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欠下了五十萬英鎊的債務。不僅僅如此,還欠下了十萬高利貸,利息三分。兩個月滾下來,就增加了近半數。
母親逃走了,這些根本不可能償還得清的鉅額債務落在了她的頭上。而妹妹,還在讀高中,她不可能將讓妹妹去償還債務。
她當時想要仰天大笑,笑這算不算所謂的跑得掉和尚,跑不掉廟?
或許這就是命運,債務雖然是兩家的,債主卻是同一個人:藍斯?卡繆爾伯爵。
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人物,高貴俊美如天神,冷血殘忍如惡魔。敢看他十秒以上就能被人讚譽爲英雄,敢拂逆他的人見到的只有地獄,更別說欺騙背叛什麼的。
而她,恰好不好,就是其中之一。
當時,她去藍斯?卡繆爾的城堡裡當傭人還債。她以爲管家找上她是爲了幫她,後來才知道是因爲藍斯?卡繆爾的第N個送飯女傭被打成流星,不知道飛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才又了空缺。
這個空缺一般情況下都是給不瞭解情況——瞭解的都怕死,不肯做——的,而她符合了所有條件。
藍斯?卡繆爾伯爵不喜在客廳用餐,一般都是送到書房或者臥室,但這兩個地方,危險的東西太多了。哪怕是怎麼看怎麼微不足道、不足掛心的東西,也可能讓你丟掉性命。
送飯女傭的工資比其他的高三倍,怎麼說也是冒着生命危險工作,報酬自然是高。當時莫菲菲算了算,只要一年時間,她就能還清債務。所以,哪怕是每一日都有種走過黃泉路的悚然感,還是堅持了下去。
但世事無常,人心莫測。
相安無事了一個月,一切都發生改變。
很少飲酒的藍斯?卡繆爾伯爵突然喝醉了,而她奉命送醒酒茶去。待他喝完,收拾好後準備離開時,卻被他拉住。
那雙寶藍色的眼裡閃爍着****灼人的慾望。
她嚇着了,甩開他的手,跑了。
如果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的話,莫菲菲想,那一晚即便是死在哪裡,她也不會跑,更不會甩開他的手。
藍斯?卡繆爾,其實是個很無聊的人。他會爲了拂逆他的人,哪怕是卑賤如螻蟻的人,也會很捨得的花費很多時間,並且很有耐心的教導他,告訴他,地獄是什麼樣子的。在地獄裡,又會遭受什麼。
一個月的折磨,莫菲菲無數次想到死。但無數次的結果是生不如死。
後來,不知道藍斯伯爵發什麼瘋,竟然想要她當代孕媽媽,爲他生下孩子,就放過她。
她不肯。
第二次拒絕,換來更加殘酷的對待。
幾個月的折磨下來,她都沒有妥協。
她不是冷血無情的女人,卻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她不想她的孩子叫別人母親,不想與他此生難見一面,不想利用他換取一條生路……更不想以後孩子知道真相後恨她……
之後,不知道藍斯發什麼神經,居然放她離開。但離開後,莫菲菲仍然活在戰戰兢兢,處於一種風吹草動、草木皆兵的狀態,快趕上神經質了。
藍斯?卡繆爾帶給她的恐懼已經銘刻入了骨髓,除非死去,無論如何也消除不掉。
糾纏了好多年,原本的恐懼,不僅僅只有恐懼。之後,他們還是有了孩子。
在五年前。
是一對雙胞胎。
然後,夭折了。兩個孩子,不到四個月就死了。
五年前,那個女人的話,逼得她幾乎無路可走,最終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愛上他了。愛上這個絕對不能愛的男人。然後,在心懷期待,等着孩子誕生的時候,他要和別人結婚的消息傳來,猶如晴天霹靂,讓她死了兩回。
第一回,是傷心而死,第二回,是孩子因爲悲傷過度而夭折,她哀痛欲死。
他的母親說,如果不想離開,就做他的情人。至於他的孩子,保證吃喝足夠,但身份地位這些,想都不要想。莫菲菲當時就笑了。這什麼跟什麼,雖然英國早幾百年前,就是一夫一妻制,但不代表遊離在道德和法律之外的情婦是不允許存在的。
莫菲菲絕不願與人共事一夫,更不願意做第三者。雖然,她纔是被插足的那個。
只是,他們威脅的後果,她承擔不起。而藍斯的態度,平平無奇,絲毫不驚訝,不猶豫,也不反抗。因此,讓莫菲菲徹底的死了心。
莫菲菲逃走——藍斯家的人故意放她走的,不然她根本逃不出去,她也很明白這一點——的一個月後,卡繆爾和裡格爾家結親成了當時最大的新聞。
