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6好人終歸會有好報
水光坐在陽臺上看着漆黑的夜空,沒有星辰,沒有月光,黑暗可以讓她無所顧及地袒露自己的情緒。
她曾經那麼恨上天的不公平,爲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他?她後來也恨自己,恨明明說好了等她卻沒有守約的人,水光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就像神經病,她開始幻想一些東西,從小到大,太多的記憶,她要勾勒他是那麼輕而易舉,可這些東西在清醒後卻只是讓自己更加的空虛和絕望……
水光第二天醒過來後看時間九點多,之後她又想起已經不用去上班了,在牀上呆坐了好一會,才下牀去洗手間。她看到鏡子裡自己浮腫的眼睛,用冷水洗了好久。
盤腿坐在客廳小沙發上看電視的羅智見到從房裡出來的人,說:“起來了。”
水光坐到他旁邊,“羅智,你回去吧。”
羅智一愣,說:“幹嗎要趕我走啊?要走一起走。”
“我不會走,至少不是現在……羅智,我在這裡挺好的,真的。”
羅智摸了摸她的頭,“行了,你不用走我也不走。”羅智見她還要說,就索性說白了,“我走,行,但也一定會把你扛回去!”
水光無奈,知道他牛脾氣上來了說什麼都不管用,最終問:“那你的工作怎麼辦?”
羅智攤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接下來咱倆兄妹要一起找工作了。”
水光在週末去一家蛋糕店給羅智買甜品時,遇到了一個許久未見的朋友,對方看到她,快步走過來,“蕭水光?”
水光笑道:“好久不見,阮靜。”
阮靜也“呵”地笑出來,“是啊,有一年多了吧。”
阮靜說:“你趕時間嗎?如果不趕找地方坐下來喝杯茶吧?”
水光自然是不急的,兩人去了蛋糕店對面的一家茶座。
阮靜與蕭水光第一次遇到是水光大二,阮靜研二的時候。水光牽着愛德華去散步,中途她在林道旁的木椅上坐下,之前坐着的女生笑道:“你的狗真漂亮,它叫什麼名字?”
“愛德華。”
那女生愣了愣,隨後大笑道:“我能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嗎,我的狗也叫愛德華,不過它現在在老家,與我隔着十萬八千里。”
兩人就這樣聊了起來,可能是投緣吧,又是在同一所大學,她們之後也經常約出來喝茶聊天。
阮靜說自己來這邊求學是要逃避一個人。
蕭水光笑了笑,她說,我來這邊是爲了找一個人。
兩人當時都沉默下來,直到阮靜笑着說:“看,每個人都是有點‘心病’的。”
是的,每個人都有心病,可每個人的心病又都是不同的。
就像阮靜的傷痛是看得見的是可以抗擊的,而蕭水光的傷痛是沉斂的窒息的。
之後阮靜結業去了別的城市,她說要去多走走,遊學探險,增長一些見識。
兩人再次遇見就是一年多後的現在。
在茶香縈繞的茶室裡,水光聽阮靜聊了一些她這一年多來的見聞,她去過的地方,遇到過的人,她說得很平淡,蕭水光莞然,“你怎麼有點大徹大悟的感覺了?”
阮靜笑道:“大多時候,人一旦經歷過了一些東西,那麼後面就會將很多事情都看淡了。”
水光點頭。
阮靜說她這次來這邊是來參加同學兼朋友的婚禮,順便重遊故地,而見到蕭水光是意外的收穫。
她之後問起水光養的狗愛德華如何了?
“我室友在幫忙養着,我住的地方不能養寵物,她家在郊區,我偶爾去看看。”
阮靜跟蕭水光一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關係,“水光,我一直想問你,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嗎?”
水光低着頭,額前的幾縷短髮垂下來碰到了睫毛,一顫一顫,“阮靜,你相信命嗎?相信上天註定的一些東西,即使你再怎麼努力,也終究一無所獲,哪怕……哪怕只是一場夢。”
阮靜看着對面的女孩子安靜地轉着手中的紫砂杯,突然有些心疼,“我相信好人終歸會有好報。”
水光隱約笑了笑,“謝謝你,阮靜。”
阮靜也有點尷尬,“這俗爛的話能讓你一笑,它也算是有咫尺之功了。”
“不俗,我也希望得到好報。”
水光的手機響起,她看是羅智,按了接聽鍵,對面問她去哪了?怎麼半天沒回來。
水光說在跟朋友喝茶,過一會就回去。她掛斷電話後,阮靜就問了是不是要趕着回去?
“沒關係,是我哥,他以爲我走丟了。”
阮靜不由想到自家家姐,忍不住笑道:“家裡有兄弟姐妹的就是比較熱鬧,但管得也多,感同身受!”
水光說:“他是擔心我把他蛋糕給帶丟了。”
阮靜大笑。
水光手邊的手機又響了,這次的號碼是陌生的,她朝阮靜抱歉地點點頭,拿起來接聽。
“蕭小姐嗎?”
“……對。”
“你好,我……哎,我是張宇啊,蕭小姐,我們見過兩次的,我冒昧打你電話,還是希望你能考慮考慮我上次的提議,關於遊戲的,蕭小姐你可能對遊戲不太瞭解或者說我表現得讓你有所誤解,我保證我們公司絕對是正規的!”
