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適合在沼澤地帶運行的氣墊沼澤車飛快行進中,在遠處升起的煙火吸引下飛快前進着。
“這倆小兔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彪悍。”李牧野操縱着氣墊沼澤車,對一旁正盯着座標顯示儀的小芬,語氣裡帶着怒意說道:“三天時間,硬是趕着馴鹿在這樣的鬼地方跑了五百公里。”
“大叔,你別太着急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小芬勸說道:“做事考慮不了那麼周全。”
海蘭察聽不懂二人說啥,卻看出李牧野是真急了,也用俄語勸道:“咱們都在這地方轉一天了,也不差這點時間。”
李牧野沒好氣道:“今兒誰都甭勸我,逮住這小兔崽子我無論如何都得先捶他一頓飽的,太他嗎不靠譜了,無組織,無紀律的毛病絕不能慣着。”
“說的好像你自己多有譜似的。”小芬不客氣的回懟道:“上樑不正下樑歪,你這當叔叔的就是個無法無天無拘無束的主兒,還指望他能跟你學成個乖孩子?”
距離目的地不遠了,已經能看到克欽和小惡來搭建的帳篷,以及被留下來看守營地的狗子們投過來警覺的目光。海蘭察提醒說不能再往前開了,要當心陷阱。李牧野這才關了發動機,仨人騎上拖在後面的履帶摩托車,在海蘭察的引領下避開了陷阱,來到營地上。
仨人下車走進營地。狗子們看見海蘭察,全都興奮的跑過來搖尾吠叫。海蘭察低下身子摸了摸狗肚子,擡起頭來,神色憂慮說道:“情況不太好,那倆小子至少一天沒回來了。”說完,打開隨身的鹿皮套,一邊取出肉乾喂狗,一邊繼續說道:“但願不是老山神發怒了,否則,這倆孩子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老山神?”李牧野奇怪的問道:“不是阿穆爾魔鬼嗎?”
海蘭察道:“老山神就是這大山裡的神嘛,地位當然是比魔鬼高的,我們鄂溫克人的祖先代代相傳的這座大山的主人。”
李牧野把他的話用漢語對小芬說了一遍,小芬道:“這些人太迷信,一個動物讓他一說,聽着像黑山老妖似的。”
“海蘭察大叔,咱們是要在這裡等他們回來,還是帶上狗子出去找他們?”李牧野收拾起一把半自動衝鋒槍,對海蘭察說道:“我建議你留下來等他們,我和小芬帶一條狗出去找人,咱們保持聯絡,免得兩頭岔開。”
海蘭察搖頭道:“這裡是普託蘭納,是魔鬼的家園,你們不懂狩獵的學問不可以亂闖,會出人命的。”
李牧野自負藝高人膽大,全身零碎跟一座移動軍火庫相差無幾,又有豐富的江湖手段和見聞支撐底氣,根本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野獸能夠匹敵。把手裡的槍栓拉了一下,道:“我不懂您說的魔鬼和山神是怎麼回事,我就信任自己手裡的槍,真遇到了什麼厲害東西,對着腦袋一頓突突,倒要看看有沒有打不死的野獸。”
海蘭察道:“老山神是打不死的神,阿穆爾魔鬼動作很快,最好的獵手也打不到的,你們這些無知的城裡人啊,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相信我,蠻幹會出事的。”
小芬最近俄語水平有了很大進步,用帶一點齊魯方言味道的俄語插言道:“現在還談什麼出事,早就出事了,咱們首要做的是找回倆孩子,海蘭察大爺,您要是有什麼想法就趕快提出來,不然的話,我們倆就按照自己的路子走了。”
海蘭察何嘗不惦記自己的孫子,否則他也不會違背祖訓跟着李牧野跑到鄂溫克人禁止狩獵的區域來。他也曾年輕過,作爲曾經最出色的獵手,在那個如火如荼的年代裡,他甚至還專門組織過鄂溫克族獵手們來這裡獵殺所謂的老山神和阿穆爾魔鬼。他的二兒子那時候還不到二十歲,就是在那次狩獵行動中被咬去了一條手臂。當時的情景,至今想來,仍然心有餘悸。
“你們不懂的,老山神真的是打不死的,阿穆爾魔鬼的動作比閃電還快,當年幾十個出色的獵手一起開槍也只打斷了它一截尾巴,卻付出了十幾條生命的代價。”海蘭察嚴肅的說道:“對付這樣的動物,你要首先有身爲獵物的覺悟。”又說道:“在這片老山神的王國裡活動,一定要先得到老山神的允許才行。”
李牧野問他老山神究竟是什麼東西,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年輕的時候看過一眼,模模糊糊是個巨人的樣子。雖然說不清楚是什麼,卻篤信不疑,一定要現在營地裡搞一個薩滿儀式後再出發尋找倆孩子。
在親手用炸彈撲克解決掉虎蛟那種號稱攻防無弱點的奇獸後,李牧野現在對這些玄乎乎的神獸傳聞有些不大以爲然。古代方士們在觀察大千世界的過程中發現了一些特殊的生物,當遇到解釋不了的現象時,就會習慣性的搞出一些神怪論調來。其實動物就是動物,活的年頭久了會有些智慧,但絕非什麼神物,刀槍加身照樣難逃一死。
