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國,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數學年刊》的總編格爾德·法爾廷斯老先生正在翻閱着《米國數學會雜誌》。
作爲總編,法爾廷斯並沒有太多的門戶之見,《米國數學會雜誌》是《數學年刊》的強力競爭對手,但這並不妨礙他閱讀裡面的優秀論文。
尤其是這一期的《米國數學會雜誌》裡,還有一篇極特別的論文,據說影響力與深度都足以與本期《數學年刊》那佔了五分之一篇幅、由夏國數學學者秦克供稿的“青檸數論四階變換法”論文相提並論。
法爾廷斯此時在讀的,就是這篇名爲《證明對所有奇數k,存在無窮多個素數對(p, p + 2k)》的論文。
戴着老花鏡,認真而仔細地將論文閱讀了兩遍後,法爾廷斯搖搖頭,頗有些失望地合上了手裡的期刊。
“言過其實哪,這萊昂斯·鮑維……過於焦急了。”
法爾廷斯看得出來,這篇論文寫得還可以,攻克了弱波利尼亞克猜想也確實是一項了不起的學術成果,但裡面採用到的數學方法並不出色,基本上是在前人的基礎上進行微創新,以較笨的法子耗費了近40頁的篇幅才最終證明了弱波利尼亞克猜想。
惟一值得稱道的只是在綜合運用到了超圓法和哈李漸近函數。
較之秦克那篇爲數學界帶來嶄新高效的新型數學處理方法的論文,萊昂斯·鮑維的這篇論文雖然看似意義更大,但價值低得多,最重要的是,影響不好哪……
一想到許多學者可能會因爲這篇論文而一頭扎到“證明所有的偶數K”條件下的另一個弱波利尼亞克猜想,法爾廷斯就直嘆氣。
那個方向明顯是沒出路的,證到最後,會因爲悖論而陷入自我矛盾之中。
但除非是像他這樣的數論大專家,否則旁人還真不容易發現這點,只會在錯誤的方向上徒耗精力。
萊昂斯·鮑維在鷹國名氣極大,被譽爲是鷹國數論界的未來,卻爲了爭柯爾獎而拋出這麼一篇不算成熟、容易引導其他學者走入死衚衕的論文,是很不負責任的行爲。
不過柯爾獎是米國數學學會頒發的,在距離頒獎沒幾個月的敏感時期,《米國數學會雜誌》發表這樣的論文,頗有些意味深長。
“愚蠢!”法爾廷斯用力地喝了口咖啡,心裡有些不舒服。
他知道這可能是某些西方主義者不願看到夏國人拿到這樣的大獎。
“急功近利之徒,就算能拿到柯爾獎又如何?真能證明出波利尼亞克猜想?對數學界又能有什麼積極作用?秦克是夏國人又如何?連數學這樣純粹的科目都要按國界人種來評獎嗎?”
哪怕早就熟知某些潛規則,法爾廷斯還是越想越生氣。
他對秦克是發自內心的讚賞,那個天才學生在老虎酒吧裡一鼓作氣地證明了兩個世界級命題的身影給他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那種對真理、對數學發自內心的熱愛更是打動了他。
在普大的學術報告會上,秦克提出“青檸數論四階變換法”,再次優化了對孿生素數猜想證明方法,這種孜孜不倦地求新求變精神,同樣讓他極爲欣賞。
這纔是一個真正的數學學者該有的精氣神和胸襟氣魄!
何況秦克近來有優秀的論文都往《數學年刊》上發,使得《數學年刊》增色不少,最近這期因爲有“青檸數學四階變換法”,更是銷量大增……
“於情於理,這次的柯爾獎,我都要替秦克爭上一爭!”
法爾廷斯也是米國數學學會的資深成員了,而且作爲國際數論界的頂級大牛,有資格也有人脈來影響到柯爾獎的評選,只是平時他很少發揮自己的這種影響力罷了。
就在法爾廷斯正想着這些事情時,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起來,是主編安德魯打來的電話。
“法爾廷斯先生,我手裡有篇投稿的論文,相信你應該會很感興趣。”
“哦?哪個方向的?”
安德魯的聲音透着壓抑不住的激動:“數論方向,波利尼亞克猜想的證明!我反覆驗證了兩天,基本沒發現任何問題。”
法爾廷斯霍然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能入得了安德魯主編的法眼,顯然不會是那些譁衆取寵的大路貨。
法爾廷斯剛剛還想着波利尼亞克猜想的事,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證出來了,而且還是給《數學年刊》投稿,這對於提升《數學年刊》的名望地位無疑是有着積極的作用。
數學界的天才何其之多!
