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到了下午五點,一天的課業結束,當最後一節課的化學老師佈置完家庭作業離開後,教室裡頓時又是鬧哄哄一片。
「老俞,今天還去上網嗎?」
周德湊過來,開口問道。
「不去了,昨天都輸成啥樣了,休息幾天。」
俞邵搖了搖頭,一邊收拾書包,一邊說道。
本來俞邵還以爲周德會繼續去拉他上網,沒想到周德想了想,最後居然說道:「也是,打遊戲總輸,還不如下棋有意思。」
「你下棋不也是輸?」
俞邵忍不住吐槽道:「你到現在贏過一盤嗎?」
「這就小瞧人了不是?」
周德得意洋洋的說道:「我昨天回家在網上下棋,贏了幾盤,我才知道贏棋的感覺————-簡直不要太酸爽,我算是知道爲什麼那麼多人喜歡下棋了!」」
「就是,老俞,你懂不懂那種感覺,下棋的時候,你彷彿能看出對面的想法,你知道他要幹什麼。」
「他想幹一件事兒,你就拼命阻擾他幹,如果下出他完全沒預料到的一手,
看到對面陷入長考,抓耳撓腮的樣子,那感覺,嘖!酸爽!」
「特別是最後贏了之後,我都不知道爲什麼能這麼爽!我打遊戲單殺對面都沒覺得有這麼爽!」
「我當時下黑子,下着下着,對面打了我一手,眼看我黑子沒氣了,危在旦夕,我突然意識到,白子氣似乎也不多啊!」
「然後我仔細一算,最後沒有長,等着他來提子,而我則是斷了一手,這一手下出來,對面直接懵了,長考了半天。」
「很快他的白子就被我的黑子反逼死了,最後不得不投子認負,拜倒在我江陵沈奕的跨下!」
「智商碾壓!這特麼就是純純智商碾壓!」
周德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橫飛。
俞邵算是聽明白了,周德就是想炫耀他終於贏了一盤棋,而且聽周德的描述,對面應該很菜,犯了一個很簡單的死活錯誤。
「不說了,我今天還要在網上大殺四方!」
周德壯志滿懷,似乎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家去網上下棋了,很快就收拾好書包,急匆匆離開了教室。
俞邵看着周德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很快,俞邵也收拾好書包,離開了教室,不過剛剛沒走幾步,俞邵就停了腳步。
此時,徐子矜正站在七班外的走廊上,氣質清冷,夏日的風拂動她的幾縷髮絲,顯得格外撩人心絃。
四周不少學生,正探頭探腦的朝這邊望來,臉上寫滿了八卦。
而看到俞邵從教室走出來,徐子矜立刻向俞邵投去了視線。
雖然徐子矜還沒說話,但是看到徐子矜望向了自己,俞邵瞬間就意識到,徐子矜是來找自己的。
「怎麼了,有事嗎?」俞邵疑惑道。
「有時間嗎?」
徐子望着俞邵,開口道:「我想和你再下一盤棋,就在活動室。」
聽到這話,俞邵稍微有些驚。
俞邵想了想,最後也沒拒絕,點了點頭,說道:「好。」
很快,俞邵就和徐子,一起朝着樓下等活動室走去。
看到俞邵和徐子結伴離去,之前只敢在遠處偷窺的男生們,一個個咬緊了牙齒,捂住心臟,感覺自己的心都碎了!
俞邵狗賊,納命來!
