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波浩渺,大船之上。
方龍野與水猿大聖、禺狨王同坐一席,杯盞交歡。
“方兄!”
禺狨王放下摩挲在手的舍利子,舉起酒盞,朝着方龍野敬酒道:
“多謝方兄對舅舅他施以援手,還爲我送上了這麼一份厚禮。袁某感激不盡~”
方龍野也拿起酒盞,笑着回敬道:“感謝之言就不必多說了,到時候入了令慈的道場,多予我幾件收藏便是~”
“那是自然~”水猿大聖笑呵呵道:“套用先前龍君對某說過的話,某代明兒做主,家姊水府中的物事,龍君看上什麼,就拿什麼。”
“某舅甥兩人絕不推辭!”
酒足飯飽,一番寒暄。
方龍野伸展身子,笑呵呵道:“本來還想着借淮水龍宮之地,爲袁兄接風洗塵呢!”
“卻沒想到,袁兄因爲水猿大聖的傳訊,居然來得這麼急。”
“這下有令舅水猿大聖在,我也用不着盡半個地主之誼,爲袁兄接風洗塵了!”
禺狨王笑道:“若是知曉方兄如此神威,某也不用耗費異寶,趕得這麼急了!”
『飛身脫跡』這一門大神通,確實強悍,修煉到大成,隱於天地之中,遨遊四海之內。
不可知,不可查,不可觀,存在於世界,卻不見於世界。
幾乎可以做到一念即至。
但那是修煉到大成的效果。禺狨王只是一個金仙,堪堪入門,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單憑此神通就跨越一個大洲而來。
他能夠在短時間內,從北俱蘆洲趕到這南瞻部洲來。
是靠着一件非常珍貴的一次性秘寶,配合自身『飛身託跡』神通,纔有如此速度和威能。
若非擔憂自家孃舅水猿大聖,禺狨王根本不捨得動用這等秘寶。
方龍野一旁暗自頷首,心道:“難怪~我說怎麼來得這麼快?還真以爲『飛身託跡』那麼好修煉呢!”
“不過,憑我此時在時空一道上的造詣,也該修煉這門神通了!”
與他的撕裂空間不同,『飛身託跡』這一空間跳躍之法,在用途方面,有着些許差異。
兩者的定位,相當於武俠小說中,輕功與身法的差別。
『飛身託跡』更擅於趕路飛遁。
而他血脈當中生出的撕裂空間異能,更擅長與人爭鬥時的騰挪轉移。
儘管目前來看,他自身的天賦神通『潛淵縮地』與『騰雲駕霧』,在趕路方面,差不多夠用了。
但技多不壓身嘛!
以前他只是在法則道理方面積累不足,不想多花功夫在這上面,但現在他積累夠了。
多學這麼一門頂尖的大神通,也費不了多大精力。
方龍野收斂念頭,看向禺狨王問詢道:“接下來,我們去哪裡?直接往令慈道場?”
“怎麼?”禺狨王眨着眼睛,開玩笑道:“莫非方兄想短了我的接風洗塵宴?那可不行~”
“哦?”
方龍野眸光一轉,若有所思,面上搖頭失笑道:“既如此,短不了袁兄的酒宴!”
……
淮水。
煙波浩蕩,森淼幽深。
作爲四瀆之一,自是靈機充沛,物資豐富。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的仙神、大妖,在此覓地潛修。
可謂是自有一番風光。
在靠近入海口的地界,不知多深的水底,蔚然有一片宮殿。
全是金磚玉瓦,寶戶金門,佔地無數畝,看不到盡頭。
明光照下,能夠發現,玉陛金階,層出不窮,站立着蝦兵蟹將,盔明甲亮。
小窗初開,帷帳拉起,內裡蚌女玉女,翩翩起舞,鐘鼓之聲,連綿成曲。
方龍野在淮水龍君的陪坐下,正與禺狨王舅甥兩人,欣賞着龍宮特有的歌舞。
一邊飲着瓊漿玉液,時不時與人談笑風生,一邊在識海中細細瀏覽着,禺狨王傳給他的訊息。
一心多用,轉着念頭。
他果然沒有猜錯,禺狨王依舊按照以前的約定,繼續往這淮水龍宮來,自然不是真的差他這一頓接風洗塵宴。
而是因爲,其母親的水府道場,就在淮水龍宮不遠處。
這倒是湊巧了!
先前兩人約定的會面地點,還是方龍野先提出來的。
而他之所以定在淮水龍宮,是因爲有涇河龍王這層關係,他在淮水龍宮還真吃得開。
真要論起來,作爲涇河龍王的大兒子,淮水龍君小黃龍,還要叫他一聲叔父呢!
