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的是。
在樑辰與姜皓的這番對話中,隻字不曾提到沈槐的名字。
樑辰沒有問沈槐的手指有沒有接上,人醒來了沒有,司理院那邊是怎麼說的,院主大人有沒有什麼吩咐,事情的發展如何。
姜皓也沒有主動提及,甚至沒有所謂暗示。
更有意思的是。
這件事也並沒有在三峰六院傳揚開來,似乎是昨日所有目擊了現場的弟子全都選擇了守口如瓶,不敢有絲毫的泄露。
就好像昨日在甲號院中什麼都沒有發生。
“空間法戒也不貴,大概七千多貢獻值就能買到,師弟若是想要,我可以便宜點賣給你,只要五千貢獻值。”
聽聞此言,樑辰不禁連連咋舌:“這東西這麼貴!”
“你以爲呢?”
樑辰沒話說了,因爲他買不起。
相較起來,還是眼前這鼎造化爐更現實一些。
念及於此,樑辰也不再猶豫,當即將一縷靈氣注入了法戒之中,動用神識查看起裡面所存放的靈材。
然後他對着姜皓點了點頭道:“我要的東西都有了。”
“好。”
姜皓應了一聲,正欲如上次那般,佈下陣石,卻聽樑辰突然開口道:“等一下。”
“此丹煉製繁瑣,工序衆多,我需要一位丹童相助。”
姜皓倒是沒有反對,因爲這個要求是在丹師考覈規則之內的。
“那我給你找一個熟手的。”
“不必了,讓我姐姐來就好。”
聞言,姜皓不禁下意識地挑了挑眉毛:“你姐姐?”
樑辰笑着點點頭:“在我煉丹期間,姐姐一直擔任我的丹童,配合起來自然更加得心應手,而且師兄你是知道的,我姐姐尚未入道,絕對符合丹童的標準。”
姜皓只能無奈應下:“好吧。”
於是樑辰朝着不遠處的樑玉玲招了招手,後者便施施然走上前來。
“見過姜師兄。”
姜皓點點頭:“還有什麼別的要求嗎?”
“沒有了。”
“那就開始吧。”
言罷,姜皓灑下陣石,於四周再次升起了那道熟悉的透明氣牆。
將三人都隔絕在了丹爐之前。
而樑辰也不再拖泥帶水,體內氣海洶涌而動,四道火柱自造化爐地步騰然而起,在瞬息之間便搭建了一座熊熊燃燒的火籠,將整座丹爐籠罩於其中。
緊接着,一朵九瓣紅蓮自丹爐爐鼎緩緩盛開,流光溢彩,美輪美奐。
樑辰指尖法戒靈光乍現,一道道靈材爭相落在旁邊的石桌上。
早已在一旁準備待續的樑玉玲,徑直挑出了一株相籠草,以非常嫺熟的手法摘下草籽,放進了一隻石碗中,迅速碾碎,再交到了樑辰手中。
就像護士遞上手術刀那般自然。
從頭到尾,樑辰一句話都沒有說。
因爲,
玉露丸的丹方,本來就是他們二人一起完成的。
倘若說起煉丹的步驟與細節,恐怕樑玉玲比樑辰記得還要滾瓜爛熟!
一旁的姜皓看着兩人配合默契,心下稍安,然後又想到了師尊曾跟自己提起過,關於特招樑玉玲的事情。
鹿鳴書院作爲滄州第一宗門,開山的時間不定,大致在三到五年之間,但並不是說,在此期間,鹿鳴書院就完全不收徒了。
若是遇到天賦極佳的好苗子,有時候書院也會進行特招。
不過既然爲特招,每一個名額自然都是非常珍貴的,蕭木雖然貴爲長生院院主,在書院兩次開山之間,手裡也僅僅只有一個名額。
畢竟在他之上,還有各位長老、太上長老,以及夫子他老人家。
而今年書院纔剛剛開了山,招收了樑辰、方術、孫從聖和唐詩詩等人。
難道現在就要爲了樑玉玲把這個名額給用掉?
對此,蕭木還有些猶豫。
但不得不說,此舉的誘惑力實在是有些大。
一來樑玉玲在丹藥上的天賦,至少對於丹藥理論的天賦,的確是極強的。
毫不誇張地說,比姜皓這個院首師兄還要強!
二來如果蕭木將特招名額給了樑玉玲,那麼自然能贏得樑辰的好感,在未來樑辰進行內院擇考的時候,佔得絕對的先機。
要知道,樑辰可是將自家姐姐看得比命還要重的!
若是讓旁人知道蕭木心中的想法,恐怕會笑掉大牙。
一位堂堂鹿鳴書院的院主大人,竟然會想着怎麼去討好一位外院弟子?
是他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然而,若他們知道了樑辰在入院這三個月來的驚豔表現的話,恐怕就不會感到意外了。
畢竟。
就連顧浩然,顧院主都覺得樑辰很可能成爲大師兄宗青陽的接班人!