很快,俞邵就和徐子矜一起來到了活動室。
此時活動室空無一人,一般來說,一男一女獨處一室,氣氛多少會有些暖昧不過,因爲徐子矜天生自帶着一股清冷感,這種暖昧感倒是消減了不少。
很快,徐子矜就來到一張空置的棋桌前,拉開椅子坐下,俞邵也拉開椅子,
坐在了徐子矜的對面。
徐子矜打開棋盒,然後擡起頭,眼神清澈,開口問道:「猜先吧。」
俞邵點了點頭,從棋盒抓住一把白子,緊接着徐子也從棋盒抓出黑子。
「二丶四,五。」
俞邵數完棋子,開口說道:「五顆。」
徐子手心裡是三顆黑子,這意味着這一盤棋徐子執黑。
「請多指教。」
徐子率先低頭說道。
俞邵也立刻回禮,說道:「請多指教。」
徐子矜望着棋盤,很快就從棋盒之中夾出黑子,落下了第一手棋。
噠。
十六列四行,星。
俞邵也將手射進棋盒,緊跟着落子。
四列十六行,星。
雙方不斷交替落子,很快幽靜的活動室內,就只剩下雙方棋子不斷響起的噠噠之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大約半個小時過去,徐子矜望着棋盤,沒有再繼續落子了。
徐子望着棋盤,沉默片刻之後,纔開口說道:「我輸了—」
俞邵也鬆了一口氣,說道:「多謝指教。」
「多謝指教。」
徐子矜也點了點頭,望着棋盤,然後突然問道:「這一盤棋,你應該沒有很認真下吧?」
「呢?」
俞邵一時間愣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確實沒有很認真下,放了不少水,畢竟面對徐子矜,他也確實沒必要用那些爲了取勝,而採用不擇手段的下法。
「我看的出來。」
徐子矜似乎也沒有想從俞邵這裡得到答案,開口說道:「你那一手如果不飛鎮,直接打入到邊線,威脅將白子的空掏完,應該是最嚴厲的手段。」
「可是即便如此,還是輸了】
徐子矜垂眸望着棋盤,開口說道:「我雖然沒有在道場系統學習過圍棋,但是,我一直以爲,自己是很有天賦的。」
徐子矜表情迷茫,頓了頓,才繼續說道:「現在我才發現,我還是差的有點兒遠,對你—————-對蘇以明。」」
「我簡直—毫無辦法。」
聽到這話,俞邵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曾經一直覺得,圍棋只是我的衆多愛好之一,就像繪畫丶就像鋼琴—」·
但是和你們下完棋後,我發現-·並非如此。」
「雖然—————雖然現在我可能不是你的對手。」
這時,徐子矜突然擡起頭,望着俞邵。
她一臉倔強的和俞邵對視,說道:「但是,只要我多花點時間,我也能下出你和蘇以明在比賽上下出的那樣的棋來!」
聽到這話,俞邵不由微愣。
他看着徐子那與自己對視的倔強眼神,好似倔強中又帶着一絲退縮與求饒的意思,讓他心中都不由微微一軟。
這真的是個有極強驕傲的少女,她也確實可以驕傲,因爲不管什麼,她都能輕而易舉的做到做好。
但是,好像之前自己那盤棋,給她的打擊太大了。
後來,她好不容易擁有了追趕的意志,覺得自己能追上,卻又在加賽上看到了他與蘇以明那盤棋,看到了更加遙不可及的差距。
她僅剩的那一絲驕傲都被打擊的煙消雲散,但是她心裡知道這一點,又不肯承認這一點,於是只能倔強的表示,我也是可以的。
原本的徐子矜就像一隻獅子,但如今,她的驕傲被擊潰之後,卻又像極了一隻可憐兮兮,卻還硬要牙咧嘴的比熊。
居然—..還有點兒莫名可愛?
