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牧看來，二哥領導的誇獎，屬於一種話術。
先肯定，再表達自己的意見，並不是說人家在主動向他釋出散意。
所以，他並沒有把二哥領導的話太當真。
二哥領導沒想到陳牧會這麼想，他真心實意的話兒一點沒起作用，算是拋媚眼給傻子看了。
不過二哥領導也不在乎，微微一頓後，他又接着說道：“我覺得建造新村的這個事情，是一個有利於老百姓、有利於我們本地經濟發展的好事，我們不應該這麼保守，從一開始就應該站在一個更高的高度看待這件事情。”
這話說得就很高大上了，好像一下子把事情就架起來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露出思索的神色。
二哥領導繼續說：“這樣的大好事情，其實我們不妨把它規劃得更大一點，用一個更加長遠的眼光來看待……”
二哥領導開始滔滔不絕的起來，不過說來說去，就是想要把事情往大里搞。
陳牧看着二哥領導，臉上雖然不顯露什麼，不過心裡還是有一種“果然會這樣”的感慨。
他老早之前就和左慶峰商量過，覺得肯定會有人看到這件事情所能帶來的好處，會爲了自己的利益而盲目追求規模。
陳牧並不希望好好的一件事情弄成那樣，而且一旦事情從一開始就離開他們的掌握，那後面就更難控制了，陳牧不想收不了這個場。
而且，像這樣的事情，只要開了頭，中途就很難說放下了。
那些學校教程上的經典案例裡，不知道有多少大公司是被一個項目拖垮的。
陳牧可不願意牧雅林業也成爲這些經典案例中的一個，所以他最反感的就是首先提出往大里搞的人。
二哥領導不管是爲公還是爲私，陳牧都特別反感，這一邊聽着，心裡已經開始一邊diss了，想着待會兒等他說完，應該怎麼懟兩句，潑潑冷水，好讓這些人清醒一些。
同時的，他也做好了準備，如果領導們真的也往大里搞，那他們牧雅林業不管怎麼樣都會退出。
愛誰搞誰搞，反正他不玩了。
他搞這個村子的初衷，說白了也是爲了招工，同時把人都聚集起來，讓老百姓的生活過得更好，同時增加他的地圖範圍內的生機值。
他私底下想過，如果撒手退出這個項目，讓其他人來搞，他招工的事情還是能解決的，這完全沒問題。
以牧雅林業現在在巴河鎮的規模，不管是誰搞這個項目，都繞不過他，否則只要他們在招人的這件事情上卡一卡，這個項目就會很難受了。
唯一讓陳牧有點放不開的地方是，如果牧雅林業說要退出，估計市裡不同意。
畢竟牧雅林業在巴河還是有很強的號召力的，他們來搞這個項目，項目自然就容易做成。
換成其他人，鬼知道能不能勸得動那些村民。
就連公家說的話兒，有時候也不一定比得上牧雅林業好使。
要知道，牧雅林業的樹苗、牧雅旅遊的農家樂……這些樁樁件件，都切切實實讓附近一帶所有人都得到了好處，牧雅林業對村民來說就是自己人，就是親人。
再加上之前雅喀什村建新村，也讓所有人都看到了牧雅林業的“執行力”，他們都願意相信牧雅林業。
這些事情，全是陳牧和牧雅林業平時一點一滴做起來的，慢慢積累出來的威望，可不是空喊兩句口號就能有的。
過了一會兒，二哥領導終於講完，王領導沉思了一陣後轉頭看向陳牧，問道：“陳牧，你怎麼看？”
這做派就是很領導了。
凡事自己不表態，讓別人先說。
然後集中意見之後，充分掌握話語權，分分鐘就能做出決策。
當然，決策錯誤了，還是要負責任，不過所有人都和他一起扛，有事一個都逃不掉，也就少了很多扯後腿的阻力了。
陳牧多少懂點這個，不過現在這個會議上，他不管怎麼說也是最“微末”的一個，想了想後說道：“我覺得還是應該一步一步來，從小做起來，一點一點把事情做大。”
