實已經有了一點想法。”鄧布利多說,“比如我們或許可以將盔甲護身這個魔法加進去,它有一種保護的魔力迴路,或許可以給厲火增加一定的穩定性。”
蓋沃德思考了一下,將書重新遞給了鄧布利多。
“或許可行。”
鄧布利多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將書合上,接着他緩緩擡起頭,注視着蓋沃德道。
“你還記得我們以前說過的話嗎?”
蓋沃德顯然沒有從剛剛的談話中走出來,稍稍愣了一下,接着疑惑的說。
“什麼?”
鄧布利多緩緩的開口道,“我們曾說,我們今後一定會站在各自的身後,一起面對所有的敵人,但是現在,你卻要先行離開,你打算食言了嗎?”
“先行離開?”
隨着這句話的落下,蓋沃德的張了張眼睛,在夢境中發生的一切畫面逐漸的在他的腦海中涌現。
他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依舊在那片無盡的黑暗中。
他沉默片刻,“我我面對的敵人太強大了。”
“你是蓋沃德·霍格尼德,令整個魔法界聞風喪膽的黑魔王!當初你面對一整個魔法界都沒放棄,現在就打算放棄了嗎?”鄧布利多反問道,“更何況,真的無法擊敗它嗎?”
頓了頓,這個“鄧布利多”繼續道,“你們的力量的相同,理論上也該勢均力敵。但是,你對於新的身體缺乏經驗,這成爲了敵人戰勝你的依據。
但是,你不要忘了,你同樣也有着它所沒有的力量.
你是一位魔法師,自然也該使用魔法去戰勝敵人。”
“魔法.”蓋沃德低聲輕喃,他低下頭,看了看鄧布利多手中的魔法書,眼中微光流轉。
“成爲龍之後,你身上的龐大魔力將成爲魔法的絕佳燃料,你所使用的魔法,也將會遠比過去要強大”鄧布利多低聲輕喃。
他注視着蓋沃德,明亮的雙眸猶如風中搖曳的火光。
“去吧,蓋沃德!
念出那個咒語。
那個你我一同創造的咒語”
戰場上的蓋沃德猛的張大了雙眼,他從回憶中掙脫了出來。
龍目中倒映着尼格霍德那猙獰的面容,他的血肉掛在它的牙齒上,鮮血不停的從它的嘴角滑落。
它猛的嘶吼了一聲,一口咬在了蓋沃德的脖子上,想要徹底將他了結在這裡。
不過也在這一刻,它的耳邊傳來了一聲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