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章 王子
“我?”
“阿修羅族的少主?”
鞅伍癡癡的看着遠方,他的雙眸閃過神傷,緊接着慢慢黯淡下來,聲音冰冷且淡漠的回絕道:“你來晚了。”
羅七一愣。
顧不得面容的狼狽擡頭道:“爲什麼?”
鞅伍一把扯開脖頸處的衣領。
露出一條淡淡的傷疤。
“我已經死了。”
阿修羅族迎回一個死去的少主有什麼用。
他現在還能自如的行動,完全是靠着塗山君爲他附靈,以及腰間溫暖身軀的血酒。
不然,他的身體一僵,魂魄就會消散在天地之間。
“我來晚了。”
羅七輕聲呢喃。
緊接着兩行濁淚縱橫將臉上的泥土犁出兩道溝壑。
他沒想到自己已經極力的擺脫追兵還是來晚了。
少主已死。
羅七悲痛欲絕的趴在地上。
“不。”
“還不晚!”
一道略帶幾分沙啞的聲音突兀的闖進來。
羅七的身形一頓,希冀般的將目光投了過去,死死的盯着走來的一道高大身影。
那人竟有一丈高。
身形修長。
只穿着非常簡單的白色單衣,赤腳走來。
白色的長髮很簡單的披散在肩膀處。
白衣修士走到了羅七身旁,看向站在大樹陰影下的少年。
讚歎道:“像,實在是太像了。”他的目光也同時落在了鞅伍的脖子上,白皙的脖頸有一道猙獰的刀痕,此刻更顯得猩紅。
“像有什麼用,少主已經死了。”
“死?”
“不見得。”
白衣修士搖頭道:“生與死中間夾雜着一個漫長的過程,如果我們再晚一些找到少主,或許少主就真的會死,但是現在,那隻眼睛中依舊充斥着生機。”
“既然生機不絕,又怎麼可能會死呢?”
白衣人指向鞅伍額頭的第三隻眼。
“而且這具臨時的身軀……”
白衣人忍不住驚歎:“簡直是太完美了。”
“能夠完全聚攏生機而不讓血肉侵蝕靈魂陰神,這代表施展此法的人對生死的研究早已經超過了許多生死道大宗師。”
“如果能夠得他相助,或許我們就能爲少主重塑身軀。”
“你說的是真的?”
羅七眼中充滿了驚喜,激動緊張的詢問道。
“當然。”
羅七趕忙問道:“少主,到底是什麼人爲你打造這般臨時身?”
鞅伍正要脫口而出塗山君的名號,然而他仔細的想了想,好像還不知道那位大人的名號,並且他也不能完全聽信這兩人的話。
相比於莫名其妙的冒出來的兩個人,對他一頓指手畫腳,他更相信塗山君。
所以他並沒有開口,沉吟了半晌說道:“你們走吧。”
他已如願以償的找到妹妹,也是時候完成承諾。
鞅伍不會說出塗山君,也不會跟這兩人離開。
“我這條命已經許給別人了。”
說着,他轉身就要離去。
羅七當即一愣,悲痛道:“少主啊,主上主母慘死,你是他們唯一的孩子,是阿修羅族的王子,你身負血海深仇,怎能將自己的性命隨意的許給他人啊。”
“怎能就這般輕而易舉的去死啊!”
已經轉身的鞅伍勃然大怒。
回身,一腳踹翻了跪在地上的羅七。
怒道:“你以爲我不想報此大仇嗎?你以爲我不想知道我爹孃是個怎麼樣的人嗎,你以爲我心甘情願的去死嗎?”
“我沒得選!”
“……”
“怪只能怪你們保護不利,你們怎麼沒跟我爹孃一起死!”
“死了好。”
“死了就什麼都不用想。”
“就什麼都不用知道。”
“死也就解脫了。”
鞅伍罵到最後聲音漸漸小了,只有兩行淚水流下。
他當然也向往爹孃的庇護,希望自己的父親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是個蓋世的豪俠,能夠爲他們兄妹二人遮風擋雨,庇護風霜,可是結果是什麼呢。
在他最無助的時候爹孃都不在。
在他身死的時候也沒有人爲他攔下那柄長刀。
在他死後,不知道徘徊在什麼地方,他不知道應該求誰。
那個時候別說是自己的命,他願意賭上自己的一切。
“是老奴對不起主上。”
羅七被一個少年踹到一旁,也只能蜷縮在一起失聲痛哭,不敢起身。
他或許也明白是自己失職,所以才讓鞅伍身死,如果他能早一點抵達,如果他當時沒有將鞅伍放在梧城,是否結果會不一樣。
看着羅七哭的厲害,鞅伍心中不忍,別過頭去。
他不該這樣說的。
對於爹孃他沒有任何的記憶,但羅七是記憶深刻的。
弄丟了他,羅七心中肯定比他難過百倍。
鞅伍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噗通。
鞅伍跪在地上。
羞愧難當。
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
白衣人和羅七都不知道鞅伍是什麼意思,懂得鞅伍意思的人不多,恰好,塗山君就是其中之一。
虛空中的雙角大鬼靜靜的注視着鞅伍,他的眼中無喜無悲,只有如水一般的平靜。
“你想去報仇?”
