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凌搖了搖頭,說道:“那樣一來,會被外人一眼看出,計劃就沒有任何意義,你們便當這六個籠子,都是三首翼狼和黃泉木!”
梅可秋見裴凌態度堅定,便只好作罷,然後在裴凌的催促下,安排車隊出發。
很快,六隻用黑布遮蓋的箱籠,每隻一車,魚貫出了客棧。
拉扯的腳力,是一頭頭練氣氣息的幽魂,皆爲身強力壯的男子形貌,其面色慘白,容貌宛如雕琢般輪廓剛硬,赤-裸着上半身,露出肌肉虯結的胸膛。腰肢一下,皆爲黑霧縈繞。
它們墨色眼眸之中,一片冰冷沉默,抓着粗如兒臂的繩索,扛在肩頭,挽車而行,速度竟絲毫不比奔馬慢。
坊主所開的客棧,位於坊市之中,最熱鬧的地方。
此刻,車隊剛剛出去,就引起了四面八方的注意。
衆多修士指指點點,甚至連一些正在路旁擺攤的修士,都無心生意,墊着腳攏着袖子,朝這邊張望。
顯然,他們都知道梅氏車隊有什麼樣的貨物,也非常感興趣。
車隊的行進速度,雖然在凡俗之中看來,已經快的驚世駭俗,但相比築基期來說,還是十分遲緩。
裴凌取出血傀轎,尾隨在後。
察覺到沿途衆人目光之中的覬覦與貪婪,他捲起血傀轎的珠簾,取出銘牌,掛到了血傀轎外。
看到重溟宗銘牌的剎那,絕大部分修士都瞳孔驟然收縮,下意識的轉開視線,不敢再對車隊,流露絲毫關注。
在盤涯界,九大派是當之無愧的絕對霸主。
少數敢對九大派出手的瘋子,無一不是被扒皮抽筋乃至於挫骨揚灰,早就死的渣都不剩!
衆所周知的一點,能夠對抗九大派弟子的,只有同爲九大派的其他弟子。
數萬年歲月以降,從無例外!
何況,眼下還在坊市之內,有着坊市主人,一位結丹期修士作保。
不想死的話,
沒人敢在此刻亂來。
不過,接下來,部分膽大的修士,還是忍不住偷偷摸摸的投去一瞥。
只是目光卻並非落在那六隻蒙着黑布的箱籠上,而是觀察起了裴凌的血傀轎。
這種賣相兇殘的代步符器,在蘅蘆坊市,並不多見。
轆轤聲中,車隊碾過坊市的街道,一陣煙雲縹緲後,剛剛還身處其中的蘅蘆坊市,一瞬間遠在天邊。
放眼望去皓月當空,底下大片大片的蘆葦隨着夜風輕輕飄蕩,宛如一片暗綠色的浪濤。
四野寂靜無人,只車隊懸浮半空。
梅可秋立刻施展術法,催着幽魂加快速度離開。
與此同時,血傀轎中,裴凌耳畔響起戴白時的驚歎:“脈主智計百出,我等真是望塵莫及!”
嚴玉鳴不甘落後,緊接着就說道:“不錯!脈主妙算神機,沒人會想到,聖宗派來保護貨物的弟子,會僞裝成需要保護的三首翼狼與黃泉木!”
“脈主這主意卻是不錯!”金素眠也出言讚道。
聽着三人的誇讚,裴凌微微頷首。
此刻,金素眠三人,各自佔據一個空置的箱籠,玉雪照也在其中的一個鐵籠之中。
接下來,若是車隊遇襲,有青要狐妖的幻術輔佐,即便黑布被掀開,築基期的修士,也根本分不清楚,哪個鐵籠裡封印的,纔是三首翼狼和黃泉木!
而且,他們四人以及玉雪照,可沒有被什麼手段封印。
一旦發生意外,定可殺來襲者一個措手不及!
“接下來,也不能大意,普通散修不足爲懼。”想到此處,裴凌又傳音提醒,“但得小心天生教的人。”
※※※
同一時刻,蘅蘆坊市。
看完梅氏車隊的熱鬧之後,絕大部分修士迅速回神,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望去喧嚷如舊。
三名白衣金帶修士,神色悠然的走過人羣。
看到這身打扮,諸多修士彷彿被毒蛇螫了一口一樣,臉色猛然一變!
旋即,紛紛轉開視線,低眉垂目,大氣都不敢出。
那三名修士,顯然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絲毫不以爲意。
迤迤然走入客棧,含笑問掌櫃:“梅氏車隊的人呢?”
掌櫃雖是坊主族人,此刻也不禁有些緊張,小心翼翼道:“回閣下……回道友的話,梅氏車隊,剛剛已然隨重溟宗高足離去。”
“嗯?”三名修士之中,爲首的修士微微皺眉。
此人長眉亮目,容貌英挺,一襲純白無紋的白袍,長可及地,腰間束着一條金帶,帶上鑲嵌數枚顏色各異的寶石,望去流光溢彩,貴氣天成。
其長髮披散,戴着一枚金色額環,額環正中,嵌有拇指大小的赤血色寶石。
這顆寶石的內部,有着極爲詭異繁複的紋路,彷彿一隻額外的瞳仁,滿懷惡意的窺探人世。
在他身後,一左一右站着兩名同門,打扮如出一轍。
左側之人,面色蒼白,略顯孱弱,額環之中,鑲嵌的乃是一顆烏青色寶石,內部同樣有着詭異繁複的紋路,充滿了邪惡之意。
右側卻是一名女修,寬大的白色袍衫,遮掩不住窈窕曼妙的身姿。
她彎眉鳳眼,瑤鼻櫻脣,論容貌,在女修之中,其實不算特別出色,只能說是小有姿色。然而一雙眼眸,猶如春水瀰漫,說不出來的動人。
只隨意掃過數名男修,雖然仍舊是不假辭色的神情,卻無端叫人一陣口乾舌燥。
這女修額頭卻不是額環,而是一垂眉心墜。
墜子最下面,是一顆鮮綠色的寶石,與其雪膚花貌相輝映,愈顯白皙嬌俏, 宛如雨後新梔,山間含笑。
別有一種風情。
聽罷掌櫃之語,那爲首的修士略作沉吟,先向兩名同門說道:“來慢了一步。”
繼而追問,“重溟宗來的是誰?”
掌櫃定了定神,低頭說道:“道友,在下剛纔在後面忙碌,並不知情。”
涉及兩大魔門,就算他背後有結丹期修士作爲靠山,卻也不敢捲入其中。
方纔見重溟宗一行人過來,他命人喚出梅可秋之後,就立刻藉故離開,直到確認這些人都已經出了坊市,這纔敢露面。
眼下天生教要打聽重溟宗的情況,掌櫃哪裡敢多嘴?
“你不知道啊?”爲首的修士微微一嘆,忽然探手,在掌櫃面上一拂而過。
下一刻,手上多了一整張血淋淋的人臉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