莫菲菲找了許多關係,才找到一張記者證,然後,親眼看着藍斯和裡格爾家的小姐在神父的主持下,成爲夫妻。
在藍斯說出那句“IDO”的時候,莫菲菲忽然覺得,整個人都解脫了。
她忽然想着那首《釵頭鳳》。
錯錯錯,莫莫莫。
錯?的確是錯。他們在錯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
莫?現實殘酷,非她一人之力能抗衡。而他,與她不在同一陣線。
之後,回到租房內,她哭着睡着。然後,被痛醒。
孩子,沒了。
孩子沒了,她又死了一次,然後對這個世界徹底的絕望了。就在這時,高中畢業後就沒有何她有過任何聯繫,無論她怎麼找都沒找到的妹妹莫笑笑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莫笑笑帶她離開,走的路,讓在倫敦生活了好多年的莫菲菲都驚訝,倫敦竟然還有這樣的路。
一番折騰後,莫菲菲的身子更加虛弱。後來,不得不在臨港的一個城市暫時停留休養。也是在這一段時間內,莫笑笑告訴她,她流產是因爲那一個月營養不良、心情不佳以及最後的悲傷過度。若不是莫笑笑來了,恐怕她會就此死去。
莫笑笑沒有告訴莫菲菲的是,莫菲菲即便搬出去,藍斯也派人保護了她。只不過那些人裡有叛徒,纔會導致莫菲菲身體越來越差卻沒人發現,以至於那兩個孩子沒有保住。
同樣,莫笑笑沒有告訴莫菲菲,那個男人在她被救出倫敦後,就開始找他。他們走了多久,就找了多久,而且還會繼續找下去。雖然並不明顯,但隨着時間的推移,許多人都喜歡,卡繆爾家的繼承人藍斯?卡繆爾在尋找一個“小偷”。一個偷走他傳家寶的小偷。只要有人能夠找得到,願意支付一千萬英鎊的報酬。然後提供了那所謂的傳家寶的照片,並且,附註,不得傷害那個小偷,如果有人敢冒充,後果自負。
而莫笑笑,也將那個一直掛在莫菲菲脖子上的藍斯所謂的傳家寶藏了起來,告訴莫菲菲,這東西在逃亡的路上掉了。心灰意冷的莫菲菲,只是點了點頭,一點也不在意。
心都死了,要什麼紀念品。不過是徒徒自虐而已。
然後,莫笑笑將她帶到了這座城市,給她買了房子,買了門面,讓她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還給她留了一大筆錢。
莫菲菲驚訝妹妹哪來的這麼多錢,但莫笑笑半個字的解釋都沒有,只是說,這錢絕對是乾淨的,就不再開口。之後,她莫菲菲留了個電話號碼,讓她有事就找她。
莫笑笑離開後,莫菲菲才發現,這些年來,一直沉淪在與藍斯的感情的悲歡喜樂裡,對這個妹妹雖然有注意卻沒有多關心。以至於她失蹤了那麼久,她也沒有真的認真找過幾次。
也是在這時,她才發現,她對妹妹一無所知。她現在住在什麼地方,有沒有上學,交男朋友了嗎,以及這些年在哪裡,爲什麼不聯絡她?她給她的錢又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然後,爲什麼妹妹一次都沒有效果。記憶裡的莫笑笑,非常的愛笑。可是這短短一個多月的相處裡,她從未笑過,甚至連冷笑都沒有。只是,她現在才發現。
而這個電話,在以後快六年的日子裡,她就見過兩次莫笑笑,這個電話,也只打通過十餘次。
……
風迷眼。
藍斯微微擡頭,笑容依然是難得的溫和。幾年時間,他更加內斂成熟,超然於外的東西,都被時間沉澱下去了。
不遠處那個打扮得俗套的女人,他一眼就認出來了。烙印在骨子裡的人,怎麼可能只因爲外貌改變就不認識了?
他的世界,本該圓滿幸福,只是礙於別人破壞。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他不會讓歷史重演。
藍斯走了過來,程亮的皮鞋踩在青磚小路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些年,可好?”
時光歲月任韶華,故人音容夢裡見。在最初的時候,莫菲菲有時,總會出現一些幻覺。看到他出現在面前,面色平靜,漠然的看着自己。彷彿,她不過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她的死活、喜悲,與他半點關係都沒有。
先說話的,是莉娜利。那個五年前,威脅過她的女人之一。
“莫小姐,許久不見,可安好?”
莫菲菲淡淡一笑,道:“多謝莉娜利小姐的關心,我一切安好。吃得好,睡得着。倒是你,幾年不見,越發美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