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遠州研究中心的主要工作重心都放到了“清海湖鹹水淡化淨化一體化技術方案”上,大多數有關效率與效果的技術難點都已突破,目前的難點在於“降成本”,必須在保證質效不降低甚至有所提升的前提下,努力實現成本的降低,儘可能地提高市場競爭力與推廣的難度。
秦克花了不少心思在遠程指導上面,畢竟這套技術方案一旦成形,是可以直接套用到條件類似的裡海、死海、大鹽湖、艾爾湖,以及夏國國內的納木錯湖、色林錯湖、烏倫古湖、羊卓雍錯湖等鹹水湖,有效地利用起這些鹹水湖來增加淡水資源、食鹽及有機化學肥料,提升糧食產量。
而且時間緊迫啊,根據秦克最新的預測模型顯示,今年六月、甚至極可能是五月下旬開始,爲此秦克早早就聯繫了楊承科伯伯,提前申請用地、興建鹹水淡化工廠的廠房,建立水管網絡,連接到西北地區的主要供水管網當中,還提前採購了大批的設備,運往廠房裡,爲的就是在最終的“清海湖鹹水淡化淨化一體化技術方案”出來後,能在兩個月正式投產,爲陷入淡水危機的西北地區提供足夠的生活與工業用水。
此外,藉助“厄爾尼諾防災應對指揮中心”,在夏國裡推進落實各項防災事務,避免夏天時的旱災造成太過嚴重的財產人員損失,也是當前最緊急的事。
相較而言,核污水的淨化研究反倒沒那麼緊迫了。
核污水早已排放,開始流向全世界的海洋,在無法制止源頭的情況下,這種排放還會持續30年至50年。
如果秦克不能制止氣候異變的全性大災劫,“第一徵兆”和“第二徵兆”先後出現,到30年後世界都快要毀滅了,人類的數量銳減到不足萬分之一,誰還顧得上理會大海里的核污水對海洋生態造成的危害和破壞?
所以對於秦克來說,阻止氣候異變的大災劫纔是真正要全力以赴的大目標,而在糧食危機基本上化解的情況下,即將到來的淡水危機自然而然成爲了迫在眉睫最需要解決的難題。
不過哪怕相對不緊迫,秦克也沒輕視核污水的危害,核污染水裡含高達64種核放射性元素,並且七成以上都是超標的,ALPS多核素去除設備難以完全處理掉,這些放射性元素進入海洋環境生態以後,氚帶來的危害可能還不是最大的,碳-14、碘-129、鍶-90、鈷-60纔是對人類、對海洋生物影響危害最大的存在。
碳-14的半衰期約5370年,碘-129的半衰期更長,約1570萬年,尤其是碳-14會在各種海洋生物、包括魚類的體內聚集,碳-14聚集的丰度或濃度可能是氚的50倍,這些進入人體的放射性物質,會在人體內繼續發射多種射線引起內照射,引發各種疾病和基因突變並且遺傳。
不過當今世界還沒有合適的方法能將放射性元素轉化爲無害的元素。
目前處理核污水、核廢水的方法,無論是化學沉澱法、離子交換法,吸附法、蒸發濃縮等,都是儘可能地濃縮放射性元素,將之液化、固化或者吸附後進行物理封存,以最大限度地減少對於環境的污染。
面對核污水擴散到整個海洋,這樣的方式方法無疑都失效了,哪怕能在人類的進水源進行過濾,但海洋生物受到的核輻射卻不可避免,放射性元素還會在它們的體內堆積,最終還是會危及人類本身。
此時秦克就與寧青筠坐在流體力學實驗樓一樓的會客廳裡,接待着燕大物理學院的杜鑑章院士及其帶來的兩位研究生。
杜鑑章院士是原子物理方面的專家,今年才42歲,算是非常年輕有爲了,而且他能這麼年輕評上院士,與秦克、寧青筠沒參與兩年前的院士評選、騰出了兩個名額有着頗大的關係,所以杜鑑章院士對於秦克二人還是很有好感的,這次燕大那邊便選了他來配合秦克二人進行核污水的淨化研究,再加上清木大學這邊安排的原子物理專家紀興明院士,算是組成了一個科研小組。
爲什麼不安排核物理方向的院士?因爲這些核物理方向院士都各自帶隊在攻關類似的核污水淨化研究課題,自然沒時間精力與秦克二人合作了。
