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良久的方龍野,醒過神來,瞥了一眼,藏在殿宇深處不出的楊嬋,笑了笑。
轉身邁步出了殿宇,立在門前,環視四下。
只見楊嬋這座道場中,滿是金碧樓臺,花木叢生。
暉光映窗,桃霞沐雨夾雜竹影,落在門前。
不遠處有珠樹晶瑩,疏影玲瓏。上面懸着各種各樣的音節,稍一碰撞,發出清音。
方龍野打量着四下的美景,心情滿是愉悅。
總算博得美人芳心了~
或者說,最起碼確定了,楊嬋這位三聖母心中,對他也不是沒有莫名的情愫。
不然也不會讓他得逞了。
甚至在他得逞之後,她也只是羞惱得跑開,沒有對他喊打喊殺。
這說明了什麼,可想而知。
卻是適才,楊嬋跟着他的化身,出了自己的內世界後,自然與他本體好一番敘話。
也就在這個過程中,方龍野不斷與她曖昧的親近,最後趁其不備,直接見縫插針,偷親了她一口。
算是讓兩人的關係,有了質的突破。
“有了與楊嬋的關係,我往後的安全性,就又增添了幾分。”方龍野心中喃喃道。
就像之前楊戩洞悉的那樣,方龍野不是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心知被諸般大能認定,身懷羲皇遺澤的自己,目前就是在走鋼絲。
看似一路順風順水,幾乎所有人都在對他示好,可謂鮮花着錦。但他從沒有被這些表象衝昏頭腦,明白自己的處境,可不怎麼美妙。
他可不敢保證,如今對他百般示好的人,之後就不會翻臉不認人。
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
便是換作他,面對他這麼一個香餑餑,也會垂涎三尺,恨不得找機會來個抽骨吸髓,把他給榨個乾淨。
他不信了,會沒有人對他懷揣着『爆金幣』的心思?
所以,通過楊嬋,與媧皇宮攀上關係,自然是很必要的一件事了。
畢竟,以媧皇與羲皇的關係,他這個“羲皇遺澤擔負者”,還是很有希望得到媧皇娘娘的青睞的。
儘管,他到現在都還沒確定,自己的金手指『等價天平』,到底是不是此方世界羲皇的手筆。
“就是有一點,我怎麼感覺自己渾身發寒呢?”
方龍野不由打了個冷顫,旋即纔想起來,往自己頂上虛空看去。
只見有難以形容的黑氣,從天而降,落到頂門上空,一直搖搖晃晃,卻又臨而不落。
倏聚倏散,泛起水紋漣漪。
“難道我的這番行徑,被楊嬋的二哥二郎神,給發現了?”
“不應該啊!我可是一直在用金手指遮掩自身,嚴絲合縫的,不留一點痕跡,怎麼會被他察覺呢?”
方龍野百思不得其解。
卻不知——
算人者,人恆算之。
他想要靠着歪門邪道,譬如熔鍊異界寶蓮燈產生的特殊感應,撩動楊嬋的心絃。
可在這個過程中,他也不由自主地,被反向影響了一定程度的神志。
具體下來,就是跟中了降智光環一般,往往對事情考慮不周,謀劃算計也會馬腳頻出。
若非楊戩投鼠忌器下,將怒火遷移宣泄到了同屬龍族的四海龍王身上,方龍野現如今,早就淪落到比前者還要悽慘的地步了~
畢竟真論起來,他纔是正主,如今正在灌江口受苦受難的敖廣兄弟,不過是在受無妄之災罷了!
……
灌江口。
早是傍晚,二郎顯聖真君廟外,卻是松柏一片,蒼翠有色。夜幕驚起禽鳥,成羣而過,展翅如輪。
而楊戩開闢的道場之中,卻是一片風和日麗。不過,他擒拿來此的四位龍王,卻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是真真切切的水深火熱,而不是口頭禪般的形容詞。
樓臺亭閣,縱橫交錯,四下週匝遍佈祥煙繚繞,彩雲朵朵。
看上去香屑滿地,明色盈空。
好一副福地洞天!
只是,一方庭院內的煙火氣,破壞了楊戩道場的這份仙家氣象。
只見這方庭院空曠,中央架有炒鍋、炸鍋、蒸鍋三座大爐。爐火熊熊,水霧繚繞,熱油滾燙。
旁邊還支起一座燒烤架,也是煙熏火燎,燒的通紅。
楊戩半躺在一方藤椅上,一邊往自己嘴中送了一塊炙肉,狠狠咀嚼着,看着跟咬牙切齒一樣。
一邊口中還不忘訓斥着,在爐火旁擔負着庖廚之責的四海龍王。
“一個個哭喪着臉幹什麼?搞得你們身上的肉,都有些不好吃了!”