法爾廷斯努力平伏下心情:“是哪個教授證出來了?拿來給我看看,我要親自當這個評審人。”
安德魯笑道:“是一個熟人和他女朋友合著的,一月底他們還給我們期刊投過一篇《吉爾佈雷斯猜想的證明》。”
法爾廷斯一怔,隨即笑了出來:“秦克和寧青筠?”
“是的。”
“快拿來給我看看!”
法爾廷斯已很少親自審稿了,但這樣重大的數學難道被正式攻克,他怎會錯過?
拿到了打印出來的論文,法爾廷斯戴着老花鏡,從標題開始,一行行地看下去,這一看就是三個小時,然後他拿起了筆,又在紙上寫寫算算。
不知過了多久,夕陽西斜,他才從紙堆裡擡起頭來,感覺渾身都有些痠痛。
多少年了,沒試過這樣充滿興趣地驗證一篇論文的思路與證明過程。
這纔是真正的優秀論文啊,字裡行間透着昂揚嶄新的創造力、透着讓人眼前一亮的創新,還有那絲絲合扣、嚴密無比的證明思路!
更別說這個證明過程裡蘊含着全新的數學處理思維方式!
看這樣的論文簡直就是一種精神的享受!
“不愧是夏國的奇蹟小子,從不會讓人失望,只會帶來驚喜與震撼。”法爾廷斯輕笑着放下手裡的論文,然後撥通了安德魯的電話:
“儘快安排同行專家評審,爭取在五月底那期期刊上刊登出來。”
安德魯爲難道:“五月?五月怕來不及,這樣重大的數學猜想證明論文,起碼要五個以上的數論專家評審,這些專家們又都很忙……”
法爾廷斯堅決道:“你們擬好評審專家的名單後,發我一份,我逐一聯繫。五月底那期必須發表出來,不然等到七月底,柯爾獎的評選結果怕已塵埃落定了。”
柯爾獎是八月初頒發的,但往往會在七月中下旬就提前投票選出結果了,如果秦克這篇優秀至極的論文到七月底那期才發表出來,光憑着“青檸數論四階變換法”以及證明了孿生素數猜想、周氏猜想等學術成果,哪怕有他出面爭取,也未必能穩拿柯爾獎。
但有了證明波利尼亞克猜想的學術成果就不一樣了,這可是能完爆萊昂斯·鮑維那證明弱波利尼亞克猜想的成績,哪怕那小部分西方主義者再想挑刺,也理不直氣不壯!
“法爾廷斯先生,你親自聯繫?”安德魯卻有些意外,他沒想到法爾廷斯會如此力挺秦克。
法爾廷斯肯定道:“對。我來負責催促的事。”
對於那個才華橫溢,又彬彬有禮,笑起來特別可親的秦克,安德魯同樣很是賞識,他欣然點頭道:“我這就安排,保證五月底前能將秦克和寧青筠的這篇論文發表出來!”
……
秦克自然不會知道遙遠的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裡發生的故事,他正和寧青筠準備着邱賽的總決賽。
放在平時他大概不會太在意,區區一個邱賽還沒到他重視的級別。
但這次是邱老先生親自面試他倆,秦克可是見識過這老先生在先前的陳省身數學獎報告會上,直接拿了道世界級的數學猜想難題來考究他和寧青筠的。
雖說邱老先生身爲清木大學的一份子,應該不會爲難他倆,可道理歸道理,按道理的話邱老先生更應該避嫌,不應該主動提出要親自面試他倆呢,可實際呢?