相對而言,原子物理與核物理研究的方向在細節上雖然有所不同,但總歸是接近的。比如核物理是研究原子核性質的物理學分支,包括放射性衰變、核裂變、核聚變以及原子核模型建立等,目標是研究清楚原子核內部的結構和物理反應;原子物理學則是研究原子的結構、運動規律及相互作用的物理學分支,着眼的是原子級別的物理規律,包括電子走向和原子離子化,以及不同原子的光譜等。
從秦克的角度來說,其實他更傾向於選擇量子物理甚至是粒子物理方向的院士來合作。
因爲他認爲想解決這個核污水的問題,從無論是原子物理還是核物理,都還是太“宏觀了”,屬於經典物理的範疇,只有從量子物理乃至粒子物理的角度,才能尋找出轉化放射性元素、將之真正無害化的方法。
可惜的是,在量子物理與粒子物理方向上,國內實在找不出比他自己更優秀的物理學家了,畢竟想真正成爲量子物理與粒子物理的大宗師,在數學的羣論,線性代數,微積分,尤其是規範場論上都要有極深的造詣才行,國內在這方面的割裂程度還是較深的。
幸而他家裡還有愛德華·威滕這樣的粒子物理大師在,便退而求而次,選擇了原子物理的院士進行合作。
杜鑑章院士與紀興明院士背後都有自己的團隊,主要負責帶隊協助完成他和寧青筠提出來的實驗方案。
寒暄過後,杜鑑章院士從身後的研究生手裡接過一個加密移動硬盤遞了過來:“秦院士,這些就是我們燕大有關放射性元素的所有研究資料與數據。”
秦克雙手接過,鄭重道謝:“謝謝杜院士,也感謝燕大的鼎力支持!”
這些數據可謂是無價之寶,雖然大多數人都不懂得如何利用,但秦克最擅長的就是數據分析,從裡面找出最有用的信息了。有了這些數據,他起碼能省下十年八年的研究時間。
此前秦克已從紀興明院士手裡拿到了清木大學所有與放射性元素有關的實驗數據與研究資料,再加上燕大的這部分,基本上已算是掌握了國內高校裡相當一部分的放射性元素研究成果了。
這些研究數據換了別人想拿到是千難萬難,但秦克開口就不一樣了,無論是清木大學還是燕大,都是一路綠燈,還是由兩位院士親自送上門來的。
當然,送個移動硬盤用不着院士,杜院士主要是想來與秦克寧青筠熟悉熟悉,畢竟這兩位年輕院士今時今日的超然地位,可不是同爲院士就能親近結交的。
與杜鑑章院士暢談了大半個小時,彼此都瞭解對方在專業領域的水平了,才依依惜別。
……放射性元素的研究資料、數據加起來有近50T,哪怕是擁有超算算力的LV4微光,想將之按秦克之前定下的規則進行初步梳理、生成各種圖表,也需要花上一週左右的時間。
在這一週裡,秦克提前吸收消化了腦海裡的“原子物理”、“核物理”相關的宗師級知識。
至此,他已完成了“粒子物理”、“流體力學”、“量子力學”、“原子物理”、“核物理”等子科目宗師級知識的消化吸收,在這些子科目上的知識量與水平,都已達到真真正正的物理大宗師、諾貝爾獎得主水平。
不過秦克的精力大多數還是放到了“厄爾尼諾防災應對指揮中心”的工作以及“清海湖鹹水淡化淨化一體化技術方案”的優化上,對於淨化核污水的研究只是暫且放在那50T資料的翻閱及數據分析、進行數學建模上,每天只花一兩個小時。
與威滕教授合作的“強相互作用力與電磁力的理論統一”課題也在每晚定期進行着。
與其說兩人是在探討粒子物理,不如說是在研究數學,尤其是楊-米爾斯方程在量子場論的框架中如何以數學的方式來建立起電子力與強相互作用力的關聯。
衆所周知,傳遞電磁力的是光子,傳遞強力的是膠子,在此前的論文裡,寧青筠已用數學語言解釋並證明爲什麼光子沒質量,膠子卻有質量,以及質量與費米子、玻色子之間的關聯,從理論上來說,可以直接建立起光子與膠子的數學關聯來。
但在實際建立關聯的過程中,又發現了不少與“楊-米爾斯理論”裡局域規範對稱性相矛盾之處。