“看着你們這副哭喪臉,就讓我倒胃口!”
“真是晦氣!”
楊戩伸出筷子,夾起一塊來自於敖順身上的龍肝,放在口中嚐了嚐,然後呸的一聲,直接吐了出來。
隨手將一整盤龍肝,丟給了一旁化作天狗真形的哮天犬。
“敖順,你再與本座炒一盤!要注意,全程給爺保持微笑~”
“不然,太影響口感了!”
北海龍王敖順立於炒鍋旁,聽聞楊戩的吩咐,眼淚都要下來了。
這也太欺負人了!
要他們四兄弟,一個個自己抽筋拔骨,剜肉挖肝不說。
還逼着他們從自己身上,割取血肉零件,親手炮製,做成菜餚供其享用。
就這還不夠,還在這嫌棄口味不佳,直接讓狗給吃了!
再炒一盤,還要他全程保持笑臉~
還有王法嗎?還有天理嗎?
真是欺龍太甚!
不過瞥見楊戩投過來的目光,漠然無情,敖順登時一凜,急忙換作一副笑臉相迎。
強忍着屈辱,自行剖開胸膛,割取了一大塊龍肝,烹炒了起來,整個過程都保持着一副樂呵呵的樣子。
楊戩目光落在敖順滿臉的笑容上,心頭氤氳的鬱憤,總算消解了不少。
他冷哼一聲,心道:“還在我面前委屈?就是你,給那姓方的爛泥鰍,送了一大幫龍女充斥後院!”
“助紂爲虐!罪大惡極~還有臉裝什麼無辜?”
一想到,自己如果要放任妹妹,往方龍野這個火坑裡跳,自家妹妹往後就要跟一大幫女子爭風吃醋。
楊戩就氣不打一處來。
瞥向敖順的目光,越發不善了起來。
西海龍王敖閏這邊,面色蒼白地催動真火,把爐子燒的通紅,然後將自己剛纔親手剜除的龍心,拋入滾燙的油鍋裡。
一時間,滋滋的油炸聲,不絕於耳,直讓人垂涎的香氣四溢。
“這二郎真君究竟是吃什麼槍藥了!居然發瘋到這種程度!再這樣下去,我就算不死,也得跌落境界~”
敖閏心底怒吼連連,絕望中帶着恐懼。
如果只是一顆龍心的話,對於早就能血肉重生的他,還沒什麼大不了的。哪怕是心臟這樣至關重要的器官,也只是需要多消耗一些本源,就能復生。
更何況,他已經是太乙中人,整個人精氣神渾然一體,又有真靈、印記寄託道海,除了有些屈辱外,根本不在乎一顆心臟的得失。
但這位大爺,已經逼着他,剜除、復生、再剜除,一兩百迴心髒了!
而且,這每次復生的龍心,不僅僅逼着他用本源養煉,還要他消耗自身領悟的法則,烙印其上。
這種近乎於魔道祭祀的方式,別說他了,就是大哥敖廣,也堅持不下去。
南海龍王敖欽,灰頭土臉地烤着一整架龍排骨。自然,這也是直接從他自己身上抽離的。
“真是流年不利~”
“好不容易打聽清了,護送那隻猴子是怎樣的一份肥差。又求爺爺告奶奶,託關係才應上了這份差事。”
“結果連南海都還沒踏出,就平白無故的遭受了池魚之殃。”
“也不知道,我這三兄弟裡,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得罪了二郎真君?”
“這要讓我知道,哪怕是大哥,也得扒他張皮下來!”
敖廣沉默不言,蒸着原材料取自自身龍軀的一塊米蒸肉,腦筋轉得極快,一直在思考,究竟是哪裡得罪了這位真君。
可怎麼想也想不通,自己是怎麼得罪的這位二郎顯聖真君~
“看來,若這番劫數度過去了,得好好管一管,二弟、三弟、四弟他們了!”
顯而易見,既然不是他,那必然是他這三位弟弟了!
四位海龍王,一邊受苦受難着,一邊互相猜疑。恍然未知,楊戩不過是在遷怒他們罷了~
卻是楊戩在側,敖廣他們這四位四海龍王也不敢神識傳音,自然生出無端誤解來。
因爲敖廣他們很清楚~
雖然他們四兄弟當中,無論哪個人,論年歲都能癡長楊戩,不知多少個元會。
但若論起境界來,楊戩這位天縱之才,不知超乎他們多少。
神識傳音,與大聲密謀,在他眼中沒什麼兩樣,一切行跡,都瞭如指掌。
這種情況下,他們生怕四下傳音交談,會惹怒楊戩。自然一個個閉口不言了~
又過去了許久。
就在這四海龍王苦熬之際,一個人的到來,打斷了楊戩遷怒泄憤下,對他們的刁難舉動。
也讓敖廣他們,暫時得以停了下來,獲得了喘息之機。
……
灌江口,二郎顯聖真君神廟。
原本隨着夜幕降臨,寂寂無聲。
就在此時,驀然有鏘然之音激盪,若空谷鳴玉,四下回響,道,“二哥可在?”
