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勢如破竹（下）
“駕……駕……”
轟隆隆……
聲如雷鳴，地殼震動。
落日照耀的草原上，無邊無際的騎兵，奔騰衝鋒。
如洪流，如汪洋。。
血色霞光映在士兵古銅色臉頰，或雙目赤紅，或嗷嗷怪叫，甚至生出詭異紋理。
半月以來，兵卒每日大肆吞食妖魔血肉，體內攝入妖氣太多，武道功法不能完全煉化，身體已經有異化徵兆。
臉上、胸膛、肩膀等位置，生出妖異紋理，尋常人未戰先怯三分。
身高普遍超過丈二，力量暴漲能生撕虎豹，放在大乾境內至少也是百夫長。
唯一缺陷就是性格，受軍陣煞氣與妖氣雙重影響，士兵變得易怒暴躁。
李洵反而認爲這是好事，身處妖國，悍不畏死才能殺出一條血路，但凡膽怯就是死路一條。
當然，付出的代價就是十二萬大軍，如今僅剩下七萬餘人。
夜幕時分。
七萬大軍出現在一座山前。
水幕術中，山腳直至山頂，鱗次櫛比遍佈亭臺樓閣。
青丘妖國東部重鎮，九桓城，城主是九尾狐胡九桓，一品巔峰大妖。
按照原本計劃，李洵會繞過九桓城，拿下其後的幾座妖城，與趕來的鎮海軍合圍。
鎮海軍中除去大都督，另有三名一品高人，足以圍殺胡九桓。結果前些日收到傳訊，九桓城主帶領大半妖兵去了青丘福地，城中僅有三位副城主。
傳訊之人就是其中一位副城主，原擎天宗長老。
李洵遙望九桓城，說道：“葉兄弟，這九桓城牆高城深，地勢險要已經有七分人族城池模樣。”
“若是那位前輩有異，將會是一場血戰！”
“李將軍，你需要相信我一樣，相信十二宗弟子！”
葉巡說道：“當年我能與胡蟬結爲夫婦，還是關師叔保的媒。”
“哈哈哈！我自是相信，有葉兄弟相助，才能勢如破竹，連下青丘十二城！”
李洵勒馬站在高崗之上，安靜等待。
杜思、王勘等軍中高人，已經遁入九桓城附近，若是破城成功，會發來衝鋒訊號。
時間緩緩流逝。
七萬騎兵潛伏在夜色當中，一雙雙眼睛在夜色中閃耀血光，如同蓄勢待發的猛虎餓狼。
這一幕已經有過十二次，黑猿城衝鋒時，尚有怯懦。
畏於軍法，不得不戰。
如今已經大不相同，李洵爲激勵麾下兵卒，直接拿出上等武道功法，按照功勳當場發放。
充足的妖魔血肉，上等的武道秘法，實乃跨越階級的無上機緣。
此戰不死，回大乾後都是地方豪強，家族昌盛。
月上中天灑下遍地清輝。
忽然。
憑空生出墨色烏雲，遮掩明月，頓時化作不見五指的黑夜。
刷！
九桓城中升起一道流光，在空中爆開，化作一個洵字。
李洵抽刀，一聲令下。
“衝鋒！”
“殺！”
“殺……”
一聲聲怪叫從軍中響起，騎兵由靜化動，毫不猶豫的向九桓城衝鋒。
嗷嗷嗷聲音連綿不絕，揮舞着白骨兵刃，如同野蠻人一般怪叫衝鋒。
騎兵們胯下坐騎五花八門，騎馬的騎熊的騎牛的騎狼的騎豬的……手中兵刃換成了大妖骸骨，打磨之後堪稱神兵利器。
無論什麼坐騎，每日餵食妖魔血肉攪拌的飼料，異化程度比兵卒更高，已經向着妖獸蛻變。
李洵看着衝鋒的兵卒，滿意點頭。
“這些小崽子們，只需一個衝鋒，就能將原本十二萬人擊潰！若是人人如此，何愁妖魔不滅！”
“難！難！難！”
葉巡搖頭道：“青丘之外尚有無數妖國，其中妖神治下遠非青丘能比，不知人族還需多少年歲才能稱尊！”
“定會來的。”
李洵肯定道。
“我一直在等這一天。”
葉巡笑着說道：“可惜，壽數已至，不能親眼見到了。待人族稱尊時，將軍要記得來我墳前燒把紙！”
話音落下。
葉巡身上燃起青色火焰，轉瞬連同神魂肉身，燒成一團飛灰。
一旁護衛的道法高人，立刻施法將骨灰收起，小心放入玉石盒中。縱使道門真人清心寡慾，面對葉巡此等人物，也難不歎服。