他和二哥領導不同，作爲下位者，在衆目睽睽下，必須先鮮明的表達自己的立場，否則容易被人抓住話茬兒發揮。
所以，微微一頓後，他才又補了一句：“剛纔領導說得當然也是對的，建造新村的這件事情，說來說去也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嘛，我們應該做好做大，規模越大越好。
不過，我之所以說要從小做起來，其實也有我的考慮的，這件事情我們畢竟沒有做過，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所以謹慎一點沒有錯。
就那之前我們建雅喀什新村來說吧，我們勸說索克梅村和喀拉達達村的村民並村的時候，他們之中的很多老人死活都不願意的，說什麼也不肯搬，導致他們家裡的人也不能搬。
後來沒有辦法，我們只能先讓願意搬的人住進新村子裡去，然後再通過他們在生活上的變化，傳遞給那些不願意搬的家庭，一點一點的把人都遷移過去。
這件事情，我們花了至少半年，真是不容易的。
所以，我懇請領導們能夠考慮一下我的建議，我們把事情分期進行，一點一點的做，不要急於一下子就強調規模。”
陳牧把話兒說得很誠懇，不過言中之意就是讓領導們不要“急於求成”，這意思誰都能聽出來。
二哥領導剛纔的一番話，顯然是最“急於求成”，因此他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陳牧可不管這些，他就是想懟人的，反正本來就和對方關係不怎麼樣，現在這樣，對方也拿他沒辦法。
而他提出了一點一點來的觀點，如果二哥領導還要堅持“急於求成”、“往大里搞”，那將來真要出什麼事情，他恐怕就是要擔責任的人了。
陳牧覺得以他對二哥領導的瞭解，他不至於這麼“不智”。
能在系統裡走到這一步的人，而且又是這個年紀，肯定是愛惜羽毛的，輕易不會讓自己立於危牆之下。
留有戰略轉圜的餘地，這纔是他們會做的。
王領導看了看陳牧，又看了看二哥領導，沉吟了一會後說道：“陳牧，你的想法我們都清楚了，很感謝你今天能來給我們講解這個建造新村的項目，我們還需要時間討論、研究一下，我也知道你事情比較多，那今天就到這裡吧，你先回去。”
由始至終，他都沒有表態，地位超然。
陳牧聞言立即知機的站起來：“謝謝各位領導能在百忙中抽出時間來，我代表巴河荒漠上的大家感謝你們。”
他這話說的很漂亮，一開口就代表了荒漠上的老百姓，反正也沒人追究他，思維大佬們聽着都很高興……反正就是得體。
走出思維，送他出來的人還是程文。
陳牧問道：“程哥，你覺得這事兒領導會怎麼辦？”
這就是探聽一下程文的口風，畢竟是王領導的貼身秘書，應該多少知道點王領導的想法。
程文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具體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微微一頓，他又說：“不過你這個想法價值很高，可操作性也很高，應該有戲。”
那等於什麼也沒說。
陳牧有點無奈的看着程文：“程哥，你這虛話套話說得越來越好了。”
程文笑了笑：“你最關心的應該是這個項目到底要怎麼弄，對不對？”
壓低了一點聲音，他又說：“你擔心領導會聽了二哥領導的意見，一開始就把規模弄很大，對嗎？”
陳牧點頭：“當然，這件事情我考慮很久了，真要穩穩妥妥的辦成，就必須有耐心一步一步來，不能把規模弄大，這樣容易壞事兒。”
