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飛臉色變了變,終是強行按下心中怒火,嘴角微扯,“不敢。”
穿越那一夜,他看到的詭異場面,到現在爲止還是他心中最大的陰影。
那一夜,顛覆了他世界觀的同時,也教會了他一個道理:沒有實力,只能老老實實夾起尾巴做人。
且不說到目前爲止,他對這個古原大陸仍然毫不瞭解,就是此刻,也是勢比人強,饒是他心中恨不得將這個把刀搭在自己肩上的漢子揍成豬頭,口上也只能服軟。
莫飛心中暗暗下了決心:“等我激活系統,管你是什麼來頭,敢把刀搭在老子脖子上的,通通撂倒,一個不留。”
不過現在在茶樓中,還有一人,比莫飛更憤怒。
方秀才看到青年旁邊的女子之時,原本端端正正的身子彷彿在這一瞬間失去了力氣,癱軟下去。
他的臉上現出憤怒的蒼白,心卻在滴血:“你已經搶走了秀兒,還不肯放過我嗎?”
青年是五馬縣縣主的公子,只要是五馬縣的人都認得。而那名女子,曾是他的戀人。
從對方出現在門口開始,方秀才就知道,青年是爲自己而來。
他的手掌緊緊握着驚堂木,指尖發白。
爲了避免此人報復,他躲了半個月,但這一刻,他忽然不想再逃了,他要問個明白。
黑衣漢子見莫飛口中雖然服軟,神色卻是桀驁不馴,正待給他點顏色瞧瞧,此時卻聽到一個諂媚的聲音響起,暫且按下了此事。
“王公子蒞臨,小老兒竟然不知,該死,真該死。” 慌亂的人羣中擠出一個頭戴方帽的老叟,匆匆走到青年面前,躬着身子,臉上帶着討好的笑容。
輕輕扇了自己兩嘴巴,老叟扭頭扯着聲音道:“王公子到……二樓雅間準備上好龍井,龍鳳鋪上等點心。”
他將身子躬得更低,頭幾乎都要垂到地面,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王公子請上二樓雅間”
這位王公子摟着女子從老叟身邊走過,看着面如死灰的方秀才,目光得意中又帶着不屑,挑釁似的在女子臉上親了一口,惹得女子臉色緋紅,嬌嗔起來。
女子粉拳輕輕捶打在胸口上,王公子將女子摟得更緊,頓住腳步,冷笑道:“你們客來茶樓都請的什麼說書人,佛門五大佛主隕落葬佛嶺,修真界人所共知,還在這裡吹噓什麼華殊院玄世佛子,真是令人恥笑。”
老叟微微擡頭,眼角餘光看到臉色蒼白的方秀才,臉色變了變,連忙挪動步子來到王公子身邊,出聲附和:“王公子所言極是,要論當今正道之首,當屬道門的太虛觀纔是。”
他又扯開嗓子喊起來:“請劉老先生上臺,爲王公子說一說真陽道子的故事。”右手悄悄打了個手勢,示意身後的小二快將方秀才帶下場。
王公子平淡的目光掃過老叟:“客來茶樓在五馬縣內也算小有名氣,可別什麼人都往裡帶,免得砸了自己的招牌。”
“王公子說得極是,小老兒省得。”老叟心頭一凜,方秀才這活計怕是做不下去了。
方秀才下場的時候,身子一個趔趄。
莫飛衝出人羣,扶着方秀才,突然身形一震,眉宇間閃過一絲喜色。
翻倒的桌椅重新被擺好,中間留出一條可以五人並行的通道。
另一位年約50的說書先生已經落座,王公子仍然倨傲的站在通道中央,看不出有上二樓的意思。莫飛扶着失魂落魄的方秀才小心翼翼走過他身邊時,方秀才癡癡的望着那名豔麗女子,臉上浮現一抹痛苦之色。
王公子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
“方兄,怎麼了?”
莫飛有些心不在焉,突然感覺方秀才雙腳像生了根一樣,拉也拉不動,和剛纔那副幾乎昏倒的模樣判若兩人,回過神來,發現此刻二人正立在這個霸道青年身邊,連忙扯了扯方秀才的衣袖,壓低聲音問道。
就在此時,王公子身邊的黑衣漢子猛然旋轉,與此同時響起衣衫劃破空氣的獵獵風聲,一記鞭腿掃向二人。
莫飛只覺得身體像是被卡車撞到了一樣,受到重擊一刻,雙腳離地,騰空橫飛出去。
“哎呦!”