李洵面無表情的接過玉盒，放入懷中，對傳令官說道。
“傳軍令，屠城！”
軍令迅速各級傳遞，嗷嗷怪叫，變成了一聲聲屠城。
殺氣沖霄！
翌日。
青丘東部重鎮，九桓城化作一片廢墟。
妖族血液將繁華城池，徹底染成血色，一場雨落下，匯聚成血色溪水，連同下游的江河都化作赤紅。
城主府。
李洵端坐首位，下方軍中諸將，正在品嚐炙烤龍肉。。
“關城主，你是說青丘已經放棄外圍城池？”
“將軍莫要再叫老夫城主，關真人、關長老、甚至老關都行。忍了一百餘年，終於褪去妖身重新爲人。”
擎天宗關長老說道：“短短一月時間，妖國陷落近三分之一，即使都是外圍的小城，也足以震動福地。”
“前些日青丘狐仙，發出調令，要求各城大半妖兵進入青丘，剩下的都是阻攔人族大軍的炮灰。”
李洵疑惑道：“消息準確嗎？”
“消息來源是……”
關長老指了指天上，神色恭敬。
李洵頓時面露喜色，他早已經知道，域外十二宗是有真神靠山，當即說道。
“如此正好，趁外圍妖城空虛，多屠幾座妖城，以慰葉兄弟在天之靈！”
頓時有將軍疑惑道：“大人，朝廷不是讓我們抓活的……”
朝廷論軍功，只按照封禁的妖魔數量，不在意斬殺了多少，此事關乎軍中上下功勳。
“葉兄弟助我等破城十二座，理應屠十二城以還！”
李洵目光掃過諸將，冷聲道：“若是誰不願意，儘可去鎮海軍報到。”
麾下諸將無一人反對，追隨李洵麾下連破十二座妖城，推進速度超過鎮海軍本部，所獲功勳自然更多。
域外十二宗經營千年，在妖國境內無孔不入。
原本狐仙認爲的纖芥之疾，如今有了人族大軍，成了致命之處。
“修行一日，明天血洗……地蟒城！”
李洵早已對功勳無感，朝廷從未解釋過，爲何要活捉妖族。
與其死更多的麾下士兵去活捉，不如就地斬殺，直接化作修煉資源，強化自身。
以戰養戰，血洗妖國！
……
月出枝頭。
幽靜深林當中，緩緩走出一頭健壯牛兒。
山間本無道路，牛兒腳踏之處，枝丫相讓，山石自平。
青袍道人懶散的躺在牛背上，胸腹有節奏的起伏，已然酣聲入睡。
手中酒壺已空了大半，正散發誘人酒香。
酒香引來林間精靈，或站在樹枝上，或藏在樹葉裡，或躲在地面下，眼饞的盯着酒壺，希望能灑落一滴。
可惜牛兒走的穩，一路上只聞得香味，不見酒水灑落。
嗡嗡嗡！
一隻手指肚大的花妖，耐不住香氣誘惑，震動翅膀飛向酒壺，打算鑽進去來個靈酒浴。
啪！
牛兒打了個響鼻，無形波動震得花妖，翻了幾個跟斗倒飛出去。
花妖撫了撫額頭，腫了個小包，轉頭飛入花叢消失不見。
其他精靈見此，無奈嘆息一聲，再無人敢靠近。這牛兒看似尋常，然而若有若無的威壓，精怪知曉招惹不得。
嗡嗡嗡！
花妖又飛了出來，端着比它大十倍的花朵，裡面盛滿了花蜜、靈露，小心翼翼的遞到牛兒嘴邊。
吸溜！
牛兒張口一吸，花蜜、靈露剛好夠喝一口。
花妖見此，頓時興奮翻飛，又向着酒壺飛去。
哞！
牛兒輕輕叫了一聲，再次將花妖震的倒飛出去。
花妖懵了片刻，竟然抱頭痛哭。
似它這等小精靈，除了天生的隱匿法術，連凡人都能一巴掌拍死十隻，想要攢下一花朵靈露需要數月時間。
道人似乎聽到花妖哭聲，從睡夢中醒來，拍了拍牛兒犄角。
“你這廝與誰學的厚麪皮，吃幹拿淨不辦事？”
手腕一抖，酒壺灑出一滴靈酒，落入哇哇大哭的花妖口中。
“嗚嗚嗚……”
花妖肚子太小，一滴酒就撐得渾圓，轉瞬酒氣就上來了，飛的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其他精靈見此，紛紛迴轉家中，捧着辛苦攢下的靈露花蜜、奇花異果、木屬精華……眼巴巴的看着道人，希望能賜下一滴靈酒。
“這酒貧道就剩一壺了，捨不得捨不得！”
