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小煙,去叫眼鏡老師過來一起吃晚飯。”三娘一邊端菜,一邊對我說。
“我也去,聽說眼鏡已經教小煙到初中畢業的課程了,我對這個有着崇高無私奉獻精神的眼鏡老師很有興趣哦。”曼麗突然拉起我的手,她的手心好熱哦,或許,還帶着子漠掌心的溫度,心又疼了一下。
“去吧,小煙帶緊了曼麗,村子裡的路跟雞腸子似的,不小心就會走丟的。”三娘照常倒了一杯酒,灑在院子裡的石磨底下,這是她每餐飯前的習慣,我和哥哥都問不出爲什麼,三孃的嘴實在是太硬了。
見到眼鏡老師的時候,他也正要出門,看見我他很高興地迎上來:“小煙啊,我下午放學經過你家門口,就聞到三娘麻花酪的味道了,正要去蹭幾塊呢,可巧你就來了,哎?這位是……”他看到曼麗,眼睛隱約地亮了一下,曼麗得意地揚着臉,很自然地回答他:
“是啊,我就是和小煙來叫你去一起吃晚飯的。我叫曼麗,是冷小雨的高中同學,來村裡玩的。你就是眼鏡老師吧,你好!”她邊說邊伸出一隻雪白的小嫩手,眼鏡老師遲疑了一下,有點尷尬地握了握她的手。
“這是什麼意思?”爲什麼你們要拉一下手呢?我看了一眼眼鏡老師,又看了一眼曼麗,她也正瞪着我,哎喲,手好疼,這一路她一直用力地捏着我的小手,捏得我骨頭咯楞咯楞的疼,奇怪她看上去嬌滴滴地,怎麼手勁兒這麼大啊。還有,她幹嘛對我這麼兇啊?真是討厭。不過,她看上去可真洋氣,真漂亮,乜斜着她身上的裙子腳上的鞋,真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穿上這麼好看的衣服。
我被曼麗拉着手,低着頭走在前面,眼鏡老師和曼麗並排,一直高興地聊着天,我不敢看他們,因爲眼鏡老師身後一直跟着那個惡鬼,它不停地從眼鏡老師胸口抓着他的心臟,一把一把地往嘴裡塞,儘管幾年來我已經習慣了它一直跟在眼鏡老師身後吃他的心,但我還是不願意看它,貪婪而噁心的鬼,它除了眼鏡老師的心,別的什麼都不看。
到了家門口,那個惡鬼就乖乖地坐在了院門口,因爲三孃家門口有驅鬼符,惡鬼是進不去的,它也習慣了坐在門口一臉飢餓相地等眼鏡老師出來。
眼鏡老師一邊吃飯一邊和哥哥彙報我的學習情況,曼麗和子漠不時的在飯桌上若無旁人地眉目傳情,三娘卻顯得很快樂,不停地給大家夾菜,滿臉的快樂,早晨還在因爲丟了菸袋鍋子而難過得活不下去,現在一下子就判若兩人,難道是和剛纔看到周大雄有關,反正這頓飯我吃得一點都不開心,曼麗不時地衝我翻着白眼,真討厭。
“小煙,今天晚上你和曼麗姐姐睡一個房間吧。”子漠拍着我的頭,我手裡捧着他送我的漂亮衣服,說是漂亮衣服,其實就是曼麗小時候穿過不要的,但看上去都很新,她應該衣服太多穿不過來吧,不像我,一件衣服都要穿到碎得不能補了才戀戀不捨地扔掉。
還是不敢擡頭,因爲我看見曼麗的小皮鞋不懷好意地在地面上噠噠地扣着,真不願意和她睡一個房間,還要睡一張牀。
“冷小煙,你多大了?”曼麗穿着雪白的雪紡睡衣,躺在我的牀上,不安分地將牀板搖得咯吱咯吱響。
“11。”我翻了個身,背對着她,小聲回答。不想看她,她薄薄的睡衣下,豐滿的身體凸凹有致,看得我臉直髮熱。
“聽說你能看見鬼?哎,我問你啊,鬼都長什麼樣啊?”她突然趴起來,嘴巴湊到我耳朵邊上,神秘地說,她嘴裡的熱氣撲到我的臉上,我覺得好緊張,好象不能呼吸了。
“我問你呢,你怎麼不說話啊?聽你哥哥說你很愛說話的啊。”她推了推我,見我還是沒反應,不滿意地說。然後手開始在我身上不安分地摸了起來,我打了一個冷戰,她在幹什麼,她的手在我胸脯上來回摩挲着,好難爲情啊,我動了動身子,想挪開她的手,可是她非常固執,而且她的力氣真的好大。
“你還沒發育好呢,咯咯。”她的聲音笑得我一身雞皮疙瘩。
