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打鼓，她是不是逗我玩呢，五萬塊錢買個只值三千塊錢的佛牌，連實物都沒看到，也不講價？看到顧哥急得火房的神色，我連忙說你先別急着給錢，我要給泰國方面打電話，問有沒有貨，這種佛牌很稀有，要預定。
“行行行，你先幫我預定，兒子，回家把存摺給我送來。”顧母吩咐。
顧哥和我走出病房，他五官已經挪位：“這是怎麼搞的，爲什麼還是賣給我媽？”我無奈地攤開手，說我也沒辦法，你也看到了，我吹得自己都不信，你媽卻敢信，我把三千的東西賣五萬，你媽猶豫都不猶豫要買，她是不是邪了？
“是邪啊，你表哥鄭偉的邪！”顧哥瞪着我，“你表哥這幾年對我爸媽我這個兒子對他們都好，經常打電話，一口一個爸媽叫得親。來我家看望的時候，捶背按摩洗衣服做飯遛狗，什麼都幹。說您二老兒子總不在家，我替他給你們盡孝。這幾年，我爸媽對我越來越冷漠，卻對你表哥越來越好，說我陪他們的時間還不如外人。我說我平時得班，哪有那麼多時間整天陪你們？你猜我爸媽說啥，他說人家小鄭還每天班呢！我說人家的工作內容是陪你們這種老人，如果你從來不買他公司的產品，看他還來不來？”
我問：“結果呢？”
顧哥嘆着氣：“結果是沒結果，我爸媽根本不聽我的，什麼都覺得好。只要是鄭偉推薦的往家裡買，最開始幾百塊，後來兩三千、七八千到萬，最貴的是個玉石牀墊，四萬五，說是韓國貨，只要睡在面能邊睡覺邊治病，從頭頂到腳底板都管。我極力反對，可他倆居然以死相逼！你說我能怎麼辦？”
“這樣吧，”我告訴顧哥，“你也不用付錢，晚你告訴老兩口，說泰國那邊回覆說暫時沒貨，什麼時候有貨再通知，多拖一段時間，他們慢慢也忘了。”顧哥點點頭，說也只能這樣，還感謝我配合他。
我說：“不用謝，我不是也收錢了嗎？但父母入保.健品迷這種事確實難辦，我表哥這人也真是，淨坑老年人。我現在去找他，跟他好好談談。”
顧哥很感動：“田老闆，你真是個好人，我還以爲今天這三萬塊錢存摺保不住了呢，那是家裡僅有的積蓄啊！”我說你放心，我跟我表哥鄭偉不一樣，我只賺貪心不足的客戶錢，像你這種生意，我可做不來。
叫了輛出租車回家，顧哥的家離我家不太遠，在小北手機市場附近，於是我順路帶，把他直接送到樓下。顧哥要回去取存摺，我說咱們既然做不成生意，你這存摺也不用真取出來吧，顧哥嘆着氣：“不行，我老媽的脾氣那是說一不二，我要是跟她對着幹，她各種威脅，不是絕食是吊，沒辦法。”我說取出來也行，你得看着她點兒，別讓她亂花。
“在醫院沒事，”顧哥說，“那幫推銷保.健品的怎麼也不能追到醫院來。”他讓我去坐坐，我說不用，但顧哥非要我去，說爲了感謝我，怎麼也得來喝口水，盛情難卻，我也只好付過車費出來。
顧哥家在物價局後身，這裡都是瀋陽較老的舊小區。進屋後我看到這是個普通的兩居室，屋裡挺亂，而且沒有一件稍微像樣點兒的傢俱，都很舊。從臥室到客廳，四處都堆着東西，以各種尺寸和圖案的商品包裝箱爲主，有地方塞，連大衣櫃頂也滿滿的。還有不少形狀怪的儀器，另外是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不用看，都是保.健品。
在次臥室裡，我看到有個牀墊，都是用半透明的淺灰色石塊拼成，估計是顧哥跟我說的那個價值四萬五千塊錢的玉石牀墊。我覺得可笑，家裡這麼破舊，有那四萬多塊錢足夠把整個房子都簡單裝修一遍了。
我對顧哥說：“老兩口這幾年沒少置辦啊。”顧哥苦笑不答，他老婆也在家，長得挺矮也挺胖，還有個大概三四歲的兒子。不知道得了什麼病，一直咳嗽不停。顧哥向他老婆介紹我，聽說我是鄭偉的表弟，顧嫂本來臉還有幾分強擠出來的笑容，立刻消失了，轉身進屋。顧哥連忙跟她解釋，說了剛纔在醫院的事。
顧嫂哦了聲，這才走出客廳，倒了兩杯白開水放在桌。我問她兒子是不是感冒發炎，顧嫂哼了聲：“發什麼炎，是抽風！”我嚇得連忙說那還不送醫院，顧哥解釋說不是指兒子抽風，而是我爸媽。兩個月前，顧母從我表哥的公司買了幾盒叫“少林壯骨粉”的保.健品，說能強健骨骼，大人孩子都能吃。正好顧哥的兒子有些瘦弱，顧母覺得孫子肯定是缺鈣，強迫他喝。在顧哥和顧嫂的極力反對下，顧哥的兒子連續喝了兩個月，經常吐下瀉，或者感冒不好。顧嫂那天跟婆婆大吵一架，把剩下的沖劑全都倒進馬桶沖走，這纔沒再繼續喝。
“把兒子坑成這德性，現在還想坑自己的孫子？她是不是跟我們輩子有仇？”顧嫂恨恨地說。我覺得她這話有些彆扭，但也沒細問。
顧嫂可能是看出我的疑惑，指着顧哥說：“你知道他現在這樣，是怎麼造成的嗎？”顧哥神色尷尬，說你別跟客人瞎說八道，我能什麼樣。顧嫂說你還嫌丟人啊，人家田經理是有良心的人，跟他說說，省得我心裡堵得慌。
我問：“顧哥怎麼了？”
顧嫂反問道：“你今年多大年紀？”我說我是七七年的，今年剛三十週歲。顧嫂冷笑幾聲，問我爲什麼叫他顧哥，我說他應該我大吧。顧嫂說他是七八年三月的生日，屬馬，我還小一歲。我很意外地看着顧哥，他什麼也沒說，看來是真事。我嚥了嚥唾沫，心想顧哥看去足有四十歲，還是我保守估計，怎麼可能才二十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