道人小氣的捂着酒壺，見精靈們垂頭喪氣的模樣，於心不忍，又說道：“酒沒有，就換做天上月華吧！”
說話間，伸手對天上天上一抓，月華如水流淌而下。
落在地上化作純淨如玉的溪水，沿着山勢流淌，引得無數精靈跳入其中暢遊。
道人揮手攝過花蜜靈露，落入兩隻酒盞當中，不多不少正好盛滿。
“酒已備好，道友還不現身？”
片刻之後。
不遠處花叢當中，一株牡丹花迅速生長至丈高。
花苞綻放，當中端坐白衣女子。
女子揮手攝過酒盞，一飲而盡，拱手道：“妾身白牡丹，不知道友從何處來？”
“貧道周易，原本在北面修行，遭人驅趕遊歷至此。”
周易拱手道：“若是叨擾道友修行，就此離去！”
這花妖氣息清明，無惡煞纏身，顯然天長日久清修，並未害人性命。這等妖王在域外極爲罕見，周易再怎麼斬妖除魔，也不好對她下手。
“此地並非妾身所有。”
白牡丹說道：“我原本在北面九瑛城外修行，結果雲洲人族來犯，九瑛城破，不得不逃亡至此。”
“同爲天涯淪落人。”
周易不禁搖頭嘆息。
九瑛城破，當年大鬧洛京的小狐狸，已經身死道消，隕落在大乾數位高人圍殺當中。
胡九瑛爲一品巔峰，原本是有機會逃脫的，然而副城主“李牧”在秘製的炸雞中，加了些擾亂法力的丹藥。
遁法一慢，只得死戰。
“淪落人？”
白牡丹聞言，不禁問道：“你究竟是人是妖？”
“當然是妖！”
周易解釋道：“這不四面八方都是人族大軍，不得已化裝作人形遮掩，免得遭人追殺。”
“這倒是個好辦法。”
白牡丹身形一晃，化作青色道袍女冠，座下牡丹花變成青牛。
周易說道：“這也不是長久之計，道友還是早日離開青丘，去其他妖國修行爲好。”
“正有此打算。”
白牡丹思索片刻，說道：“前些日妾身收到請柬，來自孤雲山佘前輩，似乎有去湯谷的路子，不如一齊赴宴？”
“貧道沒有收到邀請，不太好吧……”
周易話這麼說，已經調轉牛頭，與白牡丹齊行。
“妾身旁觀道友施法，爲山中精靈賜下月華，定然心性良善之妖。”
白牡丹說道：“佘前輩在請柬上有說，可廣邀諸多妖王，去了湯谷也好有個照應。”
“那便好。”
周易念頭一動，袖袍中伸出無數桃枝，附在身上如同裸露青筋。
面上橫七豎八桃枝的痕跡，轉瞬從俊朗道人，變成面目猙獰的妖人。又有一枝桃花飛出，斜插在頭頂，猙獰妖人忽得多了一絲陰柔，要多詭異就多詭異。
木屬妖氣洶涌，一縷縷氣味香甜的桃花毒瘴，環繞周身，嗅到的生靈無不頭暈目眩。
周易與白牡丹站在一起，九成九的妖都會說，這纔是真的妖魔！
“道友竟是桃妖得道？”
白牡丹倒是面色如常，比周易猙獰、醜陋百倍的妖族，見得多了。
“嗯。”
周易點頭說道：“當年未化形時候，遭了幾下雷劈，就這副鬼模樣了！”
白牡丹聞言，不禁掩嘴輕笑。
孤雲山距離不遠，二妖騎着牛飛行，不過半個時辰已經到達目的。
一路上，周易旁敲側擊，從白牡丹嘴裡得知不少消息。
佘前輩名爲佘青，在青丘妖國名聲赫赫，是罕有的狐族外一品妖王，傳聞是湯谷某位妖仙的外室，背景深厚。
此番雲洲人族大舉入侵，受到大肆殺伐的不止妖城，還有隱居山野的各大妖族。
許多妖族不願居於城中，於是佔據一山開闢洞府，山上居住的都是血脈親族。
妖城之主尚有妖兵、陣法抵禦人族大軍，山中妖王只剩下逃命的本事，洞府中的族人盡數遭人族大軍殺戮、俘虜。
原本諸妖王還寄希望於狐仙，結果福地毫無動靜，反而大肆回召各地城主。
此等情景，令混跡山野的妖族心思浮動，之後就有了佘前輩廣發請柬，邀請隱居山林的妖王遠遁湯谷。
周易不禁嘖嘖稱奇，妖族果然不是鐵板一塊。
青丘妖國岌岌可危，湯谷不支援也就罷了，還明目張膽的挖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