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作爲首輔宅邸,卻並沒有與之相符的貴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哪位平民百姓所居住的府苑。
太常寺少卿陸竹園此刻面露猶豫之色,但是想了想還是邁進了大門。
“陸大人來了”一名鬚髮皆白的老翁看着陸竹園露出了笑容。
“王叔,恩師他可有要事處理?”陸竹園對待老翁不敢有絲毫的小覷,這位可是陪伴了周九溪半生風雨的人物。甚至某種方面來說,他已經不是周九溪的管家,而是周九溪認可的親人。
王叔笑了笑,有些佝僂的身子微微挺直了幾分,笑着說道:“沒有,老爺正在省身堂看書呢。”
“多謝。”陸竹園微微躬身以示感謝,隨後快步離開。
陸竹園看着門樑上所書寫的“吾日三省吾身”露出幾許敬意,隨後整理了一下衣襟,正聲喊道:“弟子陸竹園,有事請教恩師。”
“進吧。”說完,兩扇大門吱呀一聲,自動打開。
門內,周九溪正在書桌上書寫着什麼東西,看到陸竹園到來好像已經知道了他的目的。
“恩師,我……”
“我知道你的來意,放心吧,手下楊奕並不丟人。此人雖是白衣,但是其所編寫的范進中舉卻是文采不凡,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勝過你。”
“不是,我……”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吧,嚴本宗那裡有我,他不敢對你怎麼樣。”
“恩師,我想說……”
“我懂,放心吧,范進中舉雖然在朝堂上惹來許多非議,但是這也證明了楊奕的潛力,未入廟堂便可掀起驚濤風雨,他日入朝,又是一番何等的景象。”
“恩師,你誤會了……”
“沒有什麼誤會,這於你是一件好事,要知道,若非不願意惹人注意,老夫都想要親自收他爲徒。”
陸竹園幾次開口,都被周九溪打斷。看着周九溪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陸竹園急的熱汗都出來了。
就在這時,一道高大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二人之間。
看到此人到來,陸竹園立馬收斂起全部的心思,恭敬的躬身說道:“徒孫陸竹園,見過師祖。”
周九溪看到來者,只是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毛筆,開口問道:“恩師怎麼也不說一聲就過來了,倒是顯得弟子禮數不周了。”
高大男子正是周九溪的恩師,名滿天下的棠園先生,大儒公孫敬。
公孫敬沉默了一下開口說道:“我此次前來,倒是有一件喜事要說。”
聽到喜事,周九溪的眉毛舒緩,也是露出了一抹喜意,笑着看向陸竹園,,隨即一臉笑意的說道:“說到喜事,徒兒這裡也有一件喜事。”
公孫敬眉毛一挑,有些訝異的看了陸竹園一眼,眉毛一挑猜測到了什麼,開口問道:“何人入我門下?”
“恩師,我……”
陸竹園剛想開口,就聽見周九溪已經回話:“正是前兩天寫出了范進中舉的楊奕。
此人雖是一身白衣,但是文采不凡,看待問題也有着獨特角度,衆人皆只看出了科舉制的好處,唯獨此人假借他人之事,訴說了科舉制的劣處。
好好打磨一番,成就未必在徒兒之下。”
周九溪話音落下,卻發現無論是恩師還是自己的徒兒都是一臉怪異的看着自己。
其中,陸竹園不斷地向着自己使着什麼眼色,好像不願意自己繼續往下說。
周九溪一捋鬍鬚,發現事情好像並沒有那麼簡單。
“你是說,他收的徒弟叫楊奕?”
