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就好，這種事情，說出來，終究是傷面子的事情。”
王新民看着劉春來，知道他年輕，不懂。
不管怎麼說，劉春來都是最大得利的人。
不，得到最大好處的是縣裡。
“王廠長，那些人會同意？他們之前的工齡什麼的可都是在隴縣，一旦真的離開了，這些工齡怎麼算？咱們縣裡不會吃這個虧吧？”
劉春來真心難以理解這些事情。
許志強跟呂紅濤都是老狐狸。
要不是王新民透露，他一輩子都想不明白。
讓縣財政跟隴縣那邊結算，這些從隴縣來的工人卻親眼看到同崗位的人拿比他們高几倍的工資，心中會舒坦麼？
劉春來之前的擔心，就是在這裡。
現在才知道，許志強跟呂紅濤是故意的。
“我們縣城的工廠，知道爲什麼現在突然就不景氣了嗎？”王新民問劉春來。
劉春來倒是有一些看法，既然王新民問，肯定不會是他想的那麼簡單。
就看着王新民，等他解釋。
“這些廠，本來是許書記他們這些領導好不容易搞起來的。但是每年市裡在人才分配上，並沒有向咱們傾斜。所有領導都是演戲的高手……你讓嚴書記來要人，也要不了幾個，縣裡到處都缺人。要不然，你們公社會連鄉長都缺麼？”
王新民也沒有說得太明白。
劉春來倒是明白了。
他一直以爲，只有二十一世紀的領導幹部才意識到人才纔是競爭力的關鍵體現。
可現在才發現，各個地區，都是想盡千方百計來搶人。
特麼的！
呂紅濤跟許志強聯手設計隴縣的人才。
“那1800人中，最低學歷都是初中。其中有很高比例都是中專畢業的。你們要發展，許書記跟呂縣長從縣裡給你們弄不出來多的人才，只能從周邊的縣下手……”
王新民的話，讓劉春來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書記跟縣長，看起來尋常不已，可這魄力！
難怪縣財政敢給他提供250萬的現金。
這是把所有籌碼都壓到了劉春來身上！
有這樣的領導，難怪縣城有這麼多廠。
這是一個什麼年代？
遍地黃金，遍地機會的。
前提是能抓住。
換句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第一批富裕起來的，有多少做生意不是提心吊膽，不是擔心投機倒把，就是擔心被割資本主義尾巴。
劉春來突然發現，他有點了解這個時代了。
同時，也開始對這個貧窮，啥都沒有的時代開始喜歡上了。
苗仕林同樣在賭。
可沒有許志強跟呂紅濤兩人賭得大。
“要不，我跟你們去看看春雨廠的情況？”見王新民說完了，孫小玉突然問劉春來。
劉春來能拒絕麼？
可這事兒，得問問九哥啊。
要不然，半夜那小老頭把自己抓起來蹲馬步，咋整？
回來都還沒來得及找張昌貴先給劉九娃打造一張大牀呢！
“這事兒得問問九哥啊。”
“你不是負責人？問他幹啥？要是你們不需要技術人員，就當我沒說！”孫小玉板着臉，滿臉寒氣。
劉春來無語。
新媳婦兒主動上門了，劉九娃那童子功，怕是要被破了……
“廠裡沒問題？”
“早就安排好了。要是啥都讓我這總工來，不得累死？你這資本家，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恨不得壓榨所有人的剩餘價值？”孫小玉一口煙霧噴向劉春來，柳眉倒豎。
母老虎，惹不起。
“那行，等我爹辦完事，咱們一起回去。”
劉春來覺得，自己終於可以輕鬆了。
孫小玉去了，這四十出頭的女人，都離婚好些年，不得把劉九娃這練了半個世紀童子功的小老頭榨乾？
此刻的劉九娃，已經看不下去了。
劉大隊長不要臉，他是知道的。
但是現在劉大隊長的行爲，已經不只是抹黑他們四大隊的事兒了。
“劉支書，你放心，大型抽水機，縣農技辦倉庫裡就有現成的。大型鋼管也都夠，你們那也就只要幾百米，都是沒有問題的……”農機局技術辦公室主任姜海雲再一次解釋。
劉大隊長不停點頭。
本來，這屬於正常情況。
劉隊長在合同上籤了字，該給農技站的一萬塊現金也數出來了。
這都是正常情況。
可不正常的是，劉大隊長把十捆大團結緊緊地按在桌子上。
姜海雲每次去拿這錢，都被劉隊長把手給推開了，雙手緊緊按在這錢上。
這已經持續十分鐘了。
姜海雲想要動手把錢搶過來，可每一次他即將動手的時候，對面劉大隊長那血紅的雙眼，就讓他在這炎熱的夏天寒氣直從涌泉冒到了頭頂上的百匯！
後背汗毛都豎了起來。
劉大隊長那可不僅是眼神嚇人。
呼吸粗重，脖子上的青筋那都是鼓起來的。
“劉支書啊，第一車鋼管已經裝車了，這錢，只要給我，就起運了……”
“哦，好……”劉大隊長點頭。
可按着錢的手沒鬆啊。
他的心在滴血。
這可是他自己抓着機會掙的。
好不容易整成個萬元戶，就這麼半天時間都沒有，就沒了！
沒了！
狗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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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我劉大隊長這輩子就沒有發財命？
“你倒是鬆手啊！錢不入庫，財務沒法開條子……”姜海雲提醒劉大隊長。
他們農業技術辦也好久沒收到錢了。
大型抽水機、鋼管，放在倉庫會生鏽的。
這好不容易賣出去了。
“好，好……”劉大隊長口中說着，腦袋也在不停地點，就是不願意鬆手。
好個球！
你倒是鬆手啊！
姜海雲差點罵出來。
劉九娃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這特麼的是他們老劉家旗手的爹麼？
劉春來把百萬都不當會事兒，數都不會數，裝在蛇皮袋裡就那樣隨便扔在地上。
可劉大隊長呢？
這也就一萬啊！
劉九娃把死死按着錢，雙眼血紅，脖子青筋都鼓了起來的劉大隊長拉了過來，“福旺叔，春來還在等咱們回去呢。”
見到劉福旺被拉開，姜海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雙手從兩邊快速合攏，從中間把錢往面前一劃拉。
“楊悅，把這錢入庫，給劉隊長寫個收據。”
彷彿生怕劉福旺反悔，姜海雲把錢遞給了旁邊等着，還在發愣的年輕財務科人員。
“錢，我的錢……”劉福旺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