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爲，所謂的黑市，至少和我在放逐大陸上經歷過的坊市區別不大，應位於一處繁華且隱秘的區域上。
但出乎意料的是，符子璇帶我們所前往的黑市，只不過是一條名爲“斷魄巷”的小巷子罷了。
此地有一個非常出名的仙釀酒館，名爲“聚仙酒館”，招牌是產出不同口味的仙釀，小到玄仙，大到地仙，都喜愛來此飲酒醉人生。
掌櫃是個半步地仙的強者，名爲扶鴻雲，據說曾是一名天仙級別的大能，與宿敵對戰時落敗，導致半身不遂，境界大跌後，無法再回巔峰，便花費了餘生積蓄，在此地開了一家酒館，招待落腳的客人。
而他，也是這“斷魄巷”暗地裡的負責人。
符子璇告知我們，扶鴻雲在森羅鎮的面子很大，聚仙酒館在摧嶽門尚未接手管轄宗派一職時，便已盤踞在此將近七百五十年，曾有一些不長眼的地仙強者妄想找事，隔日就被掛在鎮外的古樹上，釀成了乾屍。
有傳聞說，這位掌櫃早已恢復境界，只是不想沾染俗世鬥爭，索性一邊維持着黑市的秩序，一邊經營着酒館，樂哉得很。
也有傳聞說，摧嶽門與扶鴻雲早已達成了某種協議，一方負責庇護，一方負責提供情報，聯手打造了一條黑暗產業鏈，從商獲利，蛇鼠一窩，無人敢去觸黴頭。
無論哪一種，都跟我關係不大。
我和紫嫣等人走進這間酒館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到那位半身不遂的掌櫃，付上一筆價格不菲的靈石，讓他帶我們前往傳送陣，去到十一洞天。
酒館內，人山人海。
幾乎每張桌子上，都坐滿了渾身醉醺醺的修士，有的破口大罵，有的狂妄叫囂，更甚者脫衣亂舞，全然不顧自身形象，卻沒有任何一人敢撒潑鬧事，反倒有一種另類的祥和。
店內空間不大，山水字畫倒全得很，掌櫃的財大氣粗，還往頭頂的房樑上掛了十幾顆夜明珠，氛圍一下子就上去了。
我和紫嫣等人找了一張角落裡的桌子坐了下來，上頭還有着不少酒後的殘渣，好在店小二是個有眼力見兒的修士，見新客人來了，便忙清理了一下，笑着說道：“諸位客官，第一次來吧？”
“哦？”我愣了一下，問道，“你怎麼知道？”
店小二嘿嘿一笑，眼神打量着我身旁的紫嫣等人，說道：“來俺們酒館的，都是些粗漢子，像您這樣身邊跟着好些個野花的客人，太容易招蜂引蝶，多喜歡去鎮子裡的大酒樓，是看不上本酒館的。”
這話一出，我才反應過來，周圍那些喝酒談天的修士，幾乎都肆無忌憚地將目光移到了我這一桌上。
紫嫣自然不必多說，妥妥的仙子一枚，跟在我身旁的符子璇、七七、洛可伊等人，也個個都有着花容月貌之色，誰也不遜色誰。
進來之前我就應該讓她們稍稍易容，至少也掩蓋一下身上那股獨特的韻味，但現在顯然爲時已晚，即便這間酒館裡沒人敢鬧事，我便已經察覺到有好幾人的眼神不太對勁了起來。
不過，我並沒有太過在意，除了符子璇是個玄仙之外，哪怕大黃和洛可伊聯起手來，都無需擔憂什麼，若真有不長眼的傢伙上來惹麻煩，我也不會視若無睹。
“你倒是聰明。”我看向店小二，笑道，“早就聽聞你家酒館的仙釀一絕，今日特意帶上家眷來長長見識，此外，有些要事想和扶掌櫃聊一聊，勞煩你通告一下。”
話落，我掏出一枚上品靈石，扔了過去。
店小二眼前一亮，連連將靈石收了起來，點頭哈腰道：“得嘞，爺大氣，我這就給您一人來一玉瓶上等的冰漿仙釀，喝起來就跟品嚐女仙子的瓊漿玉液無甚區別。”
“掌櫃的今日剛好外出，估摸着爺還要等上一段時間，快回來了。”
說完，他笑着轉身後退。
