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皓的聲音很輕，甚至有些柔。
但落在楊懷先的耳中，卻仿若驚雷一般，讓他心神猛地一震，隨後頃刻散去了周身的靈氣光輝。
“院首師兄。”
面對姜皓，哪怕是楊懷先，也必須得尊稱一聲“師兄”。
這是規矩。
同時也是姜皓地位的體現。
然而，面對楊懷先那滿目的驚恐，姜皓卻只是淡淡地開口道：“事情的經過師尊都知道了，念你多年來爲長生院盡忠職守，師尊給你一個自己去司理院請罪的機會。”
話音落下，滿場譁然。
而楊懷先的臉色更是一瞬之間便變得慘白如雪。
誰能想到，院主大人落下的責罰竟然如此嚴苛！
一旁的錢元鑫都看傻了。
即便他再怎麼瞧不上那楊懷先，但人家畢竟是堂堂四品丹師！
在偌大一個長生院裡，真正的中流砥柱般的存在！
院主大人竟然爲了一個記名弟子，就將其送到司理院去了？
誰不知道，一旦被拿進司理院，不死也得脫層皮！
然而，姜皓卻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他乾脆利落地轉過身來，面帶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不遠處的樑辰。
而樑辰也趕緊執手躬身道：“見過院首師兄。”
“嗯。”姜皓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再次伸手一揮，立刻將樑辰剛纔煉製的十二顆凝氣丹召至身前。
他探出頗有些尖長的鼻子，輕輕嗅了嗅，隨即在臉上浮起了一絲不健康的紅暈。
眼中閃爍着莫名的光。
時至此刻，姜皓似乎終於有些明白師尊爲何如此看重面前這小子了。
確實有幾分能耐。
一整爐無暇凝氣丹，雖然他也可以做到，但是……
等會兒！
姜皓突然皺起了眉頭，然後猛地伸出指尖，將一枚凝氣丹送入了口中。
下一刻，他的眼底竟浮出了幾條恐怖的血絲。
身上的靈氣波動驟然激增。
讓四周的一衆弟子紛紛朝後倒退了數步。
好在姜皓反應極快，他深吸了一口氣，面色迅速恢復正常。
然後他從懷裡取出了一隻玉盒，將剩餘的十一枚凝氣丹收入其中，再遞到了樑辰的身前。
“樑師弟，你且收好了，剛纔的那一枚凝氣丹，算我的，我可以給你五十貢獻值，你看如何？”
說實在的，現如今的樑辰是真不知道這書院的貢獻值到底有多大用。
好在簡單的數學他還是算得來的。
一個丹爐價值五個貢獻值。
所以姜皓當於拿十個丹爐買了自己一顆凝氣丹？
唔……
感覺還是不知道這價錢公不公道啊。
不過對方是院首師兄，而且剛剛還出手幫了自己，樑辰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候討價還價未免有些破壞氣氛，只能笑着應了下來。
“多謝院首師兄。”
姜皓點點頭，隨之道：“師尊要見你，隨我來吧。”
言罷，姜皓舉步便朝大殿盡頭的迴廊走去。
而那些原本出來看熱鬧的內院弟子們，則紛紛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般，身上的靈氣光輝一個閃得比一個快，很快就全都不見了蹤影。
樑辰默默跟在姜皓身後，算是徹底感受了一把狐假虎威的滋味。
果然正如他之前所猜測的那般。
在走過那蜿蜒曲折的迴廊之後，眼前的景象再次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頭頂的木質結構變成了石壁，空氣中的灼氣也減弱了三分，反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陰寒之意。
看起來，這長生院的核心區域竟然是建在葬劍山裡面的！
就是不知道這裡究竟是天然形成的溶洞，還是後天通過人工開鑿的。
石洞中的光線很明亮，四周看似隨意地種植着一些靈草靈花，兩邊各有數十間單獨隔離開來的石屋，應該每一間屋子都是一座煉丹房。
所以……
這裡當於是長生院的VIP室？
樑辰沒讀過什麼書，能夠用來形容這些煉丹房的詞彙很有限，但大概意思是差不多的。
在這裡，所有來往弟子的身上都着紅袍，這是長生院的標誌。
絕大多數人都行色匆匆，亦或者是在刻意迴避姜皓的到來。
如此看來，這位院首師兄的確是威勢滔天。
樑辰跟着姜皓一路來到了最靠裡的一間石屋外，姜皓沒有敲門，直接邁步而入。
而樑辰纔剛一進門，便感覺到了一道恐怖的炎火撲面而來。
其熱度至少是外面大殿的百倍不止！
樑辰心頭一震，立刻催動了金烏訣，這才堪堪擋住了那駭人的灼氣。
這間煉丹房的面積不大，只有五六十平的樣子，正當中佇立着一鼎暗金色的丹爐，足有七八個成年人合抱那麼大，高一丈及許，上刻蟠龍銘紋，周身閃爍着耀眼的靈氣光輝，着實令人望而生畏。