聲音一出,當即門戶大開,在裡面走出一個銀盔銀甲,長眉如劍的青年。背後一杆亮銀槍,渾身散發着鋒銳之氣。
不過見到外面來人,當即收斂自身鋒芒,面露笑容,令人如沐春風,道:“三太子,怎麼這麼晚了,還來灌江口?”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自家真君要好的小兄弟——三壇海會大神,哪吒三太子。
“今日是煥章兄弟當值嗎?”
哪吒也不客氣,不待李煥章引路,當即腳下風火輪一動,輕車熟路地沒入神廟當中。
眼前一花,兩人便已經來到了另一方天地。
曠然浩渺,天高地闊,翩翩祥瑞浸染,風姿如畫。
滿目可見之地,時不時有靈機泉涌,化爲水珠,叮咚作響。
生機勃勃,萬物競發。
哪吒倒也沒有對此感到驚疑,來過這裡很多次的他,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的熟悉。
明白外面那座二郎真君神廟,不過是楊戩道場與現世交接的,一個入世之點。
哪吒與梅山六將之一的李煥章,一路行進了半盞茶的功夫,來到了楊戩所在的庭院。
“二哥!”
哪吒腳踏風火輪,腰間荷葉裙層層光暈,腕上的寶環發出清音,眉宇間滿是喜悅。
“賢弟,這麼晚來找二哥,是有什麼事嗎?”
楊戩見得哪吒,也是十分高興,當即拋下四海龍王不管,來到了哪吒跟前,攬肩擁抱。
面上帶笑,有一種真誠,兩個人自封神時候就相識,共患難,同富貴,意氣相投,關係很好。
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哪吒仰起面如傅粉的小臉,笑道:“二哥如今成就了大神通者,我自然要來慶賀~”
兩人一番寒暄,哪吒打量着四下,瞥見了四海龍王的慘狀,噗嗤一笑,“哈哈哈!二哥,他們怎麼得罪你了?”
“不得不說,二哥你當真是在這方面,有些天賦!”
脣紅齒白,笑得前仰後合。
旋即又昂起小鼻子,嗅了嗅,眼神亮了起來,樂不可支道:“我當初怎麼沒想到這樣?浪費,太浪費了!”
敖廣在一旁聽聞此言,登時覺得這些年對哪吒的孝敬,全餵了狗。
他本來還以爲,這位三壇海會大神來灌江口拜訪楊戩,是爲了給他們說情呢!
結果現在才發現,這小爺竟然如此不靠譜~
敖廣的腹誹,哪吒自然是不曉得。
他樂過之後,徑直來到西海龍王敖閏面前,直接撈起油鍋中,炸得酥黃噴香的龍心。
小嘴一口咬下,大感美味,嘴裡嘟囔着:“好吃!太好吃了!二哥,這酥油也不簡單吧!”
“照我看,貌似是西牛賀洲,那幫禿驢出產的一種佛油~”
“改天我也找幾頭野龍,豢養起來。學一學你這法子~”
楊戩笑了笑,旋即也來到哪吒身旁,朝他擲了一壺仙釀,與他一塊大塊吃肉,大碗喝起酒來。
恍若一千萬前的封神期間,只是他們身處的,不再是戰場。
……
吃飽喝足,兩人收拾妥當,坐於一涼亭,吃着飯後甜點,喝着清茶,閒聊着。
“對了~差點忘了!”哪吒這纔想起正事來,朝楊戩遞來了一方玉匣,道:“吶~師尊讓我轉交給你的賀禮,他說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要閉關~”
“怕是沒辦法參加,玉虛宮爲你舉辦的慶會了~”
楊戩接過玉匣,沒有去看,只是心頭一警,驚聲道:“難道太乙師伯,已經壓制不住了……”
“還沒到那一步~”哪吒擺着小手道:“東皇太一那老雜毛,想要回歸還沒有那麼容易!”
“師尊閉關,好像是因爲又有了新的思路,不過我也不是特別清楚~”
對於自己師尊的閉關緣由,哪吒也是不甚清楚。
他搖頭過後,旋即指着遠處依舊被禁錮着的四海龍王,好奇地問道:“二哥,這四條老泥鰍是怎麼得罪你了?”
“唉!”
“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