腰部正中桌沿,整個身體彷彿從腰間反着對摺一般,騰空而起的莫飛將桌子推出一米多,然後像一塊扔在地上的破布一樣,“啪”的一聲順着桌沿撲倒在地,不由得痛呼出聲。
直接被鞭腿抽到的方秀才卻是一聲不吭,直到莫飛將他拉起,這才發現方秀才已是滿口鮮血。
方秀才呆滯的目光仍然看着那個女子,然而對方偎依在王公子懷中,不曾看過這邊一眼。
他似乎真的連魂魄也丟了,嘴脣嚅動着,鮮血流過下巴,滴落在手上猶不自知,用自己才能聽得到的聲音道:“秀兒,你對我真的連一絲絲的情意都沒有了嗎?”
他原本是想,哪怕女子對自己還有一點點情意,就算是死,他也要把女子搶回來,但是現在,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最不想看到的答案!
“叮,檢測到宿主身邊之人鬥志下降至0,請問是否接取激活對方鬥志任務?”時隔三天,莫飛終於再次聽到這清脆悅耳的女聲。
這是系統第二次提示,第一次是莫飛扶着方秀才的時候。不過第一次提示是鬥志下降至20,這次下降成0了。
莫飛喚出系統,調出任務欄,此刻他和方秀才之間出現了一個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虛幻界面,這個界面就像一塊隨着他視線移動雙面鏡,而在這個界面上,方秀才頭上出現紅色和綠色兩個長條,紅色的標識着憤怒值,綠色的標識着鬥志值。
方秀才的鬥志值赫然是0.
莫飛並沒有衝動的接取任務,要是任務失敗的懲罰是死亡什麼的那就把自己坑了,他準備先了解了解這個系統再說。
莫飛暫時屏蔽系統,此刻才察覺腰間的刺痛像火燒一樣,就連骨頭彷彿都變得鬆了,軟綿綿的使不上勁。
“你們爲什麼無緣無故打人!”
孤零零的聲音在安靜的茶樓中迴盪。
周圍聽客臉上雖然帶着憤色,但更多的卻是畏懼,而且很是明白審時度勢,並沒有人出聲附和。
王公子臉皮微微抽動,像是極力壓制笑意,那三個黑衣漢子彷彿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一樣,狂笑過後朝二人撲來。
“你待會就知道爲什麼了!”
之前把刀搭在莫飛肩上的黑衣漢子早就看這個神色桀驁的青年不爽,直接朝莫飛撲來。
賤民就該有賤民的覺悟,就連他們這些有修爲在身的人面對王公子都服服帖帖,溫順如羊,一個賤民竟然露出這樣不卑不亢的神色,還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了。
拳帶勁風,狠狠落在莫飛肚子上,那速度莫飛根本反應不過來,眼中看清拳頭之時腹部已是一陣劇痛,他身體佝僂下去的同時黑衣漢子手肘落下的速度更快,頭頂中了一記手肘,重重趴在地上。
黑衣漢子吐了口唾沫,看着這個弱雞一樣的青年,冷冷一笑,“真是天大的笑話,王公子打人還需要理由嗎?”
人羣猶如遇見洪水猛獸一般轟然散開,但即便散開也是井然有序,似乎面對這樣場面已經習以爲常。
講道理從來就不是弱者的權利,在這個世界突顯得更加淋漓盡致。他們早就習慣了被上位者驅使,縱然有幾個心有不甘的,吃了幾頓鞭子,進了幾次大牢,也變得忍氣吞聲,久而久之也被同化了。
雨點般的拳腳落在身上,莫飛雙手抱頭,身子倦成一團。
那顆滾燙的心似乎被扔進了冰窖中。
“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連講道理都是一種錯了嗎?”
莫飛埋藏在胸口的一雙眼睛,隨着漸漸冰冷的心也變得冰冷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在心頭醞釀,似乎要破胸而出。然而身上無一不在的劇痛告訴他,要將憤怒壓下。
半刻鐘之後,王公子手中那把描金摺扇“唰”的打開,三個黑衣漢子識趣的停下手。他摟着豔麗女子走到滿身腳印的二人面前。
“要理由嗎,就是本公子一進門就聽到有人在放臭屁,心情不爽。”
說完這話,他看了一眼茶樓老闆。
頭戴方帽的老叟趕忙在前帶路,兩個店小二等王公子走後又連忙將剛纔打鬥中弄亂的桌椅重新擺好,唯獨留下二人所在的一片空地。
無一人敢上前攙扶。
上樓梯的時候,女子的目光不經意劃過樓下,一絲歉意在眼中轉瞬即逝,轉頭含情脈脈看向王公子。
剛纔若是她流露出半絲不忍,二人的下場比現在慘十倍。
說書先生朝樓上拱手一拜,驚堂木一拍:“今天我們就來說說真陽子在開竅境時遇上的一樁怪事……”
桌上擺好新沏的茶水,只是這一次,並沒有人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