深思之後的鞅伍堅定道:“想!”
他想求塗山君寬限他一些時日,讓他能爲……。
仔細的想了想,鞅伍發現也不知道爹孃的名字。
“爲人子女若不能報仇是爲不孝,我不想做那個不孝的人,我想知道他們是誰,也想知道我是誰。”
“爲何遲疑?”
“因爲我不想不守信用。”
“不守信用是爲不義。”
“我說什麼時候取走你的性命了嗎?”
鞅伍一愣。
沉吟道:“好像沒……”
“我有限制時間嗎?”
“好像也沒有。”
鞅伍仔細的回憶那時候的相遇,他請求塗山君幫他,得到的答案是:“從今以後,你這條命歸我了,誰也拿不走。”
羅七不知道鞅伍在和誰說話,白衣人則已經將目光鎖定在大樹的陰影下,那裡明明什麼都沒有,但是白衣人就像是已經看到了什麼似的,嚴肅道:“道友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
空間扭曲。
陰影下浮現一道高大身影。
面容雕刻像是遠山冰峰,赤發狂瀑映襯雙角斜指青天,他的目光落在白衣人的身上,平淡地說道:“我並沒有藏,我只是站在那裡。”
羅七神色劇變。
以他的實力,一眼就能看出此人是煉虛的聖人。
不由厲色道:“你是什麼人,隱藏在我家少主身旁是何等居心?!”
起身的羅七嚴陣以待。
白衣人眯了眯眼睛,說道:“道友沒有藏爲什麼要站在那裡?”
“因爲這孩子讓我幫他找回妹妹。”
“妹妹?”
兩人相視。
他們當然調查過鞅伍身邊的人,知道那麼一個‘妹妹’,不然也不會在這裡守株待兔了。
鞅伍這三眼鬼很是奇特,憑他們這樣的實力,竟然也沒有找到鞅伍蹤跡,該說不愧是那位的獨子嗎。
鞅伍開口道:“這是我的恩人。”
白衣人當即反應過來,驚訝道:“少主身上的變化是道友的手筆?”
“是他?!”
羅七驚喜不已,沒想到要找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如果真如白衣修士說的那樣,他們尋到此人然後再輔以主上所留天材地寶就能重塑少主的身軀,到時候或許真的復仇有望。
白衣人說道:“在下羅蠻平。”
“大力蠻聖,羅蠻平。”
羅蠻平的目光綻放出奇異的神色。
他再一次打量起陰影下的高大修士。
此人身長七尺有餘,一襲黑紅法袍,面容和手都很白,慘白,猩紅長髮被他隨意用簪子紮成道髻。
一雙眼睛和衣衫很是相配,同樣是黑紅色的,在青天紫角映襯下顯得像是隕天星辰。
“不知閣下是?”
“無名小卒,不足掛齒。”
塗山君就是說出自己的名號羅蠻平也不知道。
他的大名在東荒至少是響亮的,不過在陰間,他當然還是無名小卒。
他知道的這些消息還是從那些人識海中搜魂而來,以他們的層次也頂多知道個名號而已,根本不清楚羅蠻平是個什麼樣的人。
羅蠻平露出微笑。
對方不願意透露他也不深究。
“我們又應該如何稱呼閣下呢?”
“你可以稱我尊魂魔聖。”
“尊魂。”
“魔聖。”
羅蠻平輕聲重複,他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這道號出自哪一家。
“太好了!”
“前輩願意相助的話,少主復生有望!”羅七可不管這些問題,也不想知道這個雙角鬼聖來到這裡的目的。
他只想讓雙角鬼聖出手幫鞅伍凝聚肉身,沐浴戰血,然後起死回生。
“道友應該知道……”
塗山君擡手道:“事情始末我已瞭解。”
“說吧,怎麼辦?”
羅蠻平凝重道:“修羅寶庫有足夠的天材地寶能夠讓少主重塑身軀。”
“底層的修羅血海還能激發出少主的不敗修羅道體,到時候神體一成,不僅能穩住身軀,還能讓少主更進一步。”
“修羅寶庫在哪兒?”
“阿修羅族禁地。”
塗山君皺起眉頭:“阿修羅族既然是陰間大族,族內高手衆多,你們的主上也就是阿修羅族長是怎麼死的?迎回鞅伍又是做什麼?”
羅蠻平搖頭道:“還沒有查清楚。”
“現在沒有了教主坐鎮,老祖又不知所蹤,教內動盪不安,急需少主回去穩定人心。”
塗山君臉色一變。
冷冷的看了羅蠻平一眼。
羅蠻平此舉豈不是要挾天子以令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