數學家都有些怪脾氣,越是年紀大,水平越高的,脾氣越怪,像邱老先生這樣,被譽爲“一個人頂得過哈佛大學半個數學系”的頂級大牛,更是行事剛烈,敢說敢言敢做,從不避諱什麼。前兩年清木大學在邱賽成績太差,邱老先生便公開點名批評,指責數學系的老師們沒認真負責教導學生們……讓數學系相當下不了臺。
這次數學系的衛主任乃至學校如此重視這屆的邱賽,千方百計也要求得秦克和寧青筠參賽,扭轉清木大學在邱賽裡的頹勢,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在。
秦克可不想被邱老先生在面試環節問倒、當場丟臉,尤其是寧青筠,在報考的“分析與微分方程”、“幾何與拓撲”、“代數與數論”三科上水平基本上可以媲美研究生了,但鬼曉得邱老先生會問些什麼冷門的知識點。
所以秦克藉助着“思維共鳴”的系統功能,抓緊時間把這三科的知識點給寧青筠補完。
之前“致寧青筠II”是走了取巧的路線,只講主線忽略了枝葉,現在得儘可能地把相對重要的枝葉補上。
幸而這大半年來,寧青筠很認真地跟着田劍蘭教授學習,也有旁聽數學專業的大二大三科程,已補上了不少空缺知識點,秦克現在只是查漏補上餘下的缺,相對輕鬆些。
……
邱賽的總決賽一共舉辦兩天,共有108個考生進入到總決賽中,爭奪個人單項賽、個人全能賽以及團體賽的多塊獎牌。
之前也說過了,總決賽採用面試的方式,具體來說就問答,由評委提問,考生即時回答,但可以藉助黑板書寫。
提問的內容包括了考生報考的所有科目,每科出三題,像秦克這樣六科都進了總決賽的,就得回答十八題……想想都會脣乾舌燥。
總決賽的考試時間是抽籤的,因爲評委有限,不可能同時面試幾個人。
秦克和寧青筠還算幸運,一個抽到了A組第三,一個抽到了B組第五,都算靠前,基本上都會在週六上午考完。
時間轉眼間就來到了週六的清晨。
這一天已是四月中旬了,但京城郊外的清木大學依然料峭春寒。
秦克在女生宿舍樓下接了寧青筠,然後一起練習東方秘典、又去食堂吃過早餐,才拉着寧青筠的手兒,走向數學科技中心考場。
校道上不時能見到同校的大學生,但現在秦克和寧青筠已對這些關注的目光習以爲常了,連最愛害羞的寧青筠也能在外人的注視下,坦然地摟住秦克的手臂漫步校園。
風聲呼呼,帶着寒意。說來今年的春末夏初居然還迎來了寒潮,氣溫也就10攝氏度出頭,真讓人感嘆全球氣候變化越來越沒規律可言。
見寧青筠的小臉有些繃緊,但應該不是被寒風吹的,而是心裡有點緊張,秦克眼珠一轉,笑道:“對了,筠兒,我忽然想到一個會讓邱賽組委會很頭疼的問題。”
“嗯?什麼問題?”寧青筠好奇地眨着漂亮的丹鳳眼。
“現在個人賽的每個科目都只有一塊金牌對吧?”
“嗯,舉辦了十幾屆,都是這樣。”
“如果我和你都拿到了‘分析與微分方程’、‘幾何與拓撲’、‘代數與數論’三科的筆試、面試滿分,你說這金牌給我還是給你?組委會是不是會直搔頭?”
寧青筠一想這情景,不由“卟哧”地笑了出來:“我未必能拿到面試的滿分呢,好像還沒聽說有人能拿過面試的滿分。”
少女今天被秦克磨着,用兩個毛絨絨的頭筋紮了可愛的雙馬尾辮子,少了幾分的清冷,多了幾分的嬌俏可人,白皙如玉的肌膚在黑色秀髮的映襯下散發着頂級白瓷般的光澤,這時一笑,更是有如百花綻放,嬌豔不可方物,彷彿連春天的寒意也驅散了大半。
秦克看着這樣漂亮可愛得一塌糊塗的女朋友,心裡在生出無限愛意的同時,總有種特別的成就感。
尤其是這個在外人面前清冷有如高嶺之花的女孩,在他面前卻巧笑倩兮,乖巧聽話,極大地當滿足了秦克作爲男生的獨佔欲與虛榮心。
秦克握緊少女那柔嫩溫暖的小手,笑道:“事在人爲,我相信我自己,也相信你,你可是天下間唯一能和我並肩而行的女孩。這次我們要好好加油,讓組委會的人頭疼一番。什麼破規矩嘛,個人全能獎可以有兩塊金牌,單科的金牌就只有一塊?數學向來講究實事求事,要是咱們都拿了雙滿分,而他們拿不出兩塊單科金牌,我倆就拒絕拿獎,哼哼,我和我家筠兒要共同進退,有金牌一起拿。”
寧青筠明知他是在逗自己開心,卻依然忍不住心裡柔軟與甜蜜,尤其是那句“我家筠兒”,總讓她有種自己已與秦克永永遠遠地綁在一起的幸福感與歸屬感。
再要強再厲害再獨立的女孩,總會下意識地尋找這樣的歸屬感。寧青筠也不例外。
她甜滋滋道:“好啦好啦,你可別在邱賽裡耍無賴,真會讓學校爲難的。”
“這樣纔有趣。所以筠兒,你要答應我,一定要拿到面試的滿分。”
少女輕抿紅脣,幹勁滿滿的捏緊小拳頭道:“嗯。雖然能不能拿到滿分是評委說了算,但我會全力以赴的!”
“來,擊個掌!”
一大一小的兩隻手掌輕輕地擊在一起,然後又重新握在一起,兩人相視而笑,踩着尤帶寒意的朝陽光輝,邁向邱賽總決賽的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