若是未來鹿鳴書院的首席大弟子出身長生院,那將是何等的榮光?
爲何這些年來靈樞院的地位後來居上,甚至隱隱有了趕超崇武院的跡象?
就是因爲當初宗青陽在成爲內院弟子的時候,選擇的就是靈樞院!
爲此。
顧浩然不知道感慨了多少年。
每每提到這個話題,都忍不住長嘆一聲,惋惜無比。
而現在,蕭木已經準備把樑辰朝着首席弟子的方向進行培養了!
不得不說,這真的是一個異常瘋狂的想法。
但他相信,在這三峰六院裡,恐怕絕對不止自己一人在做此打算。
別的不說。
至少四象院的杜長春就有可能跟自己搶人!
只希望樑辰在符道上的天賦不會這麼強吧……
蕭木站在迴廊深處,目光灼灼地看着場中那鼎造化爐,臉色彷彿也被那沖天的火光映得通紅。
按道理來說,作爲長生院的院主,即便他不離開內殿,今日樑辰考覈的每個細節,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但蕭木仍舊親自來了。
甚至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緊張。
外院輪習三個月,便考取五品丹師。
是否後無來者不知道,但絕對稱得上是前無古人了。
如此創舉,就連當初宗青陽都沒能做到!
當然,人家宗青陽只在長生院輪習了三天,考丹師也只是順手施爲罷了……
而現在的宗青陽,已經與蕭木並列爲大梁七位大丹師之一了。
如此看來。
樑辰若真的想要成爲宗青陽的接班人,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
蕭木搖搖頭,隨即心念一動,身形於原地消失不見。
他沒有驚動在場的任何人,更沒有打擾到正在煉丹的樑辰,而等他重新現出身形的時候,已經來到了丹房殿外,滿臉不善地盯着眼前那個形色鬼祟的中年男子。
“我就知道你會來。”
杜長春被看破了行藏,倒也不覺得尷尬,反而理直氣壯地開口道:“怎麼,你長生院還成了禁地了?連我也來不得?”
蕭木翻了個白眼:“要來就正大光明地來,這偷偷摸摸的幾個意思?”
“什麼叫偷偷摸摸的?”杜長春一雙劍眉陡然而立,沉聲道:“我是怕擾亂樑辰的心神,準備等他成功考取五品丹師後,再上前恭賀。”
蕭木卻是不吃杜長春這一套,轉頭掃了一眼跟在對方身邊的那個小姑娘。
“說吧,到底什麼企圖?”
杜長春本身就是個脾氣火爆的主兒,一看蕭木這副興師問罪的態度,火氣頓時就上來了,雖然仍舊壓低了聲音,但語氣已經越發不善。
“蕭老頭,我就想問問你,到底什麼意思?這樑辰已經要考上五品丹師了,爲什麼還不放人?”
“等他考上了我就放。”
“這可是你說的!誰不放誰孫子!”
“你這麼說可就沒意思了啊,那我要是不放人你又能把我怎麼樣?”
“蕭老頭,你可別逼我,大不了我就叫師尊他老人家出面!”
“你這是欺我長生院無人?”
“那要不然你跟我打一場?”
“誰要跟你打……”
唐詩詩站在一旁,看着兩位院主大人跟村裡的小孩兒一樣吵得不可開交,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的意思。
她今天原本是不打算來的。
因爲她知道,樑辰一定會考上五品丹師,這並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
誰曾想,院主大人竟親自找到了自己,要與自己一起來長生院。
唐詩詩能拒絕嗎?
顯然是不能的。
所以她還是來了。
結果還沒看到樑辰煉丹的場面呢,自家院主,就跟長生院的院主給吵起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好在這場爭吵來得快,去得也快,最終,蕭木用一句話噎住了杜長春。
“我也不瞞着你,待會兒等樑辰考上五品,我打算把長生令給他。”
一聽這話。
杜長春的火氣頓時就散了大半。
隨後凝聲道:“長生令?你是認真的?”
“當然!”
蕭木得意洋洋地笑道:“看到了嗎?這才叫魄力!而不是隻會打口水仗,你敢把你的四象令給他嗎?”
杜長春沉默了。
良久之後,才緩緩開口道:“若他真的展現出了可以做青陽接班人的潛質,給了四象令又如何?”
這下子,就輪到蕭木後悔了。
後悔於不該將自己的小算盤告訴對方。
於是他乾脆狠狠地哼了一聲,直接拂袖而去,將所謂的無能狂怒展現了個淋漓盡致。
而與此同時,殿內的樑辰,已經到了煉丹的關鍵時刻。
整個丹房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屏息靜氣,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鼎一人高的造化爐,以及爐前那道偉岸的身影,不管看不看得懂,都不敢開口說話。
誰也不知道,成丹會不會就在下一刻。
而這,便將是足以載入長生院史冊的一刻。
沒有人願意錯過。