水光想起來這人是上次給她遞名片的,之後在飯店又見過一次,可她記得他們並沒有交換過電話號碼。
“你怎麼知道我的號碼?”
“呃……那……我查的,蕭小姐,我們GIT公司真的是很有誠意希望能與你合作一次,請你再務必考慮一下。”
對方好說歹說,水光是真的沒有興趣,但說的人完全沒放棄的意思,水光頭疼,只希望早點結束電話,所以最後虛應了一聲說會考慮,對面說了一句,“那我等你的消息。”這才收了線。
阮靜從蕭水光的回覆中聽出一點端倪,“有公司想挖你嗎?”
“不是,是找我拍什麼遊戲的照片。”水光有些無奈,“可能只是玩笑而已。”
“什麼公司?”
“GIT。”
“GIT?”阮靜倒是驚訝了一下。
“有什麼問題嗎?”水光隨口問了一聲。
阮靜沉吟着說:“這公司在IT行業是挺有名的,不過我之所以知道主要是因爲它的創辦人是我們的校友。”說到此阮靜就笑了,“說起來那人挺傳奇的,他是我們研究院早我們兩屆的師兄,雖然跟我不是同系別,我也只聞其名,未見過其人,但他名聲確實是大。他母校是咱們祖國的第一名校,後來被‘請’到我們那學校來讀研,才華聲譽可見一斑,可他似乎並不在意這些浮華外衣,讀了一年就肄業去外面創業了。自然後面就是典型的成功案例,當時我們的碩導乃至院主任還經常拿章崢嵐章師兄來作爲正面教材激勵後一輩,殊不知章崢嵐纔在這院校呆了不到一年就走人了,根本算不上是他們培育出去的弟子,說來這也算是中國教育界可笑又可悲的點。”
一直聽阮靜說完的蕭水光輕聲問:“他的名字……是哪三個字?”
阮靜在紫砂杯蓋上倒了點水,用手沾水在桌上寫了“章崢嵐”。
水光看着她寫完最後的那一個“嵐”字,心微微抖了一下。
原來那麼巧嗎?
但,也只是覺得巧而已。
兩年前的那一晚,水光一直是模糊的,她只記得一種痛和一種如水的溫柔,即使清醒後,她也刻意地去忽略那一晚的所有細節和感受,她不願去記牀上抱着她的人是誰,因爲不是他,那麼痛也好溫柔也好都無所謂。
她跟阮靜喝完了最後一杯茶。
阮靜說自己參加完婚禮可能就要回一趟家了,因爲那邊一直在催,而且最近她爺爺身體也不好,住了院,雖說是老毛病,但確實擔心所以要回去看看。
蕭水光祝她一路順風。
阮靜在茶座門口與水光輕輕抱了一下,說:“蕭水光,祝你也一切順心,得償所願。”
水光目送出租車駛遠,才轉身朝住處走去。
章崢嵐週六的相親,是在對方遲到了半小時後開始的。
溫婉的女孩子到了之後連聲道歉。
“沒關係。”章崢嵐紳士地幫她拉開椅子,後者之前的意興闌珊在見到人後微微紅了臉,“謝謝。”
章崢嵐伸手招來侍應生,問女方,“要喝點什麼?”
“果汁吧。”
章崢嵐跟侍應生要了果汁和咖啡,在之後的交流中,女方一直很可親,偶爾問一些問題。
“你平時喜歡做些什麼?看電影多嗎?我挺喜歡看電影的。”
章崢嵐笑道:“是麼?我還好。”
對方微笑,“那下次如果有機會一起去看電影吧?”
“可以。”
章崢嵐對着任何人都是從容的,可這一次他卻有點無法心平氣和地等着時間過去,但不管心裡在煩惱些什麼,對外他還是能做到有禮有度毫無破綻。
他手指輕輕地摩挲着咖啡杯,與對面的女孩子聊着話題,直到張黑客的一通電話打來,他跟對方說了聲抱歉,按了通話鍵接聽。
“老大,嘿嘿,您在忙嗎?”
章崢嵐“恩”了聲,“有事?”
“也沒什麼事,我今天跟那位蕭小姐打了電話,問了她關於給遊戲拍片那事情的意思,對不起頭兒,先斬後奏了,我真覺得那人合適,非常合適。”
章崢嵐摩挲杯沿的手指不自覺地停了下來,過了一會他問:“她說了什麼?”他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緊張!
“她沒具體答應,但會考慮,老大,如果她答應參與的話,那就用她了成不?”
章崢嵐平淡道:“隨你。”
張黑客一聽頭兒沒意見,立馬阿諛奉承地說:“老大英明!”
章崢嵐掛斷電話,下意識咬了咬嘴脣,對面的人見他面色突然沉靜下來不似先前的閒適,猶豫着問:“你……是不是有事要去忙?”
“恩?”章崢嵐回過神來,下一刻他站起身說,“不好意思,我有點事情,要先走了。”他揚手叫來服務生埋單,對方一時有些反應不及,但章崢嵐已經客氣地跟她頷首,“見到你很高興,再見。”
當章崢嵐回到車上,他靠在椅子背上閉目了好一會,才轉頭看向副駕駛座上放着的一隻袋子,裡面是一件舊毛衣,他雙手握着方向盤,頭慢慢靠上去,嘴裡自語了一句,“我真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