古往今來,大千世界都奉行着優勝劣汰的法則,人類能夠佔據生存鏈的頂端,憑的是智慧和實力,在沒有這些現代化的武器時,沒有尖牙厲爪的人類便把這些兇猛的動物逼迫到深山大澤中。現在有了這些現代化武器,就更沒道理懼怕這些野獸。只有鄂溫克這種崇尚薩滿,以動物崇拜爲圖騰的少數弱勢民族纔會篤信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
這海蘭察也說不出什麼新鮮玩意了,李牧野擔心耽誤久了會造成終身遺憾,果斷決定立即出發,不顧海蘭察的勸阻,帶着小芬,倆人各牽了一條狗,在海蘭察一個勁兒的無奈嘆息下離開了營地。
受到地下熱氣的薰陶和土壤營養物質因素影響,此地林木樹幹多以黑色爲主,鄂溫克人把這裡叫做魔鬼居住的黑森林。但實際上,據李牧野所見,本地林木生命繁茂,木質結構緊密,紋理細膩,都是十分難得的好木材。運到外面去,未必就比什麼花梨紫檀遜色了。
二人牽着兩條狗在山林中搜索小惡來和克欽的蹤跡。這兩條狗都是鄂溫克人養熟了的獵犬,更熟悉鄂溫克族人的口令。想讓它們服從指揮聞味道找人,還得懂一些馴獸的手段。李牧野雖然對此沒什麼經驗,但日部蟲地師這個門戶裡卻是有些研究的。李牧野見這狗子體大如驢,吼聲似炸雷,估計即便不是蟲級,也相去不遠。只要它有蟲的稟賦,蟲地師就有辦法讓它乖乖聽指揮。辦法則無外乎利用物感生克的道理來降服。
其中紫龍木血粉是馴蟲的不二法寶。此物由極陰處生,卻是以極陽的日曬之法得到,內含獨特的營養物質,是一切動物不能拒絕的,而動物當中,但凡是蟲級別的多有些智慧,蟲地師的馭蟲之法就是先以此物誘之,又以王蟲骨震懾,恩威兼施,自然可以令其爲我所用。
李牧野隨身帶着虎蛟骨刃,比什麼王蟲骨都要管用。用紫龍木血粉使了個馭蟲之法在這狗子身上,果然立竿見影,兩條之前還不大聽話的狗子立刻搖頭擺尾在李牧野討好起來。將隨身帶着的小惡來用過的東西放在二犬鼻子上嗅了嗅,兩條狗立即伸脖抽氣採集起空氣中的味道來。
小芬大爲新奇,“真奇怪,這狗子怎麼忽然這麼聽你話了,我還以爲它們只會聽那老頭的呢?”
李牧野一邊指揮狗子搜尋,一邊將道理解說了一遍,末了說道:“這山裡的野獸再聰明也不會比人更有智慧,只是在山中活的久了,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無比熟悉,加上耳目動作都要比人類靈活,做出看似有些靈異的舉動,所以纔會被鄂溫克人傳的神乎其神。”
又道:“要知道這些人之所以被趕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生存,其實就是因爲在遠古時期的生存競爭中敗給了咱們的老祖宗,他們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生育率低,初生嬰兒死亡率高,人口基數低,不得不近親繁殖,導致基因蛻化,形成了惡性循環,所以纔會幾千年來都沒什麼進步。”
“聽着是這麼回事。”小芬跟着狗子的速度一邊走一邊說道:“可這話從你這一腦袋封建糟粕的人嘴裡說出來,怎麼聽着就這麼彆扭呢?大叔,咱們這是不是有點種族主義了?”
李牧野道:“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瞧不起他們這些少數族羣的意思,只是告訴你一個客觀事實,這世間的萬事萬物發展都是有規律可循的,他們的經驗在這地方固然有可貴之處,但有些唯心糟粕的東西聽聽也就算了,解釋不了的事情並不是因爲夠神奇,而只是由於經歷的人本身的無知,所以真到了關鍵時刻,還得咱們自己做自己的主心……”
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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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野的話音未絕,前方忽然連續傳來三聲槍響!
二人趕忙隱蔽,循聲望過去,只見遠處駛來三輛履帶車,第一輛車的車頂上支起瞭望狩獵的平臺,十幾個男女正架着槍在追逐一頭毛色灰白的巨熊,連續開槍,打的那頭熊全身浴血,痛苦哀嚎不已。
李牧野一眼看到第二輛車上拉着一頭死掉的龐然巨獸,整個腦袋只剩下小半邊了,而那個叫克欽的鄂溫克族少年就坐在巨獸旁邊。
小芬也看見了,不禁焦急問道:“怎麼只有他一個,咱們的小惡來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