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馗已經不是第一次跟萬年道行的大妖對戰。
北山三妖;趙霓裳;贏君羨;包括馮夷。
單論越級作戰的經驗早就豐富無比,深刻明白該如何避免自己在交手的一瞬間就落入下風,明白該如何運用一身術法神通去創造微弱優勢。
更別說,馮夷來的是分身。
一交上手,李馗瞬間心知肚明。
除去河圖這一法寶帶來的變數,其他仍在李馗的算計之內。
雖說如此,但仍有不少不可忽視的客觀因素。
馮夷確實跟李馗有過一次交手,但他只知道陸吾的能耐,對李馗自身擁有的手段仍缺乏瞭解,並且贏君羨如今躲起來養傷,誰都找不到他在哪裡。
馮夷唯一能通過別人瞭解到李馗詳細情報的渠道也沒了。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
“看你剛纔一副很輕鬆的樣子。”
他剛纔揉眉,亦是在思索該如何調整部署。
眨眼間,腳下已變成一片廣袤無垠的汪洋。
——
黑得可怖驚悚。
贏君羨這句話頗有些神棍性質在裡頭。
“本來你們要是配合的話,我就讓你們少受一點罪,落個屍骨無存。”
霎時間,凜冽刺骨的寒風奔涌而出。
雪兒說出這句話就代表她要以真身前去。
但見騰起戰火的虛空再次出現一扇又一扇門戶,披甲執銳的妖魔身影若隱若現,喧鬧的喊殺聲直衝雲霄。
三眼楊官。
“正是因爲有這一部分原因,我才選擇將李馗困死在河圖中。”
不過他有信心!!
而後。
拱起的身軀於空中劃出一道筆直的氣浪,甚至因爲速度過劇,於甲冑表面燃起了火焰。
“什麼!?”
“恩,血溟老妖跟水蟒全死了。”
“沒事。”
然而現在。
楊官倏地看向帝江,面上滿蘸惡色:“那就給你加加難度,選擇一下你兩個同伴的死法,要麼被我親手殺死,要麼被炮火轟成渣渣。”
帝江怒罵一聲,卻是不敢有絲毫耽擱。
李馗則是將所有細節考慮在內,方纔有自信付諸行動。
宮殿中央,幾名身穿白色紗衣的女子微微躬身,舞動起身姿。
飲盡。
危機逼命之刻,楊官眼神陰鷙,額間驟然撕裂出一道口子,一隻裹着紅芒的粗壯手臂快若閃電地抓住哭喪棒。
正是仇白飛豢養的鬼物,神態癲狂。
耳畔風聲呼嘯,仇白飛只覺腹部一陣翻江倒海,卻是咬緊牙關,腳部環裹的綠火突地熾烈燃燒,生生抵消了衝擊力,旋即一個鷂子翻身落地。
“君平,到底出了何事。”
從始至終馮夷應付的對手不是李馗個人,而是地府。如此關鍵重要的時期,他又怎會花大量的心思去琢磨如何對付李馗,豈不是本末倒置。
薛常在抓住機會,利用影蜮將遠處的仇白飛傳送到楊官面前。
可就當它們剛剛衝進塵霧的範圍,廢墟似的地面猛然伸出滿是淤泥的大手,二話不說直接攥着他們的身軀往地底拉去。
仇白飛盯着罪惡城砦負責人的楊官,不由微皺起眉頭。
轟——
馮夷沒有特意隱瞞,對自己心愛的女人,他從來都是保持無條件的信任。“你放心,本體派了另一個分身去處理,已經解決了。”
嗡嗡~
奇異的嗡鳴聲響成一片。
馮夷望了一會兒,收回目光,嘴脣翕動:“奏樂,接着舞。”
“君平。”
升騰而起的煙霧中,遠處幾名三淮水寨的妖魔對視一眼,登時飈射出去。
聞聽此言,馮夷下意識皺起眉頭。
仇白飛拳臂平舉,在完成瞬移的一剎那,已然完成了攻擊準備,掌心浮現出一張美人面孔,對着楊官吹了一口氣。
雪女不用猜也知道馮夷在想什麼,探身用冰涼的脣吻了一下馮夷,笑靨如花:“計劃不容再有變數,我會見機行事的!”