「你當然可以。」
最終,俞邵點了點頭,笑着說道:「我跟你下棋,也不是沒有壓力,你剛纔那一手擠,就下的很絕妙,不過後面沒有處理好而已。」
「有嗎?」
徐子矜似乎也感覺剛纔自己有點崩人設,伴裝作一副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
望向了棋盤,只不過耳根還隱隱有些泛紅。
「對,這裡的話,擠之後,我這邊跳開,你下一手用的尖,其實有些緩了,
這裡夾一手其實挺好。」俞邵指着棋子,爲徐子矜覆盤道。
「夾?這樣黑子中央不會更厚了嗎?」徐子稍微有些困惑,問道。
「確實,但是白子這裡也有挖的手筋,這樣黑子雖然比較厚,但是很難有所作爲,但是尖的話,黑子直接鎮住,白子形勢就不太好了。」俞邵解釋道。
「但是,鎮的話,白子在這裡應該徵子有利吧?」
「那黑子這個時候如果外扳呢?」
結束覆盤之後,徐子矜離開學校,走了沒多遠,就來到了早等候已久的黑色賓利旁,拉開車門,上了車。
沒過多久,賓利在家門口停下,徐子矜和司機王叔道別之後,走進了自己的家。
客廳內空無一人,徐子矜父母最近很忙,正在和一個跨國公司恰談合作,這兩個月都在國外,而且今天也不是夏溫來上課的日子。
徐子矜從書包裡拿出今天的家庭作業,然後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很快就用搜題軟體搜到了答案,拿起筆對着答案抄起來。
這是徐子矜的一個小秘密。
雖然她作爲六班的學習委員,但是她其實是從來不寫家庭作業的,不是因爲不會,否則她考試成績不會那麼好,她只是懶得去做。
很快,將作業對着答案抄完,徐子矜到淋浴間去洗了個澡,洗完之後裹着浴袍,也沒穿鞋,裸着玉足,像只貓一樣悄無聲息的向臥室走去。
她的腳很好看,腳踝圓潤,骨骼明晰,曲線優美,白白嫩嫩的,連青筋都看不到。
徐子來到臥室,坐在牀上,愜愜出神。
過了片刻,她似乎想到了什麼,伸出手,從牀頭櫃上拿起一張棋譜,這是之前俞邵續的楊世榮和龔勝的古譜。
這些天,徐子矜經常會反覆看這張棋譜,品味雙方攻殺之精妙。
這是她曾經最喜歡的古譜,可惜是殘缺的,其實網上很多人都續過這張譜,
但是徐子矜卻覺得,沒有人續的比俞邵這張更好。
就好像,這真的就是楊世榮和龔勝會下出的棋,雙方的棋風丶雙方的不足丶
對細節的處理,好像方方面面都考慮過了。
徐子矜這次又想像往看了許久,卻怎麼也看不進去,腦海裡翻來覆去浮現出一個問題。
「他會不會笑我?」
徐子矜其實今天說完那句話就後悔了,她今天那盤棋又輸給俞邵之後,不知道怎麼的情緒就上來了,說了很多她平時根本不可能說的話。
一想到自己說的那些話,徐子矜就有些面紅耳赤,有種自己脫光了衣服,被別人從頭到腳給看完了一樣的羞恥感。
她明明是個很會隱藏情緒的人,怎麼今天這樣了?
徐子百思不得其解。
最後,徐子矜還是把棋譜輕輕放回了桌子上,沒有再繼續看,而是從枕頭下拿出手機,想給俞邵發條微信,試探下俞邵的反應。
當時當徐子拿出手機,打開微信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一個事情她還沒有俞邵的微信。
不止是俞邵,她甚至沒有學校裡除了老師外,任何一個人的微信。
她本身就是一個不太愛在網上聊天的人,也沒有興趣和任何同學產生交集,
無論男生女生,哪怕有人找她要微信,她也會搖頭拒絕。
她以前偶爾也感到孤單,但是相比於感到孤單,她更不願意浪費時間去社交,因此她也漸漸習慣了孤單。
她甚至一度覺得,她就喜歡自己一個人獨來獨往,不被任何人打擾。
其實她潛意識裡,根本看不上學校裡的任何一個人,只是她自己都還沒發現這一點。
直到現在,徐子矜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哪怕她還有兩個月就滿十七歲了,但是她甚至身邊連一個可以說上一句話的朋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