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妖獸已降, 四旬城也隨之危機化解於無形,便是一行人道了該告辭回程之際。
而子歌與妖獸一役中,雖然最後險勝, 但畢竟身負重傷, 尤其是肩膀處的傷口更是需要靜養, 實在不適宜舟車勞頓。
於是, 這啓程告辭的, 便只有沉淵流彥和星皓三位男子。子歌禁不住四旬城少城主的一番感恩戴德的殷切挽留,最終只好答應了先在府中養傷,等傷好後再來別過。而星嬈最爲唯一的同行女眷, 自然是要與子歌一同留下,聊作陪伴。
而半月之後, 子歌傷好痊癒, 終於懷揣着那枚火靈石, 與星嬈一起回到了靈界之地。
靈界之中,依舊是萬萬年不變的靈雲繚繞, 流湍飛瀑下是幽谷清溪,翠竹秀林。靈鄉深處,一抹斷霞斜照,暮雲浸染,天地間一派暮靄暖澄。
子歌在一座青巒山峰處停下腳步, 靜靜向遠處眺望着。從這個方位極目遠眺, 能看見往川江畔的盡頭。
子歌悠遠目光中帶着些許的蒼涼, 靜立遠望時, 手指不自覺的摩挲着衣袖中的那枚瑩潤透骨的火之靈石。
前塵往事, 忘川易過,往川難渡。
身後突然傳來極爲輕緩的腳步聲, 子歌在遺憶抽身,一回首,沉淵便已經行至身旁。
子歌欠身行禮:“靈君。”
沉淵悠然道:“在看什麼?”
子歌輕笑道:“沒什麼,看看山水。”
沉淵聞言一撩衣襬,順勢在山崖邊坐下,而後擡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淡聲道:“坐下一起看。”
子歌:“......”
靈君真是好雅興。
不過卻仍是從善如流的在他身邊坐下了。
此時,暮靄煙霞已經漸漸淡去,天幕之中月輪初生,更有閃着璀璨光芒的星子浮現在黛色夜空,妁妁其華,幽亮暗生。
兩個人就這樣靜默不語,沉靜地望着天邊的浮光掠景,四周偶有夜風吹過,有極爲清雅的蓮香追風而來。
靈雲無蹤月迷似暮,咫尺天涯的好山好景,倒是未曾辜負這靈界的煙水韶光。
沉淵手中幻化出一個青玉酒壺,遞到子歌面前,輕聲問道:“要不要?”
子歌:“......”還是不了吧,畢竟醉酒糗事什麼的,有一次就夠銘刻終生了。
見她面露猶豫,沉淵笑道:“賞好山好水,當然要配好酒。”說罷,拿着酒壺的手又向她這邊動了動:“真不要?”
酒香醇厚,必是佳釀。子歌其實是有些心動的,但仍是摸了摸鼻子,有些赧然道:“我酒量淺,萬一喝醉了再......”
“無事。”沉淵徑直將酒壺塞在她手中,一陣沉厚的酒香撲鼻而來,子歌沒忍住,終是拿起酒壺灌下了一大口瓊釀。
“......大不了再將你抱回去一次。”
“噗!咳咳咳......”
豈料這口酒還沒咽利索,沉淵就悠悠然的補上了後半句未盡之話。
子歌剎那間被嗆着了,一時咳了個昏天黑地,等咳喘漸息後,耳尖卻在不經意間紅了起來。
她擡起衣袖擦了擦咳出來的眼淚,無奈道:“就這一件事,也不知道還要被旁人笑話多久。”
果然,身邊傳來一聲輕笑。
子歌:“......”
罷了,左右今日她也是喝了沉淵送來的酒,若要笑話,便隨他去吧。
清酒入口,溫的是喉嚨,燙的是心口。山風桀驁,吹得兩人衣袂翻飛,但這樣凌風而坐,天地蒼茫間一股皓氣卻自心中油然而生。
千年似一夢,前路已茫茫。自古世間多少幽情惆悵,都不若此刻斗酒千盅,醉臥崇山雲海旁。
滿袖寒香,來換得此世逍遙癡狂。
月夜如水中,沉淵卻兀自開口,輕聲道:“送你個東西,要不要?”
子歌一愣,心想靈君送的東西誰人敢說不要?轉念又一想,哎不對,靈君居然會平白無故送人東西?
“是什麼?”
“你先說,要不要?”
子歌:“......不要......靈君就不送了麼?”
沉淵回頭,對她淡淡一笑,挑眉道:“對,不要,便不送了。”
子歌:“.......”
要要要,誰說不要誰傻帽,行了吧!
一直瑩白如玉的手遞到沉淵面前,子歌嘆息道:“多謝靈君。”
沉淵臉上的神情微頓,而後頗有些無奈的搖搖頭,隨即將一個物件放在了她手心之中。
將那小件拿在眼前細看之時,子歌忽而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的“呀”了一聲。
竟然是一塊星石雕刻而成的重瓣白蓮腰墜!
霎時間,所有和這塊星石有關的記憶從腦海中翻涌而出,紛至沓來,子歌用指腹輕輕摩挲着這枚蓮花腰墜,輕聲問:“這個......給我的?”
沉淵笑道:“不然給誰的?”
“......一開始,就是想給我的?”
沉淵轉頭看了她一眼,夜色闌珊中,可能是子歌生出的錯覺,覺得沉淵眸光清亮中竟然有一絲稍縱即逝的,卻格外柔軟的情愫閃過,而後便聽他用素來沉靜清淡的嗓音答道:“是,一開始便是要給你的。”
星石之語,是謂恆久彌堅。星石蓮花,寓爲沉香永伴。
靜默許久後,子歌細緻妥帖將這枚星石蓮花吊墜系在腰間,輕聲道:“多謝靈君,我......很喜歡、特別喜歡......”
一顆星辰璀璨,換得一夕馥郁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