周九溪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恩師,我……”這一次倒沒有人打斷陸竹園,問題是陸竹園看着兩位大佬注視着自己,語氣不由得微弱下來。
“我覺得,你應該聽完這個徒弟的話。”公孫敬咳嗽了兩聲,向着周九溪建議道。
得到了師祖的允許,陸竹園終於將昨天夜晚的一切說了出來。
當聽到自己的師祖親自收楊奕爲徒後,周九溪顫顫巍巍的舉起了茶杯,但是還沒等他喝進去,手突然一抖,茶杯跌落在地上,無數的碎片迸濺。
周九溪看着公孫敬,只看見公孫敬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說道:“所以說,你不是多了一個徒孫,你是多了一個小師叔。”
五十年的養氣功夫,在這一刻竟然破了。
回想起自己剛纔智珠在握的樣子,周九溪沉默了。
這個大雍,不待也罷。
公孫敬呵呵笑了兩聲,對着周九溪說道:“我只是來通知你一下,一會兒我還要去見一下這個新收的小師弟。”
說完,公孫敬身影陡然消散。
陸竹園心生不妙,趕緊倚着門牆說道:“哈哈,恩師,我想起來衙門裡還有點事處理,就不打擾您了,我先走了。”
說着,陸竹園就想要破門而逃,但是往日如紙張般脆弱的大門,此刻竟精鐵鑄造一般,陸竹園吃奶的勁都用上了,大門依舊是紋絲不動。
“恩師,我一直想說,問題是你不給我這個機會啊。”陸竹園緊靠着大門,顫顫巍巍的說道。
周九溪露出“核藹”的笑容,慢慢向陸竹園靠近:“竹園啊,爲師突然響起好久沒有考教過你功課了,最近學問上可有退步啊。”
“別,別過來,啊!啊!啊!”周府之內不斷傳出一個男子哀嚎聲。讓過路的行人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嘖嘖稱歎。
……
一處簡陋的庭院之內,楊奕的臉色變幻不定,思緒彷彿回到了那一晚。
“很有趣的閒書,我竟然從其中看到了一絲天道之力。”老者看着楊奕笑吟吟的說道。
一瞬間,楊奕就判斷出,這個老者的身份一定不簡單,就是不知道對自己而言究竟是福是禍。
老者將書放下,目光似乎透過了萬里雲霧,眸子裡似乎有萬物生靈的演化。
突然,老者嘆了一口氣說道:“文道常青樹裂了!”
楊奕愣了一下,這是什麼東西,但是看到老者的表情,似乎這棵樹很重要。
老者看出了楊奕的心思,緊接着解釋道:“這棵樹代表着人族的文道萬古長青,是由至聖親自種下的,卻因爲你的一篇文章裂開了。”
楊奕明白了,同時楊奕的心中升起無比強烈的惶恐。這麼重要的東西,因爲自己裂開,自己的命運,不用說也明白了吧。
一時間,楊奕的心中不斷思索着怎麼樣解釋,才能證明自己是無心之舉。
“文宮之內很多人都覺得你會成文問道掘墓人,想要直接將你處死,以絕後患。”
聽到這裡,楊奕聽到這裡原本等死的心跳動了一下,心中涌現出一抹希望。
按這個語氣來說,許多人希望他死,那豈不是說還有一部分人不希望他死?
看見楊奕的眼神,老者笑了笑:“你很聰明,沒錯,老夫正是另一部分人,知道爲什麼嗎?”
楊奕幾次想要開口,但還是沒想到老者爲什麼保下自己,難道是因爲自己帥?看來長得帥還是有些好處的。
“你啊,剛剛還誇你聰明,現在又表現得愚不可及。”老者笑着搖了搖頭,沒好氣的說道。
‘沃日,這老頭能夠看穿我的心事。不對,老爺子真帥,老爺子真帥,老爺子天下第一……’
老者沉默了,他有些懷疑自己今天的舉動是不是有些衝動了。
不過轉念一想,老者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罷了,爲文道開新路之人,豈能以常人之禮要求。”
爲文道開新路,楊奕抓住了重點。
“很意外麼。”老者笑着看了楊奕一眼後解釋道:“文道常青樹雖然裂開了,但是我竟然發現在開裂處又長出一株新芽。
雖然這株新芽還很孱弱,但是老夫就賭一個可能性!”
懂了,這是賭自己的未來麼。
楊奕終於將心放了下來,老者都這麼說了,自己不表示一下好像不合適。
楊奕整了整衣襟,正聲說道:“雖然不知道小子行不行,但是小子願意盡力一試。”
聽到楊奕的保證,老者笑着點了點頭向着門外走去。
就在老者即將邁出房門的那一刻,老者的聲音再次傳來:“老夫夏宏道,你可願成爲老夫的關門弟子?”
聽到這話,楊奕眼神一亮,趕緊喊道:“弟子楊奕見過師父。”
清朗的笑聲傳來,隨後老者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看到老者真的離開,楊奕小聲嘟囔一句:“應該不是和某沈姓男子一樣,真·負責關門·弟子吧。”
但是下一秒,楊奕喜滋滋的想道:“雖然不知道夏宏道這三個字的意義,但是看老頭表現出來的肯定不弱,以後自己也算是有大腿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