“哎喲,村裡孩子就是沒見過世面,摸一下羞成這個樣子,將來要是有男人碰你,不得自殺去啊?”她的聲音越來越不懷好意:
“哎,冷小煙,我問你啊,你是不是喜歡子漠啊?你躲什麼啊,我又不能吃了你。我告訴你,你可騙不了我,好端端的你看見他臉紅什麼啊?子漠長得帥吧,但是他不喜歡你這種害羞靦腆的小丫頭,他喜歡的是我這樣。你怎麼不敢看我啊?沒見過發育期的女人吧,哎喲,你還真是什麼都不懂呢。咯咯……”
我不耐煩地坐起來,看着她,同時也看見了躺在她身邊的李二媳婦,只見李二兩眼放光地看着曼麗,那眼神裡充滿了貪婪相。
“看什麼看,你,不要看了,有什麼好看的?”我衝着李二媳婦不滿意地嘟囔着,可在曼麗眼裡我卻像是在對她不滿意似的。
她也忽地一聲坐了起來,咬牙切齒地捏着我的下巴,捏得我好疼,她一字一頓地說:“怎麼,生氣了?我告訴你,子漠就是不會喜歡你這種土妞,你氣死也沒有用。”
“我……”我氣得直想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轉,可是沒有眼淚,沒有辦法,我的眼淚不是說有就有的。只好一動不動地衝着李二媳婦乾瞪眼。
過了一會兒,曼麗也彷彿發覺了我根本不是在瞪她,而是瞪着她背後的某個什麼東西。朦朧的月光下,我看見曼麗的眼底開始涌上一陣恐懼。
“冷小煙,你別嚇我,我身後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她抓着我的肩膀,聲音竟然顫抖着。
我嘟着嘴巴,瞄了李二媳婦一眼,她正在那望着曼麗的金色捲髮流着綠色的口水。“她在你背後流口水。”我不滿意地嘀咕了一聲。
“啊——!有鬼!救——命——啊——!”曼麗的尖叫聲讓我嗖地一聲就從牀上站了起來,直挺挺地從牀上掉了下去,趴在地上。
我的親三娘啊,我長這麼大,就從來沒聽過這麼尖細悽慘的叫聲。只見曼麗閉着眼睛,雙手捂着耳朵,披頭散髮地在牀上叫着,雙腳亂蹬着。
李二媳婦直接被她的叫聲給射得粘到天花板上了,對啊,李二媳婦是鬼,平常的鬼離開了棲息之所就不過是一股氣流,曼麗的叫聲足夠把李二這股平凡的氣流射出百米遠了。
“你的吸牆大法練得不錯了啊。”我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仰着頭對李二媳婦說。
“我的親冤家,我不是吸上的,是被她叫的,誰能把我弄下來啊?”李二的臉被插進天花板裡拔不出來,聲音憋在牆裡悶悶的聽不太清楚。
“當!”臥室的門被一腳踹開,子漠和哥哥手裡舉着凳子和鐵鍬衝進來。
“鬼,鬼,鬼在哪?”子漠舉着凳子滿屋揮舞着,看得出來他不過是在掩飾內心同樣的恐懼罷了。
“小煙,你沒事吧?”哥哥看見我趴在地上,一把丟了鐵鍬把我抱起來,心疼地問。
“啪嗒,哎喲!”李二媳婦在天花板上掙扎了半天,終於掉了下來,四仰八叉地躺到子漠身後。她揉着臉暈忽忽地扶着子漠的影子站了起來。
“小、小、小煙,麗麗,鬼、鬼在哪?別怕,有、有、有我在!”子漠終於停下了手裡激動揮舞的凳子,看樣子他也稍微平靜了一點,他非常用力地挺着胸脯,結結巴巴地問我。
“她、她在你背後。”我抱着哥哥的脖子,伸手指了指着子漠背後,並又抱緊了哥哥,哥哥的身子好暖,不像我,一年四季身體都是冷冰冰的。
“啊!在我背後!”子漠嗷的一聲扔下手裡的凳子,不停拍打自己的後背,連蹦帶跳地竄到牀上,他和曼麗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我和哥哥木然地站在地上,李二媳婦流着綠色的口水,也迷迷糊糊地看着牀上那一對抱成一團慘叫着的漂亮而狼狽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