聽到前半句話，紫嫣臉上閃過一抹少見的嫣紅，恰好被我捕捉在了眼裡，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調侃道：“怎麼？對這店小二動情了？我給你當個月老，拉拉紅線。”
“呸！”紫嫣狠狠颳了我一眼，偏過了頭去，不予理會。
見我面露得意，七七伸出手來，一把扯住我的臉頰，撒潑道：“大膽色徒！敢調戲我紫嫣姐姐，找死不成！”
我拍開她的手，剛想說話，她就假裝嚎啕大哭了起來，一邊喊着“你竟敢打我”，一邊哭着蹬腿甩手，像極了受欺負的小女娃，周圍好些原本沒有將注意力放上來的客人，紛紛側目而來。
“閉嘴，再亂吵就把你賣給青樓！”符子璇顯然有些看不下去了，揪住她的耳朵，罵道，“你知不知道，像你這麼跳脫的傢伙，在我家那邊，是要被鞭子打屁股的！”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你欺負我……”七七大概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便沒有再大哭，而是擺出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朝着符子璇咧開虎牙，來了一記惡龍咆哮，“我咬死你！”
符子璇反手就按住了她的腦袋，讓她不得寸進半分。
我無奈嘆了口氣，雖說七七這妮子境界不低，但終究是個生性頑劣的小女孩，多半打小就長在襁褓之中，若換做其他的地仙初期，恐怕早就和符子璇打起來了。
“別鬧了。”紫嫣突然開口，擡起玉指敲了敲桌面，如同一個大姐姐般，氣勢將她們壓了下來，輕聲道，“再鬧下去，咱們就被人盯上了，離開的時候就沒那麼容易了。”
大抵是知曉她是天仙強者的原因，兩人都十分聽話，平靜了下來。
恰好店小二端着仙釀走了上來，依次爲我們擺好了羽觴，拿起玉瓶倒出了雪白色的半透明仙釀，其所散發出來的靈氣尤爲濃郁，且帶着些許沁人心脾的寒霜。
輕抿一口，齒頰留芳不說，滿嘴都是韻味餘香，彷彿從頭到尾都被包裹在靈池中一般。
“好酒！”
我不禁讚歎了一句，這是我來到仙界之後，嘗過最好的一種仙釀，雖然我並不知道煉製的手法如何，但製作工序肯定不俗，光是將那靈氣引入汁液中，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手法。
“這位爺，需些下酒菜否？”店小二似乎對我這種反應見怪不怪了，笑着問道，“俺們酒館雖然沒有那些大酒樓的仙廚佳餚，但還是有幾個拿得出手的下酒菜能擺上檯面的，都是些自家養殖的仙禽。”
我點了點頭，又拋出了一枚上品靈石：“好，你看着上，這酒實在不錯，非但讓人口齒留香，胃口也跟着大開了。”
“得嘞，爺！”店小二喜上眉梢，連聲道，“瞧您如此大氣，小的就不藏着掖着了，最近鎮子裡的幾個傭兵團在洞天裡捕獵了幾頭肉質肥美的仙妖，一併給您上了。”
“仙妖？”我皺起眉頭，婉拒道，“仙妖還是罷了，我等不好那一口。”
“……成！”店小二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但也沒有強求，轉身離去。
畢竟，大黃和洛可伊都是仙獸，符子璇也算半個先天仙妖，我擔憂他們吃起仙妖肉來多多少少會有些不適，索性就沒有同意。
“大哥，這點小事就不用替我們考慮了。”大黃看出了我的心思，嘿嘿笑道，“我跟了你那麼久，還不瞭解我嗎？咱們仙獸吃同類的肉可不是什麼罕見的事，弱肉強食是大自然法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