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飯館的主人是個20來歲的年輕人,身上一點也聞不出油煙的味道,留着半長的頭髮,脖子上掛着一條粗粗的金鍊子,穿着黑‘色’的短袖,藍‘色’的牛仔‘褲’,我是從曼麗那裡知道什麼叫牛仔‘褲’的,那種面料‘摸’着真舒服,曼麗還給了我一條,可惜我太瘦穿不起來,叫三娘送人了。
“小五啊,這是我從鄉下回來的時候,在路上認識的小妹妹,來城裡打工的,要賺錢給她娘治病的,你這小店不是正打算招個小姑娘當服務員嗎,我就把她帶來了。”‘婦’‘女’回過頭,拍拍我的肩膀:“叫冷小煙對吧?幾歲了?”
“十、十五!”我瞪着大眼睛,看着那個年輕人發呆。
“鄉下來的是吧,那洗碗掃地什麼的應該都會吧。”那年輕人漫不經心地問,戴着一顆骷髏戒指的手指在桌子上噠噠地扣着,扣了幾下又對我說:“你這眼睛可夠大的。”然後撓了撓腦袋徑自傻笑了起來,我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笑了起來。
“行,那我先走了,小珍這一路都顛暈了,我得趕緊回家去了。”‘婦’‘女’看了看手錶,面‘色’有點着急,又回頭對我說了句:“我先走了,你就在這做吧,別看這個小五一天吊兒郎當的,人可是個好人。”然後她一伸手,一個四輪怪物停在她身邊,我看着她被怪物‘吃’進肚子裡,衝我擺了擺手。
我撲哧一聲笑了,這個四輪怪物,哪裡有村裡的馬車透氣啊?城裡人怎麼會喜歡坐這東西呢?憋死人了。
“我說那個什麼冷小煙啊,你傻笑什麼呢?把地掃掃,燒點水炮幾壺茶,桌子擦擦乾淨,ok?”那個年輕人打着哈欠半仰在桌子旁邊,耳朵裡‘插’着個什麼東西,身體有節奏地搖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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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點着頭,從‘門’口走進小店,拿起牆角的掃把開始掃地。
“十五了哦,發育得不錯啊,鄉下‘女’孩子就是水靈,不像城裡那些‘女’的,一臉賤相。”我一邊幹活,一邊聽他在那自言自語,覺得他說話的口氣和曼麗‘挺’像的,雖然不怎麼中聽,但是卻沒什麼壞心眼,想到這,嘴角就不自覺地咧着笑。
“傻笑什麼呢?你這姑娘真有意思。”他起來,打着哈欠走進廚房,不一會兒裡面傳來他的叫聲:“我說冷小煙啊,餓了吧,你想吃點什麼啊?”聽他一問,我的肚子竟然非常配合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吃碗‘雞’蛋面吧?”我正琢磨着自己想吃什麼,他從廚房伸出腦袋看着我說。見我沒反應就又伸了回去。然後我聽見打‘雞’蛋的聲音,接着是油滾了的聲音,我開始大口大口地咽口水,算起來,好幾天沒吃飯了纔對。
“我說,你餓了好幾天了吧?”小五見我狼吞虎嚥的樣子,很驚訝地問道,我的臉刷的一聲就紅了,筷子也停下來不敢動了。、
“得,當我沒說,你趕緊吃,吃完了還得幹活呢。我這碗也給你吧,放心啊,我沒傳染病的。”小五把他那碗麪扣進我的碗裡,邊倒邊說:“你早說你餓啊,我就多‘弄’點好東西給你吃了,但是現在也來不及了,馬上到中午飯時間了,一會兒吃完你就趕緊給我洗菜,忙過了飯時,我給你炒幾個好菜。你可別說我虐待你啊,我現在可是在用童工呢我,我他媽多不容易啊我,你遇到我算你命好,我多善良啊我。”我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吃完麪,就開始準備中午飯,洗了好多好多的菜和‘肉’,還有海鮮之類的東西,好多東西我都沒見過,小五手腳麻利得很,不一會兒廚房裡就香味撲鼻了,也不知道那些菜是什麼味道的,小五耳朵裡始終‘插’着那根黑黑的東西,他嘴裡還輕聲哼着歌。
我給大家解釋一下,那是隨身聽。暈,黑黑的東西,說得怪嚇人的。
很快就有人來吃飯了,小五的飯館生意還算好,幾張桌子都坐滿了人,小五讓我跟在他身後,看他都做些什麼,其實也滿簡單的,就是把菜單放到客人手裡,然後每桌放一壺泡好的茶,客人點完了菜就到廚房去做,然後端到桌子上,客人吃完了要記得結帳,我很快就學會了,小五見我忙得歡,就放心地回廚房炒菜去了。
客人三三兩兩地散去,小五也坐在收銀臺裡休息起來,點了根過濾嘴,吧嗒吧嗒地翻着結帳單,點起了鈔票。
“我給你炒個西紅柿‘雞’蛋,再來個‘肉’絲炒麪,行吧?”他把錢揣進口袋裡,搖晃着又走進廚房,回頭看着傻站在原地的我,說:“但是你得把碗都洗了,把地掃了,把屋子打掃乾淨哈。”
我點點頭,又賣力地幹起活來,把屋子打掃乾淨的時候,小五也已經把我們的飯做好了,我和他坐在桌邊吃飯,真好吃,比三娘做得還好吃,油是油‘肉’是‘肉’的,城裡人的生活真幸福。
“阿五,哪‘弄’來個漂亮妹子啊?”我們吃得差不多了,正面對面地打着飽嗝,屋子裡進來了幾個人,我回頭看,三個穿着和小五差不多詭異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他們都流着和小五一樣半長的頭髮,穿黑‘色’t恤,牛仔‘褲’很髒,後背上揹着形狀奇怪的黑‘色’大包,手上,脖子上,胳膊上都戴着叮噹‘亂’響的首飾,耳朵上紮了好多的耳‘洞’,難道不痛麼?