最終秦克與威滕教授選擇了同一個進攻點,那就是對規範羣爲SU(3)× SU(2)× U(1)的規範場論進行深入的優化與拓展。
這就是一項大工程了,規範場論從1954年發展爲量子化規範場論起,到應用於標準模型,已在無數數學家的添磚加瓦中變得比較完善了。到了1994年,威滕教授與內森·塞伯格教授發明了基於超對稱的規範場技術,使得特定拓撲不變量的計算成爲可能,進一步補上了規範場論的重要拼圖。
但也止步於此。
從那天起直到今天,無數的數學家沿着對規範場論進行着各種小打小鬧的優化,卻仍沒有人能進行卓有成效的優化與拓展,使之在量子場論的範疇內實現數學理論的統一,並由此推導出如何以最簡潔、嚴格化的形式來表述量子場論。
現在秦克與威滕教授,爲了建立起電子力與強相互作用力的關聯,開始聯手挑戰這個超高難度的難題。
有學術交流自然就會有思維碰撞,頂尖的粒子物理學家一定會是頂尖的數學高手,秦克與威滕教授的合作與切磋是交替着進行的,兩人不時也會爆發出“矛盾”,然後雙方便拉過一塊大白板,輪流拿着筆寫出自己的觀點,並進行推導論證。
威滕教授作爲橫跨數學與物理兩大學科的頂級天才實力,在這樣的思維碰撞中盡展無遺,讓偶爾來旁聽的一衆清木大學教授們目瞪口呆,而秦克的表現更加驚豔,哪怕面對着威滕教授這樣的老牌“大宗師”,依然能有來有往,絲毫不落下風。
烏倫貝克教授在給寧青筠開完“小竈”後,閒來無事也會加入到秦克與威滕教授的討論中,邱老先生有時技癢也會親自下場。
寧青筠很少加入討論,但每當她發表觀點時,必定是命中要點,展示出她作爲女孩子那細膩而敏銳的數學視野。
這五人俱是當今世界上有關規範場論最頂尖的高手了,使得花園別墅的茶話會規格直線上升,同時也使得慕名來旁聽的數學教授換了一茬又一茬,基本上都處在“我是誰”“我在哪”“我爲什麼要來聽天書”的倍受打擊狀態,絕大多數只來聽一次,便決定不再浪費時間了。
到後來,連水平僅次於邱老先生的邱二先生都搖頭苦笑着離開了,沒再旁聽,他因爲有事隔了三天才來旁聽,結果發現已跟不上秦克等人的思維了。
……
時間的腳步就在這樣緊張而充實的學術與科研中一步步地向着未來邁進,轉眼便來到了4月7日的早上。
4月7日是週日,全世界工薪階層的公休日,當然很多人會在週日加班就是了,比如此時清木大學就有大批的教職人員在加班,忙碌地檢查着大禮堂的佈置與直播設備,因爲下午兩點開始,就會在這裡舉辦IMU對秦克院士、寧青筠院士那篇《楊-米爾斯方程的質量間隙問題證明及粒子物理標準模型的數學化解釋》論文的公開評審會議。
到時將會在電視與網絡上進行同步直播,根據預算,起碼會有近3億觀衆觀看這場直播,如此重要的大事,校長顧伯鈞都親自到現場來指揮,一遍遍地檢查設備。
這次的直播還關係到秦克和寧青筠能否得到IMU和克雷研究所的認可,承認這對小夫妻正式攻克了第三個千禧年數學難題。
雖說秦克小倆口此時在國際數學界的名氣已夠大,學術地位夠高了,但成功解決三個千禧年數學難題的諾大榮譽,依然會極大地提升清木大學的國際形象,提高夏國在國際數學界的地位。
而萬一在直播過程中因爲設備問題而中斷,那他和清木大學就成爲國際笑柄、國家的罪人了!
同時顧伯鈞心裡也有點忐忑,因爲根據他所聽到的消息,秦克和寧青筠根本就沒怎麼準備今天的評審會,昨晚還一直與威滕教授、烏倫貝克教授、邱老先生等人討論粒子物理的問題到深夜……
哪怕對秦克二人極有信心,但想到今天這樣高規格、有近三十位全世界頂級數學家向兩人輪番提問,偏秦克二人又放鬆過頭了,顧伯鈞校長又怎可能心裡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