他也壓低了一點聲音說：“規模弄大了，別人能下手的地方也就多了，到時候根本控制不了……程哥，這些話你得替我和王領導說啊，要是能按照我的想法來弄，這事兒我就負責到底了。”
他說話說一半，後面那句“否則我就不玩了”留在肚子裡。
可是程文卻聽出來了，斜眼看着他：“這話要說你自己和領導說，難道你還準備威脅領導了？”
“不是威脅，是講事實。”
陳牧一點也不怯：“總不能明知道是坑我也跳進去吧，既然你們要按照你們的想法弄，那我就索性退出好了，讓你們來，反正我不吃虧，對不對？程哥，你可以想一想的，我是不是不吃虧？”
程文沉思了一下，還真是，陳牧和牧雅林業即使退出，也不吃虧。
而且，公家甚至還要求着他，才能把建新村的事情做起來。
唯一的區別是，如果牧雅林業主導這個項目，事情會更容易些，而且陳牧和牧雅林業將會在本鄉本土收穫到更大更高的威望。
除此之外，牧雅林業還不見得一定要參加這個項目。
想到這裡，程文一下子明白了，看着陳牧的目光裡有點複雜：“你小子到底是怎麼長的，怎麼變着變着就變得這麼厲害了？”
這話兒說得有點幼稚，不過卻真的是程文真心實意的想法。
折騰出這麼大的一個攤子，隨便一個想法拋出來，就讓領導們一個個都爭着搶着想接。
而偏偏陳牧自己進退自如，不管領導們怎麼花大力氣折騰，他都立於不敗之地，好處多多。
就這樣一個人，真讓程文覺得厲害，甚至有點不能相信這是平時不管通話還是見面，總是一副吊兒郎當模樣的那個陳牧。
陳牧以爲程文在打趣他，笑道：“程哥，你一定要把我的想法和領導說，我對黨*國可是忠心一片的，日月可鑑，你也幫我勸勸領導，多考慮考慮我的想法。”
程文點點頭：“趕緊走吧，該說的我會說的。”
……
離開市裡，陳牧順帶去了一趟牧雅旅遊，和胖子見了一面。
一來是爲了談牧雅旅遊併入集團的事情，二來則是讓胖子做好準備，準備讓底下的導遊勸說村民們遷入新村的事情。
牧雅旅遊的導遊平時都要直接和各村村民打交道，讓他們來勸說村民，最合適不過。
“建新村？”
聽了陳牧的話兒，胖子有點錯愕。
陳牧把情況簡單介紹了一遍後，說道：“估計我向市裡提了這事兒以後，不管怎樣都要做起來了，這事兒如果是由我們來主導的話兒，你這裡必須幫忙。”
“不是……”
胖子有點着急道：“你們弄了這個新村，那我們的農家樂還怎麼弄，以後舊村子都沒人了，哪兒還有人做農家樂？”
陳牧說道：“你別擔心，我會從重建的資金裡，撥出一部分來做舊村裝修的，到時候舊村子的房子做漂亮，專門做農家樂，估計那些村民們捨不得這一個營生，還是要派人回去守着的。”
微微一頓，陳牧說得更直白一點：“我們建新村，爲的是勞動力，年輕人最好，搞農家樂的主要是老人和女人就行了，他們會留下的，對吧？”
胖子明白了，想了想，點頭道：“那行，我準備一下吧。”
說完這事兒，胖子又說：“最近看新聞了嗎？”
“什麼新聞？”
“默哀國那邊的新聞。”
“怎麼了？”
“怎麼了，還不是你們鬧出來的事情，現在越鬧越大了。”
胖子壞笑着說：“你們的養命丸火得很，我前兩天才給老李打電話，讓他給我送五十箱過來呢。”
“五十箱？”
陳牧看了胖子一眼，打趣道：“你要那麼多幹嘛？看你的樣子不像是未老先衰啊！”
“滾！”
胖子撇撇嘴，說道：“你都不知道，最近好幾撥國外團過來，說要買當地的特產時，都說要買養命丸，而且要的量還不少。”
“啊？”
這倒是陳牧沒想到的。
胖子接着說：“我們之前沒想到這個，從來沒和什麼藥店合作，這不是想着與其讓藥店把錢賺了，養命丸這種東西可是我們自家的買賣，所以索性讓老李直接給我貨，我直接賣給遊客好了，還能多賺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