沒錯,隨着方龍野先前與涇河龍王的相熟,兩人已經到了稱兄道弟的地步。
這不——
一到淮水龍宮,小黃龍這位便宜大侄子,就立馬畢恭畢敬,以長輩之禮相待。
絲毫不見短了禮數。
“我說呢!難怪我這位袁兄,不曾對我約定的地點,有所異議。”
“有我在,想要找淮水龍宮這個地頭蛇打聽消息,就容易多了!”
前面說過,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的仙神、大妖,在淮水覓地潛修。
而在禺狨王母親殞落後,其弟水猿大聖那時還未有所成,因此有不少人,打起了禺狨王母親道場的主意。
畢竟,禺狨王母親當時在淮地也有了不小的威名。
水母娘娘的道場,在一些人眼中,自然有着不小的誘惑力。
於是~
這些心懷不軌之人,先是對那時候的水猿大聖,百般追殺。確認其生死不知後,這纔開始合力破除起,水府道場的陣法禁制。
只是,事有不虞。
百般手段施展出來,這些人依舊沒有得逞。
不過,越是如此,越證明禺狨王母親留下的這座水府,不同凡響。
這些有着覬覦之心的存在,自是不願意就此放棄。
一個個,不管之前是不是屬於這片地界的修士,都在此安了家,守着水府不放。
很明顯,禺狨王與水猿大聖這對舅甥,並不是對此就不再關注。
在禺狨王給出的訊息裡,方龍野對目前的形勢,有了大概的瞭解。
這期間,這些人又經歷了幾番混戰。到最後,只有三股勢力勝出。或者說,只有三尊修士勝出。
這三尊修士,或仙或妖,俱是積年的金仙,不知花了多少的時間,才修行到圓滿境地,早就視歲月於無物。
故此,一個個招兵買馬,在此發展勢力,打算跟禺狨王母親留下的這座水府,一直耗下去。
嗯,也就如此了!
其他的,無論是禺狨王,還是水猿大聖都瞭解的不多。
就連知曉這三尊金仙俱是圓滿境地,都還是水猿大聖有所成就後,一點點試探出來的。
這也沒辦法,雙拳難敵四手,他的身份人家又心知肚明,自是百般提防。
因此,這麼久,他也只能知曉大概的一些信息。
至於禺狨王,就更不用說了。作爲後起之秀的他,也就現如今成長了起來,纔有了取回自家母親水府的心思。
這也是禺狨王要來淮水龍宮的原因。
淮水龍君先不提實力如何,但到底屬於得天庭敕令的正統龍君。
作爲地頭蛇,自有渠道瞭解這三個圓滿金仙的具體信息。
……
於是,一番宴席後,方龍野道明瞭幾人的來意。
“水母遺府?”
淮水龍君看上去很年輕,堪堪弱冠,不過卻頗有些一方之主的氣度。
他坐在雲榻上,背後氣機升騰,直入雲霄,展開後,化爲虹光,浩大非常。
不過片刻,他自失神中醒轉過來,看向禺狨王,眸子中閃過一抹奇色,面上笑道:
“不曾想,道友居然是水母娘娘之子。先前有所怠慢,還請見諒~”
“這個~”淮水龍君組織了一下語言,不緊不慢道:“那三個覬覦令母水府的惡賊,我自然知曉他們的底細。”
“說起來,……”
說話間,淮水龍君念頭轉動極快。
按理說,給自家這位便宜叔父一個面子,指引一番信息,對他而言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掌控整條淮水。畢竟淮水作爲四瀆之一,可謂是藏龍臥虎,就連大羅道場都有那麼幾處。
但他畢竟是有天庭敕令在身的正統龍王,正兒八經的淮水龍君,名義上掌管淮瀆一地。
可眼下蝸居在淮水一隅,實在不像話,出門都矮人一截。
倘若那三個金仙圓滿的妖仙,就此被打殺了個乾淨,自己怎麼也能擴大不小的地盤。
反正,他早看自己那三個老鄰居不順眼了。
要知道,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之間的感情,可是“非常非常深”的。
可關鍵在於,他自己對那方水母遺府,也不是沒有想法。
而且,就算拋卻這些。自己的師門,可是與眼前這位水母娘娘之子的師門,大不對付啊!
