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的話,像是提醒了其餘的方士,他們紛紛跪下來,嚷嚷着與侯吉不共戴天。
更有的人別出心裁,說自己和槐穀子纔是至交好友。
這話把李水氣的不輕,一陣拳打腳踢,再次聲明:“我與所有方士,不共戴天。”
嬴政冷冷的說道:“把侯吉帶下去,嚴加拷問,看看他的同黨都有誰。”
侯吉被押下去了,半個時辰之後,他開始招供。跪在地上的方士,一個個被拖下去了,然後一塊拷問。
這樣一來,速度就更快了,一個招出來兩個,兩個招出來四個,四個招出來八個。
很快,這裡就剩下李水一人了。
嬴政淡淡的問道:“他們有沒有招出槐穀子來?”
那負責逼供的小卒苦笑了一聲,說道:“他們異口同聲,說槐穀子乃是他們的至交好友。甚至說,侯吉那番話,是槐穀子教他們說的。”
李水快氣暈過去了,哪能這樣憑空污陷人的清白。
王離則一臉激動:“陛下,看來李水確實要謀反啊。”
嬴政卻微微一笑,看着李水說道:“你似乎很招人忌恨啊。”
李水說道:“臣很招小人忌恨。”
嬴政點了點頭,深有同感的說道:“天下間,也有不少小人忌恨朕。無論朕頒佈什麼詔令,總有人指指點點,從中找出朕是暴君的證據來。只要有人讚美朕一句,這些小人便要罵他虛僞、奉承。”
李水一臉同情的問道:“陛下是如何解決的呢?”
嬴政淡淡的說道:“很簡單,此等人一律坑殺之。”
李水乾笑了一聲:“吾皇聖明。”
嬴政向旁邊的小卒說道:“繼續拷問那些方士,看他們還有沒有同黨。還有誰曾經在背後誹謗過朕,一律坑殺。”
小卒答應了一聲,飛快的跑了。
李水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這就是歷史上的坑儒啊。看來這一關算是過去了,死裡逃生。平時嚷嚷和方士不共戴天,果然沒錯。”
王離忽然說道:“陛下,槐穀子要謀反,證據確鑿,爲何不拿下他?”
嬴政淡淡的說道:“那些方士,與李水個個有仇,以爲朕不知道嗎?他們這是臨死之前,要把仇家害死。這點是非,朕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李水又讚了一句:“陛下真乃曠世明君,堪比堯舜啊。”
嬴政哈哈大笑。
李水接着又說道:“王離屢次進讒言,矇蔽天聽。分明是把陛下想成了昏君,其心可誅。依臣看來,王離有不敬之心,怕是也有不臣之心。謀反之心,多半也是有的。”
忽然,李水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我明白了。項煉原來和王離是一夥。怪不得我明明不認識項煉,項煉卻來尋我,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又匆匆逃走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受了王離的指使。項煉剛走,王離就來誣陷我,兩人配合的天衣無縫啊。”
王離大怒:“放屁。”
李水說道:“你還狡辯?你爲什麼篤定那人就是項煉?你甚至沒有見過此人,只是道聽途說,就一口咬定了是他。這分明是你們兩個計劃好的。”
王離大叫:“我祖父在楚地見過項煉,自然認識他。”
李水恍然大悟,說道:“如此看來,應當好好查查,看看王翦老將軍,和項煉有沒有交情。”
“當年他老人家怎麼攻下楚地的?是不是有項煉做內應?後來是不是分贓不均,項煉又反了?這一次掉過頭來,項煉想來咸陽謀劃些大逆不道的事,王家做了內應?”
王翦捂着心口,覺得有點天旋地轉,心想:“老夫只不過在家休養了半年而已,朝中怎麼就出了這等小人?信口雌黃,罔顧事實,沒有一點證據,就滿嘴胡說八道。他自己都不臉紅嗎?”
可是他一轉眼,看見嬴政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王翦的心,頓時咯噔一聲。
“皇帝,沒有加以呵斥,任由他說了下去?”王翦頭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嬴政是什麼人,王翦最清楚不過了。雄才大略,明察秋毫,李水這番話,騙不過皇帝。皇帝任由李水說下去,不是相信了他,而是……對王氏不滿了,有意要敲打。
王翦的政治頭腦,比王離高出去不知道多少,馬上就感受到了危機。
他長嘆了一聲,心想:“功高震主啊,軍中將領,多半出於我門下,無怪乎陛下忌憚。罷了,今日之後,老夫還是在家中靜養吧。不過……”
他淡淡的瞥了李水一眼:“不過,此豎子一定要除掉。”
王賁扶住了頭暈轉向的王翦,呵斥住了破口大罵的王離,然後對李水說道:“口空無憑,多說無益。這裡還有地蕈,請槐大人服用吧。”
剛纔還在滔滔不絕的李水,一下啞火了。
…………
未央寢宮。
未央拉住正在吃包子的伏堯,拿出銅鏡問道:“這首詩,寫的是什麼?用的什麼文字?”
伏堯撓了撓頭:“我不認得。”
未央有些不滿:“你不是槐先生的弟子嗎?怎麼他的字你也不認得?是先生沒有教你,還是你太笨沒有學會?”
伏堯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乾咳了一聲,說道:“罷了,既然你虛心請教,我就告訴你吧。”
他盯着銅鏡上的字看了一會,搜腸刮肚的想了一番自己所有會背的詩,忽然眼前一亮,心想:“有了,有一首詩,我背的滾瓜爛熟啊。”
於是伏堯誇張的叫了一聲:“啊呀呀,這是一首情詩啊。”
未央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佯怒道:“不要胡說。”
伏堯得意的說道:“你看,這上面寫的是,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未央很是失望,沒好氣的說道:“這是情詩?”
伏堯說道:“兩人穿一身衣服,還不是情詩?”
未央呵呵冷笑了一聲:“那下面作何解釋?”
伏堯說道:“後面幾句,自然是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這就是我師父的高明之處了。寫情詩卻不留把柄,半遮半掩,高深莫測。”
未央聽到這裡,不由得心中一動,覺得伏堯說的,沒準還有些道理。
伏堯更加得意了,賣弄的念道:“這後面的幾句,就是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嗯?怎麼沒了?”
未央冷笑了一聲:“沒了?只有這八句?這首詩怎麼斷在半截?”
伏堯支支吾吾的說道:“或許……是銅鏡不夠大,寫不下了。”
未央又指着“非汝之爲美”說道:“剛纔你說,這句念與子同澤?怎麼一個是五個字,另一個是四個字?”
伏堯絞盡腦汁的解釋道:“或許,師父寫錯了一個字。嗯,有一個字是錯字。故而這一句多了一個字。”
未央又指着“靜女其姝”和“洵美且異”說道:“這兩句,你都念豈曰無衣,可是它們明明是不同的字。”
伏堯的汗都快下來了,強行解釋道:“這是兩種不同的寫法……”
未央翻了翻白眼:“算了吧,看來,槐穀子的高徒,有些不學無術啊。”
伏堯快哭了。
這時候,小宦官烏交飛快的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公子,公主,不好了。王離正在對槐穀子大人,嚴刑逼供。逼他吃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