“什麼漂亮妹子啊,鄰居大媽介紹來的服務員,剛從鄉下上來,你們說話注意點兒啊,別嚇着她,農村孩子膽兒小!”阿五叼着煙把菜單給那三個人扔過去,回頭對我說:“這三個是我朋友,不用怕他們,去把碗洗了。”我忙乖乖地跑進廚房裡洗碗。
“哪個大媽啊?你什麼時候和大媽有‘交’情了,品位有待改善吧?”一個人問。
“小珍他媽。”阿五大笑着說,其他幾個人也怪笑了起來。
“阿五,給我們下點‘肉’絲面,快點吧,餓死了,吃完了還要去練習吶。”一個瘦得像根筷子似的男孩兒嚷着。
“吃,就知道吃,從來也不給我付飯錢,你這飯桶一年能吃下我一車皮的掛麪。”阿五嘴裡嘀咕着,不一會兒就鑽進了廚房,見我洗碗洗得不亦樂乎,他饒有興致地站在一邊看。
“我說。”他好象忍耐了半天,終於說了兩個字,我疑‘惑’地回頭看着他,他在自己臉上比畫着:“你臉上有根芹菜葉,這孩子吃東西怎麼不擦嘴啊?”
我忙伸手到臉上胡‘亂’抹了幾下,然後瞪大眼睛望着他:“還有嗎?”
他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了,哽咽着說:“你還真是傻,明明吃的西紅柿怎麼會有芹菜葉啊,啊哈哈哈!”黑線,默默地在我漲紅的小臉蛋兒上爬滿,爬滿。
阿五,你真的很無聊,一點都不好笑,嗚……
“我說,傻丫頭,一會兒我們要去練習,你一個人在這看着店鋪有沒有問題啊?有客人來你就說到晚上才營業,ok?”阿五坐在收銀臺裡問我,其他三個人捧着面大口地吞嚥着。
&nm。”我有點結巴地回答。
“呀?這丫頭還會拽兩句英文啊!”那個看上去年紀最大的年輕人差點把剛入口的面噴到對面瘦男孩兒的臉上。
“有點意思啊,阿五,找了個漂亮能幹又會說英文的丫頭當服務生啊,老牛想吃嫩草啊!”瘦男孩子壞壞地用眼睛上下瞟着我。
“三兒,你小小年紀怎麼整天動歪腦筋啊?‘肉’絲面也塞不住你的嘴巴啊?”阿五從收銀臺裡跳出來,做出‘欲’揍人的姿勢,那個三兒端着碗狂奔到‘門’外,那速度,比老殭屍楚生還快。
“叫冷小煙是吧?這名字還真‘挺’嫩的。”年長的男人吃完了面,一邊‘抽’煙一邊打量我,我有點手足無措地望着他,他的眼裡沒有讓我害怕的惡意。
“你叫我老大就好了,我們每天都會來這蹭飯吃的,以後就會熟悉了。”他笑着轉過頭不再看我。
“你們,要去練習什麼?”我結結巴巴地問。
“搖滾樂,你懂嗎?”那個猴子樣細瘦叫做三兒的孩子從外面跑進來,敲打着手裡的碗喊着:“阿五,再給我盛碗麪啊!”
“沒有啦,你想把我吃窮啊?肚子怎麼那麼能塞啊?”阿五顯然還沒解氣,抱着面盆不撒手。
“阿五,你就給他吃吧,他吃不飽一會兒又不好好唱了,本來唱得就難聽。”一直在旁邊沉默的年輕人說,他的聲音很溫和,和他的臉一樣,文弱極了,看上去讓我想起了眼鏡老師,唉!
“好,看在四兒的份兒上,今天就再讓你吃一碗。不過,你最好把你的嘴管牢一點,要不明天不給你吃,餓死你!”
搖滾樂是什麼東西,和三娘唱的大戲是一樣的東西麼?那他們應該是個戲班子吧,暈死我了,頭一次聽說有人把搖滾樂隊比做戲班子,不過,諒你是鄉下剛來的,不計較了,至少彷彿也還有那麼一點差不多,反正都是搞藝術的嘛,黑線,黑線……還有,他們的名字怎麼那麼奇怪,老大,三兒,四兒,阿五,他們是兄弟嗎?我正胡思‘亂’想着,突然發覺小飯館哪裡有什麼東西好象不太對勁。
沒錯,非常不對勁,我扭過頭,看見敞開的‘門’口,有一個小小而佝僂的身影,由於隔着‘門’簾子,只能模糊地辨別到是一個小孩兒,大概三四歲左右的光景,他站在那應該有一會兒了吧,可是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呢?我疑‘惑’着走了過去。
“小姐姐,救救我……”還沒走到‘門’口,我就彷彿聽到了小小影子發出來的微弱聲音,那聲音即便是在大白天,還是聽起來很空‘洞’,是個餓壞了的小乞丐麼?
我加快腳步,走到‘門’口,那小小的影子就和我近在咫尺,我伸手一把拉開了塑料簾子。
‘門’外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用力眨巴了兩下眼睛,還是什麼都沒有,小乞丐哪裡去了?如果您喜歡陌小鬼寫的《我只想做平凡‘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