而在那巨型丹爐的旁側，則盤腿坐着一老人，身上穿着寬大的紅袍，襯托着他那乾瘦的身軀頗有些滑稽。
老人的頭髮一如既往的蓬亂，在火光下張牙舞爪地飄動着，就像一隻南疆的多足怪。
見到樑辰到來，老人當即招了招手：“來了？過來坐。”
樑辰趕緊上前拱了拱手道：“弟子見過院主大人。”
老人哈哈一笑：“我還是喜歡你稱呼我爲師兄。”
樑辰哪裡敢順杆兒往上爬，不禁連連苦笑道：“那日在承天峰是弟子唐突了，還望院主大人恕罪。”
樑辰當然記得老人。
更是早就知道了對方的真實身份。
在整個長生院裡，能夠有資格被姜皓喊上一聲“師尊”的，有，且只有一個人。
自然便是長生院的院主，蕭木。
見今日的樑辰比之前慫了許多，蕭木大感無趣，隨後對身邊的姜皓問道：“怎麼樣？”
姜皓沉吟了片刻，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結論：“方子不是我們長生院的，看藥脈走勢，是萬壽閣的路子，裡面有一味白米漿，應該是用來調味的，很像萬壽閣那羣老不死的風格。”
聞言，樑辰差點兒把下巴給驚出來了。
這才明白姜皓爲什麼能當上長生院的院首師兄。
人家只是吃了自己一顆凝氣丹，竟然就把丹方的出處給猜了個七七八八！
這是何等恐怖的丹藥天賦！
而另外一邊的蕭木倒是沒透出太多意外的情緒，不管是對姜皓的逆丹能力，還是對樑辰這張丹方的來路。
他只是輕描淡寫地問道：“怎麼樣？你姜師兄猜對了嗎？”
樑辰這一次沒有隱瞞，而是苦笑着點了點頭：“的確是萬壽閣的方子。”
“有意思……”蕭木哈哈一笑：“看來這一次不光是咱們幾個老頭子看走眼了，就連三長老也被你給忽悠了一道啊，所以，你跟萬壽閣是什麼關係？”
聽到蕭木的問話，樑辰猶豫了。
因爲他有些拿不準，此時的自己到底應該回答有關係，還是沒關係，才更加有利。
所以樑辰乾脆笑道：“抱歉，這個弟子不能說。”
蕭木沒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就像剛纔那句話只是隨口一問，並不在乎樑辰的答案。
“不管怎麼樣，你剛纔用的的確是我長生院的金烏訣，這總不能是萬壽閣給你的吧？”
樑辰如實答道：“這是我在進丹房之前，錢元鑫，錢師兄給我的。”
這一次，不管是蕭木，還是姜皓，都目色微怔。
“你是說，你是剛剛纔學會這金烏訣的？”
樑辰滿臉的光明磊落：“準確的說，是在半個時辰之前。”
於是蕭木的語氣變得急促了許多：“掌握到什麼程度了？”
“小成。”
“嘶……”
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姜皓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隨後看向師尊的目光中不禁再添幾分敬畏。
而此時的蕭木卻大笑着站起了身來。
“哈哈哈哈哈！好！好！當真是後生可畏啊！姜皓，你可得加把勁兒努力修行了，否則恐怕不日便將被你這位樑師弟給趕超過去。”
姜皓微微低頭：“弟子定不負師尊厚望。”
蕭木輕輕一擺手：“行了，你之後將金烏訣的後兩卷借給你師弟看一看，另外從今日起，樑辰可以自由出入內殿，藥王卷也對他全面開放吧。”
姜皓微微一愣，隨後再道：“是。”
囑咐完自己的愛徒，蕭木這纔將目光重新挪回到了樑辰的身上。
“凝氣丹是每個宗門下三境弟子的必備資源，既然你可以煉出無暇凝氣丹，那麼之後我會讓勳祿閣的人給你特設一個販丹的資格，價格你可以隨便定，但書院得收取兩成的利潤。”
樑辰聽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之後才猶豫着道：“院主大人的意思是，讓我把這些凝氣丹給賣了？”
蕭木聽得好笑：“不賣你打算一個人都吃了？”
樑辰撓撓頭：“那我之後總不能全去煉凝氣丹吧……”
“煉出別的也能賣啊。”
一旁的姜皓聽不下去了，當即沉聲道：“這是好事兒，還不謝謝師尊！”
樑辰這才止住了話頭，苦笑着道：“那就多謝院主大人了。”
“回去吧”
蕭木揮揮手，示意樑辰可以離開了，於是後者只能一頭霧水地退出了煉丹房。
直到這個時候，蕭木才笑着對姜皓問道：“咱們長生院，最短的輪習記錄是多久？”
姜皓低聲應道：“據說當年大師兄來長生院輪習的時候，只用了三天，便修完了藥王卷，還順手考取了三品丹師的資格，然後纔去了司理院……”
聽着這話，蕭木忍不住癟了癟嘴，搖搖頭道：“三天啊……那恐怕是沒戲了。”
然而，蕭木這番感嘆還沒落地呢，便看到樑辰的身影去而復返，竟然又回到了煉丹房中。
只見樑辰突然一個矮身，單膝跪倒在地，一字一句地開口道：“昨夜弟子在甲號院遭賊人突襲，險些痛失至親，望院主大人爲弟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