這淮水龍君倒是眼尖,一眼便看出了禺狨王身上暗含的上清真意。
他有心搪塞一番。
但一想到,無論是自家父君,還是背後師門,或者是族中高層,對他這位便宜叔父的看重程度,就又覺得不妥。
一時間,左右爲難。
……
方龍野也不是什麼傻子。
見他口中滔滔不絕,卻通篇廢話,遲遲不見進入正題,當即朝禺狨王舅甥兩人,使了個眼色。
禺狨王舅甥兩人點點頭,以水猿大聖與人爭鬥,突然心生感悟爲由,告了聲罪,離開了宮殿。
淮水龍君也知曉,自己的顧左右而言他,瞞不過誰。
待禺狨王舅甥兩人離席後,他朝着方龍野苦笑道:“叔父,真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們~”
方龍野擺手道:“你也是金仙之尊,咱們還是互稱道友吧!”
“叔父~”淮水龍君依舊不改稱呼,叫冤道:“我不信你看不出侄兒這一身玉清仙光~”
“你要我給上清門人幫忙,這不是爲難人嘛!”
方龍野一揮衣袖,安撫道:“放寬心!你那師門長輩絕對不會就此責罰於你~”
“你師尊是誰?不瞞你說,某和灌江口那位,頗有些瓜葛!大不了我找他替你撐腰!”
淮水龍君看着大打包票的方龍野,悠悠道:“叔父你也聽說過,黃龍真人~”
“額~”方龍野一時語塞。
這倒是對口。一個是小黃龍,一個是先天黃龍之身,聽起來就有師徒緣分。
只是——
黃龍真人不可怕。關鍵他有一個至交好友叫做玉鼎真人。
而楊戩作爲玉鼎真人的徒弟,他還真撐不了這個腰。
洪荒中人,就沒有不知道的。寧惹閻王,莫惹黃龍。只因黃龍有個至交好友,叫做玉鼎。
那位在封神劫中大放異彩的金箍仙馬遂,下場可以說極爲的悽慘。
莫要看封神劫中,玉鼎真人好像也不怎麼樣。實際上,他從始至終就沒真身入劫過。
就算是那位黃帝之師廣成子,都在大後期,不得不以真身入劫。
這也是廣成子的實力,在大劫中忽高忽低的原因。
而玉鼎真人呢?
就連誅仙陣、萬仙陣,這等緊要關頭,他都沒有出關。
不是他貪生怕死,而是玉鼎真人,作爲純粹的苦修士,近乎太上忘情,眼中唯有劍道。
其餘之事,根本就沒有幾樣,可以放在他的心上。
方龍野可是聽楊嬋跟自己說過,玉鼎真人在收楊戩爲徒的時候,只說了這麼一段話:
“我這一生只有一柄劍,一個師父,一個朋友,僅此而已。今日卻不曾想,竟然有了一個弟子!”
也就是說,對於玉鼎真人而言,他的世界除了自己的劍道,只有一個師傅,一個朋友,一個弟子,別無他物。
闡教又如何?師兄弟又如何?
但是,這等面冷心熱的人,往往心底也有着不可觸碰的底線。
很明顯,黃龍真人便是其心中的柔軟之一。
所以,九曲黃河陣的時候,玉鼎真人沒有出關,誅仙陣的時候,玉鼎真人也沒有出關。
也只有萬仙陣前,黃龍真人被馬遂當着洪荒衆生的面,用金箍逼出原形,徹底社死洪荒後。
他爆發了!
他真身出關後,沒有摻和萬仙陣,而是徑入了截教的大本營——金鰲島。
不要以爲金鰲島沒有人,就好闖了~那可是聖人道場。
更何況,那位上清聖人創建截教時,可是號稱截取一線天機予人。怎麼可能沒有考慮過截教落敗後,該怎麼做?
而那後手,就被他安排在了洪荒最安全的地方——聖人道場。
只是,在玉鼎真人出關後。
一切都毀了~
那位上清聖人爲自家教派佈下的後手,連同他的道場一起毀了!
什麼教派後手,什麼英傑幼苗,統統毀在了玉鼎一劍之下~
玉清與上清一脈,爲何有着濃到化不開的仇怨?
明明雙方入了梵門的同道,都能和平共處,爲何在玄門就老死不相往來?
原因就在於玉鼎的這一劍。
沒有玉鼎的這一劍,截教與闡教論的只是輸贏,但玉鼎一劍之下,雙方變成了存亡之戰。
闡教存,截教亡~
別看現在三清道脈好像很昌盛一樣,上清也不在少數,但那都是底層的修士。
中上層而言,上清一脈是遠遠比不上玉清的。
倘若將洪荒所有的玄門金仙,全拉出來。
太清三,玉清六,而上清只佔一份。
反正,方龍野當初在東勝神洲逛了那麼久,就沒看見幾個上清一脈的金仙。
所以~
作爲一切導火索的黃龍真人,唯一的弟子。
淮水龍君小黃龍,他怎麼敢與上清一脈的門人,有所接觸?
這纔是他明知方龍野大有來歷,但面對他的請託,卻還是猶疑不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