濃墨似的黑暗滾動,化身夢魘襲來。
“囉裡吧嗦,你在這兒裝什麼逼呢。”
短促的音爆聲乍響。
弒仙矛乃是以地心金剛岩石打造而成,採日出之精華溫養,輔以西方庚金之氣。此法器威力甚大,有以力碾壓萬法之能。
“我可不會跟贏君羨犯同樣的錯誤,他已經被我收進河圖之內,就算有法寶暫時護着,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將其擒獲,屆時抽魂煉魄自是不在話下。”
——
於是,她開口建議道:“假設他們要破壞陣眼,肯定會挑薄弱處將其一舉擊潰,我看鳧山婆婆雖然實力強勁,但相較於其他七處地方,明顯是個破綻。”
馮夷笑了笑,拇指輕輕摩擦雪女的手背,觸感微涼細嫩。
溫柔的話語聲在耳畔響起。
土地承受不住力道驀然塌陷。
楊官見了帝江傾盡全力的模樣,頗爲滿意地點頭。
同時對抗這麼多即將開啓的傳送門,着實超出了帝江的能力極致,眼下不過是死命撐着,拼命榨出自己每一點力量!
“這纔有點意思。”
“可是眼下絕沒有到預想中的必要時刻。”
當初贏君羨給他三個錦囊妙計,前兩個已經全部打開,唯獨最後一個,贏君羨的說法是等馮夷覺得時機差不多的時候打開。
雪女一襲白色勁裝,眉宇間愈顯英氣十足,舉止神態猶如烈火一般洋溢。卻與人前那副清冷高貴的模樣有着天差地別。
一仰頭。
只見此時楊官一把撕掉中年男人的皮囊,露出了本體真正的模樣——幾有三米高的雄壯身軀,雙瞳漆黑,白色長髮,右邊額角卻長了一顆蒼白眼珠。
話音裡每一個字落下,空間也隨之變得越來越凝澀。
楊官旁若無人地活動身軀,瞥了眼仇白飛和薛常在身上的鬼面戰甲,觀其剛纔戰鬥的情形,竟是將衆多擁有詭異能力的鬼物通過秘法形成甲冑。
原本馮夷等妖謀劃之事就是九死一生,拼的就是那一線生機,可若是被陰司的衆人知曉了謀算,其中會生出多少變故不言而喻。
那張滿蘸兇戾之色的犬首好似隨着話音聲一同浮上心頭,戾焰灼燒身體的痛楚和陷入幻象時的荒誕如附骨之疽般啃食神經。
說實話,在馮夷心裡,像天焱子、鳧山婆婆、目犍連等一衆妖魔都是可以在必要時刻直接拋棄的棋子。
雪女也沒在這時候矯情,接過弒仙矛後,當即化作一縷寒流飛出宮殿,消失在碧藍無垠的海洋天空中。
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是,陰司裡現在有多少人知道了登天梯的存在,又有多少人意識到黃泉就在馮夷的手裡!
這纔是最大的問題。
黑白無常相識多年,彼此間早就默契深厚。
咔擦!
他拿起几案上的酒杯。
立聽砰地一聲巨響。
而馮夷則認爲那位大秦攝政王指的是局勢出現變數,或者局勢有脫離掌控的趨勢時便可將其打開。
而眼下。
雪女是個極聰明的女子,君平這個問題奇怪且有趣,她想應該是他們認識的人。
靈源公微闔上眼。
可話說着,馮夷一見雪女堅定的眼神,便知自己拗不過這傻丫頭,無奈地說道:“行吧,不過你把弒仙矛帶上吧。”
雪女頓了頓,語氣驟然變得堅決:“我帶幾名心腹前去鳧山婆婆那裡。”
‘大叫喚境界的鬼王!’
“可惡!”
往海面下看去,根本見不着一絲一毫的光。
一瞬不到,楊官眉心的裂痕已延伸至下腹,蒼白的眼珠冰冷地直視仇白飛,彷彿有個人正在從這具皮囊裡鑽出來,使得說話的聲音重重疊疊,詭異非常。
卻又好像說了許多。
仇白飛如何不能從這股氣勢裡感受出楊官的真正實力,心臟宛如被只乾瘦的手掌死死捏住,激起一身的驚悚。
什麼都沒說。
馮夷見到紙條上面的內容,沉靜的眼神驟然有了變化,震驚、微妙的憤怒、思考、決然……種種複雜的思緒最後變成了平靜。
“現在,我就要想想,號叫境界的食材可以做出什麼樣的佳餚。”
不得不說,堂堂三淮水寨的靈源公真是個愛煞美人兒的男人,就像是先前的蘇媚兒和小玲瓏也是被妥善藏在芙蓉區的隱藏空間裡。
揭開用於僞裝的夢境,這裡纔是馮夷心景深處的真貌。無論是分身還是本體,就算在實力上有所差距,但境界擺在那裡。
金色錦囊自動打開,寫着一行小字的紙條飛出。
“雪兒果然聰明。”
李馗直視立於無垠海面上的馮夷,眸光一下子變得幽深,彷如跨越時間、空間,直接見到了馮夷本體所在,身軀砰地一聲四散開來。
不消須臾,立見虛空中張開一道漆黑的口子,赤如珊瑚的太歲觸手唰地一下伸出來,赤紅紅的根鬚上卷着通體淌着五彩毫光的長矛。
宮殿中央,幾名身姿曼妙的女子同一時間停下了舞步。
思索片刻,雪女眼前似浮現出一張冷峻的男人面孔,神情隨之陰沉下來:
“李馗?”
“我派其他人去吧。”
另一處戰場。
踏!
渾身覆蓋綠火的人影走了出來。
姣好的身段舉手投足間盡顯古典舞蹈的飄逸及優美,若是放在往常,馮夷指定要小酌兩杯助助興。
幾道各異的術法光芒閃爍幾下就此熄滅。
——
說道這裡時,馮夷脣邊的笑容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雪兒,你猜猜我在那裡見到了誰?”
馮夷放下揉着眉心的手,睜眼看着面前的憂容,寵溺地抓住雪女的柔荑,笑着問道:“怎麼了?”
馮夷注意到雪女的變化,親暱地用手指勾了下她的瓊鼻,笑着說道:“正是這位大名鼎鼎的長城客卿。”
“砰——”
馮夷微眯起眼,眸裡閃過一道晦澀的光。“一方面需要在他的腦子裡挖出所需的情報。另一方面則是不得不做好潰堤的防範。”
坐在几案前的馮夷微垂眼簾,顯然沒有將心思放到羣舞上,掌心卻突地出現一個金色錦囊,眸光怔怔出神。
果然只有叫錯的名字,沒有取錯的外號!
“本事不咋樣,小手段倒是不少。”
“我見你突然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是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雪女當然相信馮夷,靈臺中浮起的塵埃拂袖掃去,卻是輕聲說道:“我擔心的是李馗是怎麼找到登天梯的陣眼位置,他又是否已經知曉了我們的計劃。”
一束紅芒摜來。
眼下已到了關鍵時候。
有幾分獨到之處,但也就那樣了。
白無常法相同時顯現,舉起哭喪棒往下錘去。
須臾間,帝江體內的引擎轟鳴之聲大作。
李馗現在雖取得一步先機,可能不能站穩腳跟,仍需慎之又慎。
“有個陰司的傢伙找到了葬屍社區上空的登天梯陣眼。”
哪怕目前局勢有所變動,哪怕手下如今確實沒有多餘能夠執行艱鉅任務的精英,馮夷依舊不想讓自己的女人冒險。
雪女深深看了眼馮夷,牽起他的手。
楊官心裡想道。
隨即,森森鬼氣赫然沖天而起,直接將寒風攪得七零八落。
認識的人……
立即發揮出自己全部實力,渾身上下冒出熾烈氣霧,無形的空間波動席捲而出,瞬間鎮壓住所有傳送門!
“恩,君平我去了。”
何爲差不多的時機?
他比黑白無常還要強出一個境界,自然是有足夠的傲氣和信心。
儘管仇白飛第一時間做出應對,使身上的鬼面戰甲覆蓋了一抹漆黑光澤,可踹擊而來的巨大力道仍將他狠狠蹬了出去。
映照出陣法空間的心景廢墟驟然騰起大量煙霧,自李馗的軀體沖刷而過,直直撞上心靈之牆,開始進行滲透。
可以說是馮夷手裡殺伐之能最強的法器。
遠處的話音尚未過來,漆黑的刀刃已經當着楊官腦袋劈下。
李馗按住無形牆壁的手掌,微微一震。
而雪女心裡明白這時候最要緊的就是將變數扼殺在萌芽中。
聽到這句話,雪女心中尤爲不可置信,語調都不禁稍有提高。急切、不安等等複雜的情緒竄過心間。隨即,連忙問道:
——
疾霆不暇掩目,兩排牙齒重重咬在一起的聲音突兀響起,雙刀鬼物自脖頸以下的身軀驟然消失不見,瞳孔中的猩紅小點一滯,驚愕猶存。
“作爲一名炮灰,你無疑是合格的。”楊官伸手接住頭顱,張開嘴巴囫圇吞棗地嚥下去,卻是頗爲嫌棄道:“智商差的玩意就是難吃!”
烏黑的血液自楊官身旁的虛空中瀑布似的傾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